第299章 义父子(1/2)
“‘二二’不是你的大名吧?”弗莱特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位束发成髻的“古人”,一边通过闲聊缓解其情绪,对方看似面相沧桑,唇上却还是薄薄的一层绒毛,估摸年纪才跟“小山”差不多。
“我本无姓,全蒙义父恩养赐名……”几句有的没的之后,情绪稳定些许的“小唐”稍一言及自身便顿住不言,观察反应的同时亦换上一副您贵姓的探询神情,看样子不仅警惕性很高脑筋也转得极快,不仅绕过自己反倒套起了弗莱特的口风,只是手腕稚嫩,心思全露在脸上。
“小唐”毕竟年少,虽然见过些世面,但生死一线的经历却还是头一遭,从先前的惊吓状态中缓过来后,马上就按照习惯对眼前情形有了基础的判断。他看到弗莱特的第一眼,印象颇深的就是短发和脖子上的绳索,由此确认了其奴隶身份后,再开口时便自动省略了法师这个敬称,虽然弗莱特并未注意到这十分现实的细微变化。若不是弗莱特出言阻拦,恐怕此时“小唐”已是奥拉夫斧下的倒霉鬼了,现在的表现却明显是对他有所防备,防人之心不可无么,他虽能理解但心头还是略有不快。
“听口音你应是彭城人,你义父又是哪位将军?”稍作斟酌弗莱特也玩起了心眼,装作没看出“小唐”眼神中问询之意,同时扭头瞟了一眼附近的海寇,其中意味不言自明,既是警示也有威胁。
对方手上的刺字已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来历,所谓义子无非节度使的私人部曲,其实就是牙兵,徐州古称彭城,徐泗一带正是武宁军所辖。只是宣毅、振华多为地方乡兵军号,简单点说就是因战事招募的临时工,充作弓弩手一类不参与肉搏的辅兵或杂役,待到战事结束便解散遣返,因此刺字的位置有所通融,不必像战兵一样刺在脸上。况且既为亲兵怎会连个像样的赐名都没有?如忠孝仁勇之类,就算轮排行也该是廿二。实际上人既分三六九等,牙兵这行当也是一样,“小唐”这种少年兵上阵算不得中坚,自然得不到厚遇,不过是蒙军主收留或裹挟的孤儿,赏一口饭吃从小结一份恩义以期将来,而此类少年为在乱世中生存不得不依附于军主。
分兵的拉格纳带人冲上矮坡后并未示警,反而闲庭信步一般停下休整,这让奥拉夫等人从容许多,于是放任两人交流,虽有语言不通的无奈之故,但亦因有足够把握迫弗莱特开口。
“我家藩帅,咳、咳咳……”这回倒不是“小唐”耍心机了,因为随着剧烈的咳嗽他的口鼻间都有血点溅出,满脸痛苦的双手捂着胸口软倒在地。
“他被压伤了内脏,基本上没救了,反正也没人在意。”奥拉夫走过来摇头说道,并未去看倒地的“小唐”,他表面上放任两人交流,实则支着耳朵一直关注,即便一句都听不懂。
弗莱特这才意识到,“小唐”那皴了似的红脸蛋其实是紫绀,奥拉夫刚才的举动不无给其一个痛快的意思,因为凭眼前的条件,除了自己挺过去,难道还能叫救护车?
“我在乎!”感觉胸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的弗莱特冲着奥拉夫吼道,从背风村来禅达时野地里的路倒,在尤河草滩、青石卡两次被海寇突袭,还有与外来佣兵搏命的那一晚,再算上如今岔路口战场的遍地血腥,弗莱特见识了形状各异的尸首,但他始终无法让自己变得麻木,他难以认同中世纪人对生命的那种漠然。这绝非他过于悲天悯人,而是不同时代的惯性思维导致的意识冲突,原因便是他害怕当自己成为下一个濒死者时同样无人在乎,人的心和血都是热的,奈何冷漠已经成为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放轻松,你会没事的。”弗莱特安抚着“小唐”,尽管言语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透过对方眼中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眷恋,他看到了一直以来隐藏在自己心中的恐惧,孤单的在异世死于非命。
随着“小唐”连续的呛咳,他的气道中先是喷出紫黑色的淤血,继而是粉色的血沫子,痛苦到扭曲的五官并未因弗莱特的安慰而展开。这种内伤该如何救治弗莱特完全不懂,情急之下却是灵光一闪,他也不管这种伤势能否移动,直接将“小唐”从溪滩上拖到水里,反正再坏也不过一死,先达到冷敷止血的目的再说其他。
“好、好冷,咳咳,我不、不想死,咳,法师,救、救救我……”语无伦次的“小唐”是真的吓到了,不仅如此还恢复了之前的敬称,他下意识里希望弗莱特是个慈悲为怀的佛门比丘,还是中考生年纪的他一个人被困在遍地尸骸的战场上过夜,无法脱身又怕袭击者发现不敢呼救,而同伴们死的死、逃的逃,一直没能等来救援的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被抛弃了,他想活下去。
刚一沾水,“小唐”便打起了摆子,弗莱特用手探了下对方额头,有热度但烧得不是很厉害,结合自身曾有过的热症,他知道这是白天热度暂时稍退。弗莱特随手从溪边的苇丛里弄了点芦苇根茎让“小唐”服下,又用苇叶卷了根吸管方便其喝水,至于卫生不卫生的就顾不得了,对他来说能做出这些已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山溪流至岔路口已是下段,山里不知多少生物在上游吃喝拉撒,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你这些手段管用吗?”奥拉夫看着浸在水里的“小唐”,一脸好奇的问道。弗莱特这才发觉对方竟没有找他麻烦,想到刚才的一时愤怒,这会顿时觉得心底有点冒凉气。
“野外就这些条件,况且我也想不到更多能做的了。”弗莱特没敢再摆脸色,甚至有些怕奥拉夫就刚才的事发作他,心里不够硬气说话的态度直接就软了。
“至少有人教过你,或者你曾见过别人这样救治伤患。”奥拉夫似乎忘掉了弗莱特的冒犯,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期待,要是这个幸存者的伤势能好转,他们的船上或许就能多个勉强凑合的医者,因为大多数时候他和同伴受了伤不过是拿条麻布随便一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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