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心悸的华容古道(2/2)
“日本人还远着呢,石首城破不过是空穴来风。谁命令你们撤退了?”
“炮声震耳,火烧眉毛了,再不动就坐以待毙。南京政府都迁至重庆,难道不允许我们避一避?”
董县长的反问又一次噎住和钟栗。这倒是实情,大敌当前,整个民国政府都在后撤,就连军统局设在武汉的情报二处也撤到恩施,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县政府?和钟栗随即放下架势,恳请道:
“可否带上轻型械备一同走?”
董县长摇头:
“无兵无车,连我也只有步行,怎么带?”说罢两手一摊。
和钟栗想想也是。这个话头没有下文,另一个话头得说说,这个话头是他正在担忧的,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心底憋不过气:
“那么,民进号下来的两百多号人呢?”
董县长说,我们听从你和葛船长的安排做了妥善安置,除几拨有来头的候了洋船去了重庆,大部分先我们一步走官道去了柳关,那里是即将的县政府所在地。这不,我们明日就出发。
“柳关?在什么方位?那里是否安全?”
董县长说:
“柳关是湖区,水陆两路错综复杂。四周有一二八师重兵把守,背后又有新四军独立团支撑,日本人插翅也飞不进不去。”
听了董县长的回答,和钟栗后悔没有安排家人候船去重庆。长江上川流不息的船只,各国游轮都有,倒是自己疏忽了。如果家人没有私自行动,那就是行走在柳关的路上了。监利的交通状况他不熟悉,作为三流学者,华容道的故事倒是听说了很多。随即,他敏锐的生出两个疑虑:一,那些人(包括他的家人)走的是哪条官道?二,有新四军活动的地区是否可靠?
和钟栗的疑虑不无来由。首先,监利城半壁临江,官道只剩东、南、北三条:东道经汪桥过江陵到荆州;南道走朱河越长江奔岳阳;北道过南襄河下汉口。另外一条道纵然通向湖区,历史最是悠久,三国时曹操一败,落魄此地险些丧命。战乱之际,这条道晦气;其次,柳关背倚瞿家湾,瞿家湾自民国之初就是红区,共产党人苦心经营多年,国民党五次围剿事倍功半。目前虽有一二八师驻军周围,虚虚实实的国共关系着实叫人担忧。共产党人若计前嫌,难保家人不生意外。
和钟栗两个疑虑装在心里,试探道:
“如果我没猜错,撇开三条大道,难民们走的就是华容道了?”
董县长的回答恰又应了:
“和特派员果真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华容道可是一条千年古道啊。”
董县长的抬举和钟栗听罢不仅不高兴,反而心惊肉跳。虽说沧海桑田几经更改,华容道已非三国时模样,线路大致趋同:出了城是火把堤、鸡鸣埠,折了弯是卸甲河、埋甲口,过了福田寺便是柳关,哪一处不是暗藏杀机?
不过,新四军活动的地区是否可靠的疑问,乃是和钟栗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量,多虑了。
疑也罢,虑也罢,家人走的就是华容道,去的就是柳关,事实确凿,无法更改。
和钟栗疑虑中的“怕”藏在心里,更可怕的事摆在眼前:董县长带着县政府一撤,偌大一个监利城空了,留下他一人,江边一仓库,怎么办?
别了董县长回到江边,和钟栗一筹莫展。仓库里堆砌的是党国命脉,监利城失散的是家人,时不时掠过脑海的还有那些宝贝。与主子断了联系,又得不到董县长相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仓库,叹息两声:第一声恨主子太遥,远水救不了近火;第二声怪董县长无情,一走了之。
两声叹息完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也有了。上峰无可责怪,他们要结果不管过程;董县长也不可苛求,泥塑的菩萨自身难保。絮絮叨叨一通牢骚,转而淌泪思想夫人和女儿。想着想着恨不能沿了华容古道去追寻,无奈被“党国命脉”锁住,离不得半步。抱着侥幸向重庆眺望,天水连接处乌云密布;回头破败的仓库,模模糊糊幻变成一座坟墓。难道这就是我的葬身之所?此时的他,一边摇头,一边踱着沉重的步子,穷途末路地静等“辉煌”的时刻。
这是和钟栗的处境,听来我们也为之捏一把汗。而正在悄悄转变的状况,他浑然不觉。自他完成押送重型械备的任务,不及与重庆联系慌慌张张折回监利,错过宜昌联络站代转的两封回电。
两封回电,足以改改变和钟栗的命运。
欲知其故,请接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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