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十七 三章合一(1/2)
万籁俱静, 夜色已深。
宋御打马前行, 在宫门口遇到了正欲进宫的薛望夜。两人一进一出擦肩而过, 却又在几步之后齐齐勒住缰绳, 调转马头。
“薛将军夜半入宫,不知有何要事?”
“宋大人夜半出宫,想必身负要事。”
“本相奉陛下旨意,寻七公主殿下回宫。殿下垂爱,见本相劳累奔波, 便热情相邀, 留饭宫中。谁知,两人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辰,这才......”好似突然想起什么, 宋御抿嘴一笑看向薛望夜,“殿下只是爱才惜才, 一片感激之情,并无其他。薛将军最近春风得意, 千万不要误会。”
“岂敢。”薛望夜似笑非笑,提了提缰绳靠近一些,道,“说起来,要多谢宋大人拱手相让,否则薛某怎有机会被陛下赐婚呢?”说着, 他真在马背上诚诚恳恳作了一礼。
宋御脸色几变, 好一会儿才道, “果然今时不同往日,薛将军不装疯卖傻的时候,口才甚是了得。只是,有朝一日七殿下若是知晓,德妃娘娘所中之毒与你有关,不知将军该如何是好?”
薛望夜双拳一握,眼光如刀子般扎在对面人身上,“宋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御笑得如沐春风,“看来薛将军很在意啊,那太好了,我们可以来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过不了几日就是春猎,届时我们来赌一局。”宋御不急不缓道,“如果薛将军赢了,本相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如果本相侥幸赢了,薛将军就主动悔婚。”
“婚事乃是陛下亲赐,岂是薛某想悔就能悔的?”
“薛将军装疯卖傻也不是一天两天,想必对于如何悔婚一事,你有的是办法。当然,若是薛将军实在没有好办法,本相也可相助一二。”
薛望夜被气笑了,略一思忖道,“薛某答应与宋大人赌一局,但是,薛某就算输了也不会悔婚。你赢了,尽管去告密。但若是我赢了,宋大人不但不能泄露任何细节,还要帮忙遮掩,如何?”
宋御不料他如此自信,一下子被激起了血性,傲然笑道,“薛将军有把握不输,本相也有把握能赢,那就看看,看春猎那日谁的马更快!”
“好,春猎赛马场上见,谁拔得头筹,谁就算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落,马背上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拍出一掌!“啪!”四目相对,双掌相击,随后一触即分,各自提起缰绳掉头而去。
马蹄渐轻,当宋御的身影终于消失于夜色中,薛望夜翻身下马,只身立于宫墙之下。此时,有一人从宫门转出,抱拳礼道,“卑职见过少将军!”
宋御猜错了,薛望夜夜半至此并非入宫,而是为了见一个人。他上下细细打量来人,感叹道,“虽是同在京中,但我们几年没有说过话了吧?不必多礼,如今你官至御林军总统领,而薛望夜只是个名存实亡的草包将军。”
谁知那统领闻言突然单膝跪地,掷地有声道,“少将军与薛老将军对卑职恩同再造,卑职时时刻刻记得当日誓言,绝不敢忘!”
“快请起!”薛望夜亲手将他扶起,郑重道,“切莫如此,我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你。雷鸣,这些年,你受苦了!”
雷鸣双眼泛红,似有哽咽,“雷鸣有负重托,潜伏宫中几年也未查到蛛丝马迹,无法替薛老将军报仇,也无法还大将军一个清白!”
“若非有你,我怎么将人安□□深宫,又如何得到那人身边的消息?”
雷鸣止住悲伤,调整情绪后疑惑道,“少将军曾吩咐卑职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更不能去见您,即使事发紧急也只能命中间人传话,不知今夜......”
“因为时机已经成熟。”薛望夜重重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道,“打起精神来,相信我,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少将军可是查到了什么?”雷鸣双眸一亮,见薛望夜警惕地看住远处守卫,解释道,“少将军不必担忧,收到您的消息之后,卑职就将今夜守在此门的护卫全部换成了自己人。”
薛望夜这才神色一松,低声说道,“叔父当时的猜测没错,兄长叛国投敌一事果然是被朝中之人陷害。”
“是谁?究竟是谁害得三十万忠军良将埋骨异乡?!那场仗,明明就该胜的......”雷鸣话到一半停住了嘴。他明白,这件事谁也不会比薛望夜更难过。
薛望夜很镇定,或许是等了太多年查了太多年,今时今日终于有了些进展,他就已经很满足。他甚至有心情安慰雷鸣,劝他千万要按捺住情绪,不可露出丝毫马脚。直到得到雷鸣的保证,他才开口继续道,“虽然还不清楚背后的主谋是谁,但我敢肯定,平阳侯府在之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人可以作证,平阳侯府的老太傅曾亲仿我兄长的笔迹,写了一封书信......”
“平阳侯府?书信?”雷鸣诧异不已,惊声道,“那封书信,可是大将军被定罪的铁证?可是不对啊,马老太傅多年前就已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了!”
“不错,正是因为那封信,兄长才被认定叛变。”薛望夜看着雷鸣,道,“至于马太傅,你别忘了,当年鉴定书信真伪的文臣,正是以他为首。而正是在那件事之后,他才突然致仕回乡。”
雷鸣倒吸一口凉气,道,“少将军的意思是,马太傅自己仿写了一封信,那信辗转递到了皇帝面前,然后又亲自将他鉴定为大将军所写?”
薛望夜点头,“马太傅一手书法天下无人能敌,又是当时朝中文臣的泰山北斗,桃李满天下,这件事对他来讲,简直轻而易举。”
雷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若是如此,此事定当隐秘至极,少将军如何知晓?”
“说来也巧,我无意中救了个人。”薛望夜道,“那人与平阳侯府有怨,便将此事告知于我。而且,她还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平阳侯府为了以防万一,将背后主谋的授意书信留了下来,就藏在府内某处!”
雷鸣喜形于色,手都抖了起来,“如此说来,只要接近平阳侯府找到那封信,就能......”
薛望夜点头,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今日找你,就是要你密切关注平阳侯府动向。任何与平阳侯府走动密切的人,都要一一记下!吩咐下去,稍有可疑之处,立即上报!”
雷鸣领命称是,又道,“少将军,那个马风云,应该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他马上要与五公主完婚,而五公主与七公主很亲密......”
薛望夜明白他的意思,摆手道,“我知道,只是,七公主对马风云很是反感,恐怕不会掺和进去,此事容我再想想。”
“说到七公主,卑职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雷鸣见对方点头,轻声道,“就在刚才,宋御带了名大夫去德淑宫替德妃娘娘把脉。据可靠消息,那大夫非常厉害,查出了她身上所中之毒。”
薛望夜面不改色,安抚道,“无妨,那□□乃是兄长当时在战场上俘虏了金国皇子,从他身上搜来的。谁也不会想到,这毒会与我们有关。”
雷鸣摇头道,“查出来也无妨,毕竟少将军已经把解药给了七公主殿下。奇怪的是,那大夫竟然从德妃娘娘身上查出了两种毒!”
“两种?”薛望夜脸色俱变,失声道,“你是说,除了我们,还有另一波人也同时给德妃娘娘下了毒?”
雷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原本以为,频频给德妃娘娘投毒的是兰贵妃,如此看来,除了我们和兰贵妃,还有人想置她于死地。而且,此人与金国皇室密切相关。”
“德妃中的另一种毒,也是来自金国?”
“正是,他们用的是另一种极其罕见的金国皇庭秘药。据医者所言,那种毒极其霸道,若非我们下了另一种于性命无害的毒,正巧两者相冲抵消了大部分毒性,德妃娘娘早就一命呜呼了。”雷鸣话完,见薛望夜陷入了沉默,以为他担心德妃安危,便道,“不过那医者甚是厉害,竟有办法替德妃娘娘解毒,少将军不必担忧。”
薛望夜望着满天星子,觉得它们像是存在于暗处的眼睛。它们一声不吭,却无处不在,静静在一旁窥视,然后伺机而动......
“究竟还有谁呢?”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最后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罢了,船到桥都自然直,此事你多多费心,看还有没有其他收获。”说着,他将手中书信递过去,道,“这封信,老规矩,让可信之人交给夏蝉。”
“是,少将军!”
于是,夜色凝重的宫墙内,一封书信几经周转,最后被人送到了德淑宫内。彼时,弯弯早已梳洗完毕,正斜躺在贵妃椅上看书。一看是薛望夜送来的信,便急忙起身,拆开来看。
冬青守在一旁,打趣道,“看不出来薛将军还挺性急,白日里才见过,马上又写信来,殿下赶紧看看他是不是已经思念成灾了?”
弯弯眉眼含笑,只是没看几眼,脸色却一变再变。
冬青见状心里打了个突,小心翼翼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好!好!好!”弯弯连说了三个“好”字后,重重将信拍在桌上,冷笑道,“好一个马风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冬青被吓了一跳,捡起被风吹落的信纸看了几眼。不看倒罢,一看之下,她不禁汗毛直立,“这个马风云他竟然活埋了......”
弯弯将发丝别到耳后,道,“去,把秋瞳和刘嬷嬷都叫进来。”
“殿下准备怎么做?”眼看着弯弯转身坐到了书案边,冬青不敢耽搁,一边吩咐人去传秋瞳和刘嬷嬷,一边动手磨墨。
弯弯摊开信纸,手执毛笔,一面写一面道,“五姐姐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能嫁给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过几日就是春猎,本宫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马风云,不逼得他退婚,本宫誓不为人!”
弯弯语速快,写字更快。眨眼之间,满满两页纸的书信就已经完成。她亲口吹干了墨迹,然后将它封好递给冬青,寒声道,“这封信明天送去将军府给薛望夜,让他务必配合本宫。还有,此事绝对不能让五姐姐知道,明白没有?”
“是!”
......
十几日的时光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春猎那一日。
这一日,旌旗飘扬,王公贵族无不摩拳擦掌,结队前往穆云山猎场。
这一日,弯弯起得很早,描眉画目,精心装扮。待到妆成衣就,秋瞳手执画笔,在她眼角斜斜勾勒几笔,道,“殿下,您看。”
这一日,薛望夜上马之前,再次叮嘱月娘,“此次春猎,要在穆云山待三日,而我们的计划,从今夜开始。”
这一日,五公主在马车中再次翻看了马风云送来的书信,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马儿啊马儿,请你再快一点吧,快点带我去穆云山见他......”
然而五公主并未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情郎,她才下马车,便被弯弯拉着坐到了看台之上。
看台设在白玉台阶的最高处,主要分为左右两大块。左面一块最高处为皇帝龙座,其下坐着王宫贵族重臣子弟。右面一块最高处为皇后凤座,其下坐着众妃命妇各家千金。
待到帝后落座,群臣叩拜结束,一阵阵鼓声从山顶发出,传遍整座穆云山。紧接着,两列铠甲骑兵由远及近,渐渐出现在看台之下。众人望去,只见队伍最前方,有人扛着一面旗帜。旗帜上绣一头五爪金龙,怒目而睁,口含丹珠,好似随时要乘风归去。皇帝见此站起身,指着那面龙旗,道,“今日赛马,谁赢了龙旗,朕就满足他一个愿望,君无戏言!”
这也是流传至今的传统,名为“彩头”。当然,皇帝只是凑个热闹,并不会真的什么愿望都帮你实现。但金银珠宝此类,只要不过分,皇帝都是有求必应。
话落,群臣再次谢恩,而鼓声也再次响起!
“咚!咚!咚!”振聋发聩,直至天际。
春猎乃流传千年的皇家围猎,是一年一度的皇庭盛事。对大多数人来说,春猎就是广交盟友,放松筋骨的好日子!对所有世家子弟来说,春猎是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看美人儿的好日子!而对贵家千金来说,春猎则是个出出风头,相看夫家的绝佳机会......
皇帝坐在高处,看着底下蠢蠢欲动的男男女女,心情甚好。李公公见状,也笑嘻嘻凑到他耳际,出声提醒道,“陛下,马上要开场啦。”
皇帝嗯了一声,笑眯眯看向不远处的弯弯,轻声道,“去吧。”
“是。”李公公一抖浮尘走到人群中间,提起嗓子尖声道,“陛下有旨,请七公主殿下献鼓舞。”
众人闻言,纷纷愣住。春猎开场鼓舞,皆由天子亲女完成,这是规矩,也是荣耀。自从七公主满了十二,大公主就不再领舞。好不容易七公主毁容,大家以为此事必然落到大公主头上。谁知道,她又突然被禁足。最后,大家都猜测今年肯定要轮到五公主,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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