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撒网(2/2)
德妃便叹息:“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我们宫里的女人,比这些花儿还不如。”
黛玉笑说:“娘娘何故生出这许多悲愁。”
德妃冷笑道:“这些花儿虽会凋零,待到明年春天亦会复苏。周而复始,虽是死了,却又宛如重生。宫里的女人,倘或一着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再无轮回的机会,便又会有一批新的人进来填满后宫。”
黛玉默了半响,笑说:“既是这样,便如这花是一样的。不过花是从当年的树上绽放,但开出的花朵不会重复。宫里的女人故世的故世,又会有新的填进来;这皇宫便如那颗恒久的树木,新入宫的女人便是那重新绽放的花,娘娘你说是不是?”
德妃笑了:“妹妹解释的倒新奇有趣,却是如此。”
黛玉又笑:“既然娘娘明白这些,又何必为难自己。”
德妃抿嘴一笑:“虽是明白,只觉心里苦涩。身处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若那寻常的百姓,日子虽清贫些,好歹一家人团聚在一处。”
黛玉见德妃说的伤感,虽德妃身处皇宫,然她亦是一样的,眼眶不由红了一圈。
德妃见了便笑:“好端端的哭什么?没的叫人看了笑话。我也不知怎么见了这萧条的景象竟生出了这般多的感慨,不过是有感而发。”
黛玉勉强笑道:“娘娘虽说的是自己,奴婢亦觉着自己和娘娘一样,不知何时才能出宫的。”
德妃严肃的看着黛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出宫?”
黛玉道:“这个是自然,我虽是公主的伴读,不说眼下立马出宫,待过个三年五载,善柔大了,原也要指配驸马,奴婢自然是要离开的。”
德妃冷笑道:“从此往后你在不要提出宫的事,若叫皇上知道,可要寒心。”
黛玉便知德妃的意思,冷笑道:“不提也罢。我知娘娘的意思,如今海安去了,娘娘失去了左臂右膀,便要拉我入水。娘娘岂不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
德妃冷笑道:“又岂是我要拉你入水?谁愿意和自己的妹妹共侍一夫?古虽有赵飞燕和合德,我却不愿这样做的。”
黛玉冷笑一声:“既是不愿如此,当日何必将我交到德阳宫来?若非娘娘如此,奴婢此刻好好的呆在长信宫。”
德妃大怒,喝道:“大胆,真个你虽是我表妹,我亦是德妃。你说话不分场合,竟敢当面顶撞我。”
黛玉见德妃拿身份压她,故而跪在地上道:“奴婢岂敢。”
德妃道:“近来你恃宠而骄越发上了头了,且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好清醒清醒。”
黛玉不肯服软,冷笑道:“谢娘娘赐罚。”
德妃气的脑子发昏,原先黛玉服软便就不叫黛玉跪着,谁知黛玉这样倔强,恼道:“既是这样,你便跪一个时辰。”便甩袖而去。
黛玉咬唇不语,果真跪着不动。不过半柱香时间,太妃和芳姑姑便来了。
黛玉请安,芳姑姑忙将黛玉扶了起来,太妃道:“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跪在这风口上,仔细着了凉,快随哀家回长信宫坐会罢。”
黛玉也不扭捏,随太妃去了。
芳姑姑笑说:“原看不出来,你的性子倒这样倔强。只是你但凭性子来,可不知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若是传到皇上耳里,”指了指德阳宫的方向:“那一位可怎么样?”
黛玉悔道:“当时气性儿上来,未曾想这样多的。此刻想来,倒是冲动了。”
太妃笑道:“不碍事,德妃入宫许久,自有法子搪塞过去。”来到长信宫,芳姑姑命人端来茶水,一面吃一面说:“那检验倾嫔膳食的姑姑,听说昨儿夜里咬舌自尽了。”
黛玉惊道:“若是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了么。”
太妃冷笑道:“按捺到这时才动手,可见其性子怎样沉稳。哀家劝你,倾嫔虽死的冤枉,然整个皇宫,多少女人死的死,疯的疯,哪一个死的不冤枉?你若继续调查,将你自己的前程葬送也罢,若是因你而牵累了王爷,你可别说哀家不疼你了。说句你不寒心的话,你和王爷相比,自然是王爷更重些。若事情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哀家唯有牺牲你保全王爷的。”
黛玉默然垂首,芳姑姑劝道:“太妃的话虽难听了些,为的是你好。你自个好好思虑,为一个已故之人,将你和王爷的前程断送,可划不划得来?原本皇上早已对你心怀不轨,不过是不曾用强的手段强迫你。你可想过不曾,为何贤妃甘愿冒那样大的风险和你联手扳倒淑妃?你是个聪明人,老奴这样一提点,你即便此刻不明白,待回思过来,亦会明白。”
太妃又道:“天下无白吃的午餐,亦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帮你。”
黛玉思绪混乱的很,若贤妃帮她原是要讨好水煜,倘或她一旦入宫,水煜果真立她为后,贤妃能讨到什么好处?还是说,待她成为水煜的女人,贤妃又设计将她扳倒?这样难道不累么?便又一想,若扳倒淑妃,她在太妃的帮助下而嫁给水溶,那么贤妃此举,不仅让太妃感激,又除去一个最强劲的对手,此举不是一石二鸟之计么?若太妃无能为力将她送出皇宫,而她成为妃子,那么水煜势必要感激贤妃。
黛玉真个要为贤妃拍手鼓掌叫好,倘或德妃有贤妃一半心计,海安未必会走到这一步来。
太妃道:“可想透彻了不曾?”
黛玉道:“虽透彻,并未透彻。”
芳姑姑笑说:“已有一半透彻,已是十分了得。”
太妃看了眼天色,因说:“你且回去吧,哀家看德妃并非有心罚你。因唯恐皇上见你跪着生气,此刻心里不知怎样懊悔呢。你即已半知半解,哀家言尽于此,你好生考虑才好。”
黛玉起身告退,芳姑姑将黛玉送出殿门,便又回来了。
太妃叹息:“这孩子太重情义,这原是极好的,奈何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便是不好。虽是如此,王爷这般执着,你且好生叫人背地里看着她,未免她冲动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芳姑姑道:“老奴明白,只是倾嫔之死,莫要说黛玉觉着冤枉,就连老奴亦觉不值。”
太妃冷笑道:“你真是老背晦了,那赵飞燕和合德乃系亲姐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在这深宫大院,这样多女子成日盼着一名男子,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亦不稀奇。我们已经老了,那些小儿女的打闹,原和我们并无干系,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芳姑姑笑着说:“很是,这一切皆因黛玉不省心的缘故。是否需老奴暗中帮她一把?”
太妃笑道:“你虽是帮她一把,岂不是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若她执意要为海安平反,且暗中助贤妃一臂之力,将淑妃扳倒,黛玉亦无什么遗憾。到那万不得已的一步,哀家便叫黛玉和王爷即刻成亲。左右哀家已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什么了不得的。”
芳姑姑听说,眼中便有泪花闪动。
太妃笑说:“这有什么?人人都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无需伤感的。”
芳姑姑将泪拭去,扶太妃回房安歇。
且说黛玉,一径回到德阳宫,果见德妃焦虑的走来走去,心内亦有些酸楚,笑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德妃上前将黛玉搀扶起来,道:“好妹妹,你莫要和姐姐置气,方才姐姐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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