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胯.下之辱(12)(2/2)
陆晨风心下更加得意,慢道:“十年前我见过她。”
下一瞬,楚清的手已经钳过来,掐住他咽喉威胁道:“你敢乱说一个字,我立马杀了你。”
陆晨风丝毫也不挣扎。
仍是笑道:“十年前东海环岛,你以为陆致远是怎么死的?”
楚清眉头一皱,不语。
“他就是为了去救他师父,才从此再无音信的啊,千刀岛上多少亡魂,你以为他们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哈哈哈哈,你练成君子剑又如何?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死光了啊~”
楚清指间骤然用力,下一秒就要拧断他的脖子。
“住手!”突然一道他熟悉的声音响起。
“放开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面容清俊,却被一头白发抢了眼。
得了自由的陆晨风低咳不止,看向来人时不禁瞪大了眼:“陆致远?”
你竟然还活着。
男子沉眸瞥了眼地上的门匾,声音寒凉道:“师兄,十三年不见,你脾气见长了不少啊。”
“竟然都杀到我家门前,卸我陆家门匾来了,当真是欺我陆家无人了吗?”
楚清淡漠的看着他,面上也并无重逢之喜,他只出言问道:“姑姑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陆致远瞬间暴走,疾风般向他掠来。
率先到地的人却是陆晨风,他禁受不住那股强悍的剑气。
“人剑合一?”陆晨风不可置信的叹道,陆致远才多大,时年不过二十七岁,他竟已达剑道巅峰。
楚清根本不是他对手。
“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陆致远一招将他逼退。
楚清嘴角溢出鲜血,却仍是向前追问道:“姑姑她人呢?!”
“死了!”陆致远猛然转身,双眸充斥着血红,衬得他白发愈白。
“都是因为你!”
“她入瑶疆,去寻火甲虫。”
“又登雪山,去采仙轶草。”
“最后葬身东海,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冰极岺,多长于深海。
以上,只是陆致远的猜测,否则他想不通,苏浅名利淡泊之人,又如何会涉足千刀岛,去沾染宝藏之争。
“师父她一心为你,回去好好练剑吧,别再给她丢人现眼了。”陆致远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他弯身抱起陆家门匾,抬步入府。
众人也都跟随散去,唯剩楚清一人,矗立在陆家门下,他心间陡然升起一股愤怒。
他对着陆致远的背影质问道:“陆致远,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东海环岛你既然遇见了她,又为什么却只有你活着回来了?!”
陆致远闻声顿住,他并未转身,只是轻叹道:“我也想知道啊。”
为什么只有他还活着,被海浪吹上了一座孤岛,他环海苦寻了十年,都没有找到有关千刀岛的一丝线索,真的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想再多言了,陆致远沉眸离开。
而楚清,他重回了清风书院。
时隔十三年,再推开院门时,他竟感觉像是从未离开过。
“姑姑。”好像只要他再轻唤一声,她就会从厨房里探出首来,笑问他午饭想吃什么。
他推开落满灰尘的房门,自言自语的回道:“水仙饺吧,茴香馅儿的。”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空寂。
楚清迈进门,轻笑道:“姑姑你愈发懒惰了,厨房里的灰都这么厚了,做下的饭还能吃吗。”
他开始边打扫,边絮叨不止。
“今天是我跟陆小子第一次交手,真是没想到啊,他已经人剑合一了。”
“只不过急功近利,有些不太好啊,看他那一头白发,姑姑你得好好说说他,这般习武恐是要出人命的。”
又默了会儿,他继续对着空气说道:“姑姑说的是。”
“我不会跟他一般计较的。”
“好,米面是吗?我等会儿去买。”
……
又五年,万剑镇仍是一片太平。
十五年前的那场江湖浩变已经渐渐远去,历史总要翻过新的一页。
“喂,你们听说了吗?清风书院要招徒了。”茶馆里,闲聊的宾客们凑在了一起。
一茶客不屑回道:“这还用听说吗?招生布告都贴出来半月了,书院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又凑近来一位新人,插话问道:“清风书院?听着像是私塾啊,怎么咱这江湖现在开始尚文了吗?”
旁边一人笑道:“小兄弟,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这清风书院虽名为书院,但当年也是出了两位高徒呢,那两人的剑法,啧啧。”
“剑法空高有什么用?”邻桌一年轻男子突然接话道:“一个满头白发,伤了武道根基,一个心志混乱,整日自言自语,这般弟子,若他们师父还在,不被气死才怪。”
“啪!”他旁边一年轻女子,夹筷朝他碗里丢了口菜。
“吃你的饭。”女子冷冷的说道。
男子冷哼了声,也不再说话。
茶客们面面相觑,没过一会儿继续开聊。
“哎,说起这清风书院啊,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位苏馆主,叫什么来着…”
这人着急想不起来,旁边便有一人提醒他道:“苏暮雨!”
“啊对,就叫苏暮雨,那位老前辈的剑法可真是……”
苏浅嘴角抽了抽,搁下筷子不打算吃了,然蚍蜉却愈发津津有味了起来。
边吃边说:“算起来,这两位今年也都三十有二了吧,我估计后面也就不会再闹了。”
蚍蜉支着下巴,跟苏浅商量道:“吃完这顿饭,咱就回晋江府吧,真言那事儿得赶紧上报,我虽暂时稳住了它,但那家伙一旦反口,还真没人能收拾得了它。”
苏浅嚼了两口菜,突然愣了下来。
“上报什么?”她问道。
当年千刀岛沉没的真相,蚍蜉根本没有告诉过她,她从掉落漩涡之后就人事不知,再醒来时,已经十五年后。
“真言是谁?”苏浅搁下碗筷,眯起眼睛问道:“系统吗?你不是说那只是一枚无自我意识的复制品吗?一旦反口又是什么意思?”
蚍蜉面色僵住,他说漏嘴了。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拿出气势来。
“这件事你就别再管了!饭还吃不吃了?不吃咱就走吧。”蚍蜉把银两往桌上一放,拉起苏浅的手就往门外奔。
他差点儿撞到人。
“长不长眼啊!走路会不会看啊!你眼睛是出气用的啊!”蚍蜉恶人先告状。
然而对方,却完全无视了他。
“姑姑?”楚清的唇有些发抖,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苏浅,抬步便欲上前。
蚍蜉一把将人拉了过来。
楚清眼疾手快的攥住她一只手腕。
“姑姑。”他又唤了一声,只为确定她的反应。
因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可年岁却又太小了,她面容不过二十岁。
“公子,你认错人了吧?”苏浅蹙眉回道,不悦的挣开手。
蚍蜉拉着她走,传音道:“别再节外生枝了,办正事要紧。”
“究竟什么正事,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了再走啊。”苏浅边走边问道。
她心里突然有些烦,明知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充满希望,却又充满绝望。
“苏浅!你站住!”那一声暴喝,听起来像是隔了时空般遥远。
竟让她想起来一人。
苏浅莫名的回头望了对方一眼。
那峻冷的容颜,也同记忆里的人重叠。
真讨厌啊,怎么一长大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和楚b越来越像了。
楚清竟然提剑追了上来,同蚍蜉开始动手。
后者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蚍蜉正待一手接下他的剑招,却陡然发现——他使不出力来!
混蛋!那老不死的铁口竟然摆了他一道。
苏浅连忙出招,欲挡住楚清攻势,却也陡然发现——她提不起气!
提不起气?!
眼前楚清的剑就要落下,苏浅本能的抬手去挡……
剑风割破了她的衣衫,剑刃却在她手腕上方停下。
你先陪他应付着,本王回趟晋江府!蚍蜉说完这句话,然后拔腿就跑了。
“你回来!”苏浅折身欲追,手腕却再度被人攥住。
“你到底是谁?”楚清拉近她问道。
苏浅这会儿真的很生气。
蚍蜉有事瞒着她,兴许就是那枚真言系统,出现了变故。
“放手!”她挣扎着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
楚清心已慢慢冷下。
她不是姑姑。
她脉相轻和,体内全无真气,且面容与骨龄,也都不过二十岁。
可为什么他的手还是放不开?
“嘶!”楚清完全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张口朝他手上咬了下来,他吃痛松手。
接着就见那女子拔腿跑向镇外,去追方才那名男子去了。
他心头有淡淡的失落。
但毕竟这么多年,每次失望绝望,他已经渐渐习惯了。
找不到,那便继续找。
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浅一路跑出小镇,已经气喘吁吁,她喊了蚍蜉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
“这个叛主而逃的家伙!”
苏浅暗骂但也没什么用。
她眼下真的是孤军奋战了。
苏浅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先到傅氏医馆去,找找傅雷霆,顺便问一问这些年江湖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问,你们傅馆主今天坐馆吗?”苏浅一入门便对着掌柜询问道。
药台后的老者轻愣了下,抬眸看向苏浅,感觉她有些面善,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姑娘是?”老者出言问道。
苏浅想了想答道:“在下与傅馆主有旧,路过便来看望他一番。”
老者闻言先是蹙眉,后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终是叹了口气,面露哀色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傅老馆主已经过世了。”
“什么?!”傅雷霆…
苏浅瞪大了眼。
就算时光又过去了十五年,他也不过才五十二岁吧,这个年纪……
老者看出她眼底的痛殇,便也宽慰道:“老馆主已经故去多时,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了,如今是楚傅馆主当家,您若有什么事,找他便可。”
苏浅愣愣的点了点,没说话垂眸离去,迈出医馆那一刻,外面阳光刺眼,她突然就垂泪了。
“傅兄。”
你答应过我的事,都不记得了是吗?
“你这么早就走了。”
你江湖信义何在?
瞬间她泪流不止,掩面而泣。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她旁边有一人蹲下,朝她递过来一方手帕。
苏浅闻言僵住,她脖颈迟缓的抬头,终于看清来人,猛地扑进他怀里。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傅兄!你还活着啊!”
傅雷霆摇头失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当然离镇之时,我便已卸去馆主之位,你难道忘记了?”
苏浅止住眼泪。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傅雷霆回宗之后,医馆便传给了他族兄。
“那怎么现在是楚清当家?”苏浅随他入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向后院。
“千刀岛一事中,我族兄也痛丧爱子,其后他便一蹶不振,最终忧思过重,此世而去,再后来,楚清回了万剑镇,这医馆便由他继承了。”
“那你呢,仍是闲云野鹤?”苏浅接过他递来的一杯茶,正欲饮下。
然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愣住。
“你生死未卜,我哪敢闲云野鹤,江湖四海,我一直在找你。”
他凝眸看向苏浅,认真问道:“你究竟去了哪里?”
苏浅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其实只是睡了一觉。
再醒来就物是人非。
“傅伯伯。”楚清突然在门外唤问道:“我姑姑做了八鳝鱼,你晚饭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房里苏浅一脸懵逼。
然另一人则是一脸淡定的抬声回道:“好,你回去告诉她,再多加两壶酒,我有客人一起去。”
外面楚清应道:“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姑姑还在家里等着呢。”
“你去吧。”傅雷霆回应他道。
苏浅一脸卧槽。是她耳朵有病,还是这俩人脑子有病。
傅雷霆看了看她,说道:“别这么大惊小怪,楚清他没病。”
“只不过有时候,人要想活下去,就总得有个支柱。”
“而你苏浅,就是他那根支柱。”
苏浅顿觉毛骨悚然,竖起一身鸡皮疙瘩。
……
清风书院,苏浅随傅雷霆一同进门,老实说,她这会儿再见楚清,的确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
“姑姑,傅伯伯他们来了。”楚清对着空气说道。
苏浅不自觉的往傅雷霆身后挪了挪,后者却又将她拽了出来,推向楚清面前,介绍道:“这位是我小友,名唤苏浅。”
“这位是我义子,楚清。”
楚清盯看了她大概三秒,点头道:“你好。”他又指着身旁的空位说道:“这是我姑姑,恰巧,与你同名。”
苏浅看看他,又看看那把椅子。
楚清一直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苏浅最终无奈,只得把心一横,对着空气说道:“幸会。”
楚清这才满意,指着另一把空椅说道:“苏姑娘请坐吧。”
然后这桌间的一席饭,苏浅就吃的格外艰难。
她眼睁睁看着,楚清不停的往他身边的饭碗里加菜。
“姑姑,你尝尝这个。”
“姑姑,这个笋不错。”
“姑姑,……”
简直变态!
苏浅猛翻了个白眼,转眸对着傅雷霆问道:“不是说有酒吗?酒呢?”
傅雷霆尚未答话,楚清便已截话道:“我姑姑不喜酒味。”
苏浅淡瞥了他一眼,不搭理,继续对傅雷霆说道:“天色已晚,今日又无酒,我们要不改日再聚吧。”
她说着便欲起身。
傅雷霆拦住了她:“万剑镇亥时之后便有宵禁,小友你若暂无居所的活,今晚不妨就先住在这里。”
“什么?”
有没有搞错啊?!
这还是个武侠世界吗?!
说好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呢?!
你搞什么宵禁?!
“苏姑娘是外地人吧。”楚清放下碗筷突然说道:“宵禁在本镇实行已有十年了,每年抓获的可疑人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猜最后他们都被如何处置了?”
苏浅特别不想跟他说话。
抓紧傅雷霆的衣袖低声说道:“你今儿已经坑了我两把,别想再坑我第三把,否则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带我回医馆。”
傅雷霆无奈道:“医馆里住的都是病患,哪还有空房,现在连我都得在书院里借宿。”
苏浅还没得健忘症。
她书院里有几间房她记得清清楚楚——后院东西厢各一间,那是陆致远和楚清的居所,北室还有一间书房,厨房在南边。
前院是书堂和客堂,左一间库房,右一间客堂,她的卧房建在楼上。
哪还有第四间住的地方?
“姑姑说你可以和她挤一挤。”楚清蹙着眉说道,似乎是有些不太愿意。
苏浅倒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必了。”她一把拉起傅雷霆说道:“我准备今晚与傅老友通宵达旦,秉烛畅谈,苏姑姑若能为我们备上一壶酒,那就感激不尽了。”
楚清眯了眯眼,凝望着她片刻。
回道:“姑姑说不妥,姑娘一介女子,还是爱惜些名声的好。”
“噗嗤”一声,傅雷霆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拍了拍苏浅的肩膀道:“苏馆主所言甚是,老朽也年纪大了,秉烛夜谈怕是熬不住了,小友若有此雅兴,不若由我儿代陪吧,老朽要去睡了。”
他说完便走了,留下苏浅与楚清大眼瞪小眼。
“姑姑你也去睡吧,苏姑娘我会照料好的。”
“好,我明白。”
卧槽!
苏浅看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突然转身扭头就跑,她宁可去挤书房!也不要和变态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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