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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求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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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以为他猜着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和三妮儿,圆姐儿一般也对他动着不该动的妄想。猛推一把铜盆,扭腰便进了东屋。张君叫她溅了半身的水,呆了半天好没意思,还是叫安康出来替自己洗了那件衣服。

至夜,他盘膝闭眼,在垭口的小屋中坐到入更,这才翻出一套深黑色的夜行衣来换上,出门便是疾步,从如玉家的山窖后绕过去,脚步如同生着风一般的敏捷,对于周遭的地形,也全然熟悉无比,如此一路疾奔下山,在无人的田野上快步疾奔,在短短一个时辰中,便快步疾奔到了渭河县。

*

渭河县也有几家妓院,但那都是供商贾街贩们所去的下/流烟花场所。最大的一处妓院,名叫琼楼,是渭河县首富金满堂开的。就在县衙对面雁壁后面,红漆抱柱的三层高楼,宫灯从三层楼上一直吊到一楼,彻夜不息。

这地方不比别处还要弄个茶台茶座,有个卖艺卖身。直接就是一间间的包房,厚沉沉的红木门隔绝了一切声音,小丫头们穿着绣鞋走在那红檀色的茵毯上,更是落脚无声。

待月姑娘今夜应付的正是首富金满堂与知县陈全,待灌醉了本县这两尊大神,再指了两个十五六的娇姑娘各揽一个回了房,她才哼着曲儿一路往自己房里去,一边走着,一边卸着耳环,脱着绣鞋,等进屋子的时候,脚也赤了发也散了,满身酒气歪歪搭搭,关上门隐隐见屏风后蒲团上坐着一人,她闭了闭眼又睁眼,随即收了脸上醉意,将一头的长发全撩到了脑后,疾步绕过屏风,赤脚走到地毯上,挺肩并膝双手抱拳跪了道:“属下见过大人!”

张君一袭黑色夜行衣,头发紧束,一双秀目盯着面前所跪两肩坦露的女子,将如玉所缝那件蜀锦长袍放在身前长几上缓缓往前推,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按在上头,轻轻按了两按,抬眉两目闪着精光:“你们的情报是错误的,沈归二月底曾回过一趟渭河县,陈家村。”

待月眼盯着桌子上那件圆领男衫看了许久,观察着张君的脸色试言道:“这是极珍贵的蜀锦,但属下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张君指着松绿色蜀锦上暗金色的梅瓣纹道:“这是今年冬月间皇上钦命蜀地一家大绣坊为正月十五太后千秋贡上来的珍锦,因为太后祝寿之用,锦面皆以暗金丝压印梅瓣纹,再锦边以梅鹿与葫芦为缀,亦是为祝太后福禄绵长,寿年千秋之故。

这匹锦总共也就绣了十几匹,除了皇家各亲王府外,外人再未有赏。皇家正月间才刚赏的蜀锦出现在陈家村,必然与沈归有关,而沈归,也肯定与皇帝膝下几位王爷有牵扯,这件事才能说的通。”

要说张君为何三更半夜要拿着如玉替他缝的锦衣暗潜到渭河县来找这青楼女子待月,却又是另一桩公案。

原来,当朝皇帝虽不始祖,但一生好戎马,擅征战,在帝王位上二十年中披甲亲征也有四五回。如今太子已经成年,皇帝计划一次北征,便让太子代其监国。太子是皇后所生的谪长子,又性子果断为人冷静,满朝文武无有不服的储君。

代政以来,太子凡事亲躬兢兢业业,却也防不胜防,竟于代监国后的第三天,将传国玉玺之印给丢了。传国玉玺这东西是和氏壁雕成,无论那家王朝,有玺才能得天下公认。太子朝政理的好不好且不说,丢了玺便是丢了皇家的根本。

所以若是这事闹出去,不但他太子之位得丢,只怕皇帝震怒之下,连脑袋都得给他搬掉。

这印丢的蹊跷,余下细节暂且不说,只说丢玺之后,因太子与永国公府二公子张君交好,也知其刀锋用的极好,擅雕印章等物,即刻便召进宫照着传国玉玺寻了一样的玉坯来重雕了一枚,以代暂用。

而后,太子便命张君全权负责此事,暗中查访究竟是谁盗走了玉玺。

张君用一个月时间,查到了沈归头上。

沈归此人,本是个陈家村的苦寒贫家孩子,因能打能杀,前些年于军中颇有些战功,后来却因惹怒上级,一怒之下带着手下兵士们到秦岭深山中占山为王,到如今约有三年之久,是一股子官府未剿清的草匪。

张君今日一见如玉替自己缝的这件衣服,便能断定是某位王爷将这蜀锦赏予沈归,而沈归回家之后,将它送给了如玉。沈归一介流匪,那玉玺是极珍贵的东西,如今太子已派出七八拔人昼夜暗中跟着要取他的命,他自然不会贴身带着或藏在不熟悉的地方。张君以属下收集来的情报等各方面判断,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那玉玺当就藏在不起眼的陈家村。

目前还不能推断他究竟与朝中那位亲王有勾扯及利用关系,但此事不能声张,他便让太子借贬谛之名,将他贬到陈家村,以能遮住朝中以及沈归等人耳目的方式,来暗中寻找玉玺的下落。

如玉顿了顿道:“那是我小叔子,丈夫已经死了。”

“死了?”张君本想问:因何死的。谁知话还未出口,随即哎哟一声,一条腿已经陷到了溪里。

“我早说过这里有溪水的,里正大人你忘了?”如玉提着盏灯回头,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提着灯,左右看了看,伸了抱被褥的那只手给他道:“快拉着我的手起来呗!”

张君艰难的,拉过这小寡妇的手站了起来,方才还白胜雪的长衫,此时已然湿了一大片,鞋子里灌了满满的泥浆不说,半条腿都沾上了污泥。

如玉这会是真忍不住了,站在小溪这边扭头忍着笑,将被褥并风灯一并儿塞到那**的张君手里,遥指着这小灯所照亮的小小一方天地之外,仍还浓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道:“我还得回去照料我的锅去,真不能再送您了,里正大人自己去呗。”

村里事非多,尤其她的二伯娘魏氏是个鼻尖眼精无处不在的。如玉生怕要叫魏氏瞧见了扯闲话,随即提起半长的衫子迈腿一跃,跃过那小溪便不见了人影。

张君抱着被褥,提着盏灯,遥遥看了许久,仍不能相信那娇娇俏俏的小丫头,人生如朵花骨朵儿一般还未绽开,竟就已经死了丈夫。

他并不是看上了这小妇人,或者想图点什么。只是世人的心态,总希望天下间的金童能配个玉女,女貌能有个郎才而配。那小妇人干散利落里里外外一把好手,一碗面香的他一个甚少吃面的人几乎吞掉自己的舌头,竟已成了个寡妇。

张君站在那涧溪旁,缓缓闭上那双桃花微泛的眸子,静听四野八方,便能听到尾随着他的探子们暗走的声音。

虽说早有准备,可张君远没有估量到陈家村会是一个如此穷僻的小山村。这穷僻的小山村中尾随着他而来的,至少有三拨人,此时于黑暗中,皆如伺机的野兽一般窥探着他。他仍还未睁开眼睛,怀中的被子散发着一股子的桂花香气,只要闻到这股子气息,再顺着方才握过的那只绵绵滑滑的小手,他的脑子便不由自主要去描摹那小娘子柔软而又轻跃的身体。

从她的脖子到肩胛再到一双/乳儿,还有那纤细到让他吃惊,觉得自己稍稍用力就能扭断的腰肢。当年在五庄观从师父的淫/书上偷看过的所有关于女体的赞美辞语,不停的往外涌着,勾勒成一个年轻而又鲜活的身体。

他尽量装做踉踉跄跄,悲凉无比的样子,提着盏风灯,湿着一条腿一步步迈向那间带着腥膻味的屋子。所有盯着他的人,无论是敌是友,无论是渭河县的地头蛇还是京里各派势力手下的强虎,此时所看到的,便是一个从秦州府于到渭河县,再到陈家村,一路被贬谪,一路碰壁心灰意冷的贬官而已。

*

如玉没了被子,洗完澡只得到厅屋中与婆婆凑合一宿。她认自己的炕与被子,更不习惯厅屋中婆婆常年不洗澡的味道,闷气熬的半夜未睡,次日一早竟失了睡,等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好的阳光竟已照到了窗棱。

三月正植春耕时。她揉着眼睛爬起来,见婆婆两手摸着正在院子里瞎忙活,忙将一头长发总束到一起一边挽着髻子一边出来,凑在婆婆耳畔埋怨道:“您怎么也不肯叫我一声,叫我失睡到这个时候。大伯今日赶驴要耕半山腰上那块地,我跟大伯娘说好了的,趁着把咱们的也耕了,我洒些菜籽进去,那块地咱就再不费神了。”

急匆匆赶到半坡上的田里,远远就能见二伯娘魏氏的两只耳朵,果然见往日那只有一只的金耳环如今终于凑成了对儿,只是一只刻着莲丝纹,一只刻着石榴叶儿,若不是细看,还真是一对儿。

“二娘这金耳环可真漂亮,那儿来的?”如玉微笑着凑近了问道。

要说起来,二伯娘魏氏可实在不算这村子里老一茬的妇人们里头漂亮的,甚至连齐头整脸都算不上。一连生了三个女儿,那个鼓肚子先就下不去,但她胜在身上有一身白白的肉儿,奶/子够大屁股够圆。

魏氏摸了摸那只新的,下意识扫了大伯陈传一眼,随即一笑道:“还能从那儿来,大妮儿给我卖的呗!”

大伯娘冯氏是个木头板板一样木呆呆的高个妇人,心眼儿也十分的直,伸肘子捣了捣自家的女儿圆姐儿道:“瞧见了没,大妮儿多孝顺,娘就你一个,往后你出了嫁,可不能忘了我。”

圆姐儿撇着嘴,自崖边摘了片才抽芽儿的绿叶儿来拨弄着,两只眼睛觑着不远处垭口上晾着的一件白色长衫,摇头道:“我若能嫁个好人家,有金耳环戴着,凭啥不自己戴,要送给你?”

冯氏敲着碗道:“你瞧瞧你,同样吃了奶,怎的就你没良心?”

“饭堵不住你们的嘴就起来给我干活儿!”陈传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迈开步子去牵田梗边勾着脖子吃草的驴了。

如玉喝着那碗汤,唇角沉着股子笑意,觉得大伯娘冯氏有些可怜,喝完了那碗汤把碗递给二房的三妮儿,随即扛上锄头就去锄那犁犁不到的地角儿。

圆姐儿从未下过地的人,也扛了把锄头装模作样走了过来,捅了捅如玉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二嫂,我听闻昨日那在麦场上救了你和发财娘子的里正昨夜在你家吃饭?”

如玉遥遥见好件白衣还在风里飘着,想起昨夜那俊俏俏的新里正大人掉进溪里的狼狈样子,忍着笑埋头干拍着土坎拉:“嗯,吃了碗面。”

圆姐儿仍是压低了声音,眼瞅着垭口道:“我瞧他长的可真俊,像是从年画儿里走出来的一般。”

如玉嗯了一声,忆起昨日大麦场上他揽腰那一抱,那俊俏的眉眼儿,心如鹿撞,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两人正说着,便见那年画儿里画出来的俏探花郎,穿着件纯白的短袄中衣并洒腿裤子,正做贼一样从屋子里溜出来,自房梁上往下扯着那件白衣。

如玉正扛了锄背捶着,忽而听身后一人唤道:“小娘子!”

京里来的官人们,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再兼那张君的声音特有股醇和的柔性,但凡听过一回的人,估计都忘不掉。如玉在一地忙春耕的人的注视中回过头,便见那重又洗白了长衣的里正大人,正抱着她花棉布的被子并鸳鸯戏水的荞皮软枕,在田梗外一处梢显干净的石头上站着。

于阳光下,这男子眉目如画,脸儿俊的像那前朝的匠人们在石窟里雕出来的菩萨一般。柔眉善目,唇角微扬含着些笑意。不怪二房的三妮儿与大房的圆姐儿都羞了起来。叫这样俊俏一个男人盯着,是个妇人都要觉得羞。

他远远举着那床被子道:“昨夜多谢小娘子的被褥!”

圆姐儿连蹦带跳自那耕松软的山地里跳过来,替如玉接过了被子道:“这有什么好谢,不过一床被子,若里正大人不嫌,小女家里有绸面棉花芯子的,比这更暖和,今夜小女给您送来。”

恰如其名,圆姐儿的脸儿圆的连下巴都没有,两只眼睛更是圆的杏儿一样,如此眨巴眨巴,接过被子还往前逼着。张君叫她逼的连连后退,远远抱拳对如玉道:“就此别过!”

“里正大人今日走了,可还会再回来?”

如玉听到远处一个尖似老鸹的声音笑着传来,回头见是族长陈贡家的族人,虎哥他娘,先就拧起了眉头。

张君对这些乡民皆是温言,他抱拳,摇头,一幅尽在不言中的苦色:“陈家村真是个好地方,可是我委实呆不惯,所以那怕官不能做,也得连夜赶回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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