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千山万水总是情,爱多一点行不行 19(2/2)
他身边,从不乏像她那样大胆的女孩子,却只有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至今分不清,是因为她漂亮,还是因为她过于直白,或者,仅仅是因为她惊人的家世背景,才会引得他格外注意。
总之,要喜欢上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根本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他一下子就沦陷了。
多少次,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翻弄他的书本,最后都是呼呼大睡,他忍不住停下来看细细看她,她熟睡的脸看起来,越发的像个孩子,烂漫美好。
他太知道,像他那样的出身,经历了多少辛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在那个乡下小城里,统共就出来了他一人。母亲,尚未到那个年纪,已经开始佝偻着身子,而父亲,罹患癌症,却没有做治疗的经济能力。那个家,有如风中的蜡烛,却还对他抱有殷切的期望,希望他能飞出那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小地方。
他并没有太多的野心,他只是希望,他的子女,不必再经受他所经受过的贫穷与无奈,他只希望,他的父亲,能支撑到他有能力去支付医药费……而她,能让他往后的道路,彻底的畅通无阻。
他忍不住问自己,邱蔚成,你是不是做错了?
他所爱的女孩子,根本不知道愁为何物,那样满心满意的爱着他,跟他一起吃寡淡的挂面,陪他一起在廉价而简陋的合租屋里写论文。她身上根本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些骄纵的不良习气,而他,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来越希望自己能有将她捧在手心里,永远这样让她不识愁滋味的保护下去的能力。
但是,这一切一切,都成了永不可能的奢望。
在他看到邬美荃空洞无比的眼神时,他就知道了。或者,更早的时候,他一觉醒来,发现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就该知道。
但是,千想万想,他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次,邬美荃居然怀孕了。
他那时,已经没有办法了,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这算是什么?
他几乎在骗自己,摇着头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是,邬美荃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后,几乎是神经质一样反复喃喃着,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蔚成,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动了,真的,动了……”
她无休止的哭着,喊着,呢喃着,疲惫的时候就睁大了眼睛,盯着屋顶,恢复一点气力,便开始打他。
他闭着眼睛,由着她的拳,无力的挥在自己身上,他的心脏酸胀的令他颤抖。他不知道,在他追求他的所爱时,他也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美荃……”
他试图安抚她,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真正安慰她、补偿她,他知道,有些东西,他欠下了,怕是此生都难以弥补。
“啪”的一下,她终于给了他一记耳光。她冰冷的声音,几乎不带一点的温度,问他:“现在你满意了?”
他苦笑。
他已经失无可失,这样的埋怨与质问算不得什么。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她问。
“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的!”她声嘶力竭的发泄着,到最后,几近哀求的问他,“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
他不忍回答,只觉得精疲力尽,于是,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母亲要他跪在父亲的遗照前,膝盖触着冰冷的水泥地上,眼眶里的湿热一波一波的袭来,他无力的说,我会离开她。
果真同他最初的想象一样,姚首道所拥有的能力,是他无法估计的。
他决定按着姚首道的要求,彻底的消失。姚首道答应他,会帮忙安置尚在老家的母亲。往日他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地方,姚首道轻轻松松的就将他安排进去了。
他第一次深刻的,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他同她之间的差距。
他给不了她这样几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生活环境,他已经有一个此生都需要负责的邬美荃,他怎么能让他心爱的女子,同他一起过这样的生活呢?
而她,是不是能原谅这样的他,尚未可知。
不,这已经不是原谅与否的问题了,这是伤筋动骨的伤害。
这一切,他再清楚不过了。
而这些,都在这位老人的预料之中。
他拿着机票及人事调令,这些,都曾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的,如今,却如同山岳一般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真的,也终于,用他心爱的女子,换来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光明大道。
他从没有一刻,这样憎恶自己,并且,在之后的时间里,一直憎恶着。
这一切,他没有告诉她。姚首道也是这样要求他。
他们,都想继续让她活在美好的,不识愁滋味的世界里。这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他爱她的方式,是他对她表达歉意的方式。
他带她,去公园,去游乐场……他只恨时间不够多,恨从前没有好好珍惜,恨不能带她去更多她想要同他一起去的地方,吃她真正想吃的东西。
道别时,他推脱说,要回去准备论文,她像往常一样,撅嘴,撒娇的看着他,说,邱蔚成,我在你心里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将她抱紧。
她是个多容易满足的姑娘啊,仅仅是一个用力的拥抱,她的脸上,又满是灿烂的微笑,灿烂到灼眼,令他害怕。
他转身的时候,她忽然叫住他,歪着脑袋,冲他微笑,然后,将两手按在腮边做喇叭状,几乎是喊着说:“邱蔚成,我爱你!”
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响亮。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心疼的都快麻痹了。
“我已经等不及要做邱太太啦!”她吃吃的笑。
不知羞。他在心里说着。眼眶里却有一股热,来势汹汹的。
这是她同他最后的对话,她的声音,在之后的几年,几乎无时无刻的不响在他的耳边。
他不知道,也故意不让自己去打听她的消息,这之后,她生活的如何,想来,总是不会太差的,也许,会难过一阵,但是,也一定会很快遇到真正对她好,且与她相匹配的男人。他只是这样一想,也觉得心疼的几乎要窒息。而他,按着约定,常年呆在国外,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也终于在rm闯出了一点小小的名堂。
但是这些,却早已不是他想要的了。
对邬美荃,他除了尽心照顾,根本做不了再多,他的心里,已经被那个不知羞的小女子填的满满的,而他欠下的债,此生都需要背负着。
这是他造下的孽。
她替他尽孝,照顾病重的父亲,体弱的母亲。她为他孕育,又因他,失去一条幼小的生命。
这是他欠下的债。
这中间,母亲的身体越发不好,他那时已经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让母亲接受最好的治疗,在母亲眼里,邬美荃仍是她最善良最完美的儿媳妇,所谓登记领证,在她眼里,就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到最后,还不是得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母亲对他说。
他无法跟母亲讲,他可以给邬美荃最周到的关心,最无微不至的照顾,忏悔也好,弥补也罢,怎么样都好,他独独无法给她一颗她们都希望的心。
无论,经济能力再好,无论他西装笔挺的人前风光,他还是没能留住母亲。
那时候,不论是身体,亦或是心理,邬美荃都开始慢慢的恢复。母亲去世后,她开始拒绝他的照顾,独自回国找工作。她并没有非常出色的学历,也没有丰富的经验,无论到哪里,都是从打杂的做起。
当邬美荃执拗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无论如何是拦不住的,他所能弥补她的方式,就是尽量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尽管,她从未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他们时有联系,任何时候,他希望能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与照顾。断断续续的,知道她进了腾昌,也知道她历经辛苦终于做熬到了剧务,纵然还算不得什么,比起最初的勤杂,却已经好太多太多。
然后,有一天,邬美荃忽然联系他,希望他能参加一档她所在的节目正在制作的一档嘉宾单元。
面对邬美荃难得的请求,他犹豫了。
那时候,他刚刚低调的回国,这些年,他在rm可算是风生水起,总部希望他能回国负责国内的市场。
他还记得,他同姚首道的约定,此生,他决计不能再出现在那个他深爱的女子面前,更何况,是参加电视节目这样公开的事情?
邬美荃直接来到他的住处,一条一条罗列出他可以参加节目的原因,比如,她所在的这档节目,是收费节目,订户量极低,并没有什么忠实观众,不会那么巧正好让某人看到。你要实在不愿意,可以要求不上镜,她说。比如,他现在是jet·qiu,而不是邱蔚成。更重要的一点,她说,邱蔚成,这是你欠我,现在,连这点小忙你都不愿帮。
最终,他同意了。
邬美荃说,这是她好好表现的机会,希望他能多加配合,她提了诸多要求,他从未参加过什么节目,对于对台本或是直接跟节目负责人见面这样的事情,他只当是走个过程,况且,关于那些他所需要回答的咨询问题,都同他的工作密切相关,倒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这些年,他那样刻意的不去关注她的消息,哪怕只是回忆起来,也会让他觉得心疼和懊丧,但是,当她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比起心里的震惊,比起去质问邬美荃,他更想好好的看看她,这些年,只会出现在梦境里的女子,那一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但是,他该如何面对她呢?
他不知道以她的条件及过硬的关系,怎么会甘愿待在这样一个收费台,辛辛苦苦的制作节目,但是,他知道,不论有什么样的原因,她已经不在他所能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他没有那个资格。
她终于不会再拖着他的手撒娇,叠着声儿的叫他“邱蔚成”,他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听着她以平静和淡漠的声音叫他“jet”,然后,礼貌而疏离的介绍说,“我是负责人”。
她的表现,无懈可击。
有那么一瞬,他挫败又沮丧,悔意与痛苦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哀求,只求她仍像从前一样待他。
从腾昌出来,面对他的指责,邬美荃直直的盯着他,又提出了更令他感到不可理喻的要求,她希望,他能接送她下班,并不需要每日都如此,只需要在她要求的时候这样做便可以,简而言之,她希望他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同她一起扮作情深的情侣。有前车之鉴,他知道,必然不会如此简单,也是在这之后,他终于迟钝的意识到,邬美荃苦心经营着一场报复,无论是进腾昌,还是请求他上节目,都不仅仅是个巧合。她把自己遭受的所有苦难,都一厢情愿的找到了她自以为是的源头——姚希希。
她认为,是姚希希故意破坏了她的婚姻,抢走了她的丈夫,又害她失去了孩子。
这种种罪名,不该由希希承担,他才是那个该自食恶果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让她明白,由于他的蓄意与贪心,姚希希所受的伤害,并不亚于她。这样的辩白,无疑是愚蠢的,邬美荃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反复向他保证,她只是希望能在姚希希扳回一点面子,她只是要出出气。
他反复思量,邬美荃不过心中淤积着这份痛苦,与其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令她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还不如他做个妥协。与之同时,他也向邬美荃提出了要求,他会申请调回总部,届时,她得同他一起离开,不得再去打扰姚希希。
这其间,林林种种,当他看到另一个男人揽着她的肩时,还是忍不住嫉妒和难过。他们之间流露出来的淡淡温情,仿佛是在向全世界宣布他们的关系。他曾在等邬美荃下班的时候,见过这个男人,被三五个人簇拥着,从大厅里出来,一路行走的那番气势,自信与平和的神态,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差距。并不是,穿上了剪裁精致的手工西服,换上了价值不菲的眼镜,便能拥有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
在遇到姚礼仁的时候,他就知道,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这场闹剧已经够了,他不能让邬美荃继续这样下去,他所欠下的,并不意味着他要通过另一种伤害来弥补。
面对姚首道的质问,他无言以对,更无颜替自己辩解什么。
而这个如此冗长的故事,他要怎么跟她讲,才能将伤害减至最低……他如今,已经不敢奢望太多。
“希希,对不起。”他说。
姚希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长久的驻足在她心田里的人,这个曾是她最亲密的人,这个曾是她豁出所有只为相守一生的人,此刻,叹息着,对她说对不起。
“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让你知道……”邱蔚成闭了闭眼睛,汗意润着手心,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永远永远咽下这段令人不齿的秘密。
他曾经感激过姚首道,在这位老人的角度,许是仅仅为了保护自己的孙女,而在他的角度,是让他在她面前,保留了最美好的一面。
“我必须知道。”姚希希咬着唇,“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美荃,她曾经和我,在老家,办过喜宴。”邱蔚成抹了一把脸,忍住眼眶的酸涩,“虽然没有登记,但是,按着老家的风俗,她就算是我的妻子。”
姚希希觉得自己的脑子僵住了一样,明明对这样的答案隐隐的,已经猜到,却还是无法置信。明明知道,接下来她想知道的事情,会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希……希希……”邱蔚成欲语,却又踟蹰,他看着她,心跳已经紊乱,“认识你之前。”
不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不是他们分开之后,而是更早,早到她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叫邱蔚成之前。
姚希希心如绞痛,忽然的就失去了力气,她用力的扶着沙发扶手……这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她大声喊道,蓦地,又摇头。
哪里是他招惹的她,明明是她去招惹的他。
难怪,难怪邬美荃会那样充满恨意的说她抢别人的男人,邬美荃是恨自己抢了他……那并不是诽谤,站在邬美荃的角度,她的确就是那样不知廉耻且恶毒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姚希希自嘲一笑,“别告诉我,你其实对我一见钟情。”
邱蔚成眼睁睁的看着她脸上惨然的表情,心里一阵发紧。
“你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那时候,虽然大家未必全然清楚,但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说。
屋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姚希希机器人一样,木木的点着头,又是一笑。
她的心脏在这一刻,已经麻痹到,哪怕听到这样骇人的回答,也已经无法做出丝毫的反应。
对于他是否真心爱过她,像这样的问题,她已经不想再问,也已经不关心了。那已经不重要,问再多,只会显得她可怜和无知。
“那,你们的……孩子呢?”她苦笑着,缓缓的开口,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邱蔚成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说:“没了……我不知道她怀孕了,还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人,希望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姚希希愣了一下,看着面若死灰的邱蔚成,终于笑了起来。
她笑得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眼眶干涩的厉害,却没有一颗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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