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法华碑案(五)(2/2)
“小侯爷说得对!我这就派人将法华碑移走,甚么天谴不天谴,他娘的都是骗人的!”
陈平气急败坏,拍桌子就往房外走去,当即带人去挖法华碑了。
方才陈卓一直不作声,待屋中只剩下他与李檀两人,问:“昨夜可伤到了?”
他自听李檀说话起,一颗心就悬着。李檀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人,遇见什么经历什么都不会说,只一个人捱过去...
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也是这样。
李檀笑着拂了拂袖子:“ 小小蟊贼,也能伤我?三愿是瞧我不起了?”
那多半是伤着了的。陈卓心凉了半截,看向李檀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才明白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陈卓扯出笑来:“是。没有人能伤到你。”
李檀清晨洗了洗头发上凝固的血迹,此刻青丝还是潮湿的,只用丝带绑住,松松垮垮地垂在身后。
陈卓驱轮椅,将搭着的布巾拿来,盖在他的头发上:“头发还湿的,我帮你擦擦。”
李檀叫布巾蒙住了眼,正嘟囔着要从陈卓的手下挣出来,却发觉陈卓的手骤然一僵。
李檀将布巾扯下,一把明晃晃的剑映入眼帘。来者一袭夜行衣,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凶光黑眼,死死盯着李檀。
黑衣人胸口起起伏伏,喘着粗气,可拿剑的手却很稳。面纱下的声音浑厚沙哑:“神威侯,得罪。”
李檀心只抖了一下,目光出乎寻常地镇静,说:“你现在得罪的是刑部尚书陈启贤,并非我神威侯。”
这人兜着陈平兜了一夜,如今冒险绕回驿馆,挟持陈卓,定当有不可转变的目的。
士兵,已经叫陈平带着去挖碑了;外头是有几个侍卫,可黑衣人现在挟持着陈卓,贸然唤人进来只会激怒他,绝非上策。
陈卓紧紧握着扶手,沉着一双料峭如黑夜的眼睛:“意桓,动手。”
黑衣人掏出一把袖珍小刀,往陈卓的背上一刺,鲜血喷涌而出。下手干脆狠利,不带丝毫犹豫,仿佛陈卓在他手中,就如鱼肉在砧板上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黑衣人说:“神威侯既不怕伤到陈二公子,大可一试!”
陈卓吃了刀,却也只皱了下眉头,一声未吭,对着李檀再重复一句:“动手!”
李檀:“阁下!...您手下的这位腿脚不便,若挟持起来,怕要受一番苦累,怎么说,他都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这样,我来做人质,你放了他。”
陈卓惊着眼睛吼道:“意桓!”
黑衣人说:“某虽有此意,但侯爷武功非凡,更难能控制。比起二公子,你也不是个最好的选择。”
李檀笑了笑,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一边绑着自己的手一边说:“我将双手绑上,与你交换。”
黑衣人见他用牙齿咬上三个死结,眯着眼睛,警惕地将剑换到李檀的脖子上。李檀伸脚将陈卓的轮椅踢开,黑衣人见状立刻上前,以手擒住李檀的喉咙,防止他逃跑。
陈卓捂着伤口,急得大叫:“意桓!你...!”
李檀:“没事,不会有事的。”
黑衣人拽着他走出去,剑刃微动,迫得李檀避着剑锋。
李檀:“小心些,我这张脸金贵得很。”
黑衣人哼笑道:“某无心伤及神威侯,只要神威侯陪某到法华碑走一趟,打消陈侍郎要移碑的念头,某立刻放了小侯爷,跟你赔礼道歉。”
“本侯知道,不然昨夜,你也不会收手...”
被打掉的匕首,还有让人从幻觉中清醒的烈香,应当皆是此人的手笔。
黑衣人身形僵了僵,拿剑逼迫李檀:“少废话!快走!”
李檀叫黑衣人驱着往门外走,陈卓焦急地扶着轮椅,几欲要站起来似的,手越握越紧,骨节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声,终于在李檀与黑衣人消失在门外之后,他一下松开了手。
周遭静上一刻,待陈卓回身坐好,再抚上把手的时候,那一方的木头瞬间化为齑粉灰尘。陈卓将木屑拢在手心,红着眼睛看向李檀离去的方向。
黑衣人的剑搁在他的脖颈间,擒得李檀难以动弹。
面对这样的锋刃,李檀脚步悠闲,如同友人在闲庭信步,从容不迫:“这法华碑当真如此重要,竟让阁下这般煞费苦心?”
黑衣人已叫陈平追捕了一夜,汗水淋漓湿透了整个背,腿肚子一直在打哆嗦。搁在李檀肩上的那把剑已有稍许颤动,李檀知道他是累极了的,心里更是疑惑。
黑衣人不答,只道:“某世世代代看守此碑,莫敢违背。小侯爷是李文骞李将军的后人,某无心加害,还请小侯爷宽恕。”
李檀见过世世代代守墓的,见过世世代代守财的,却没见过有人世世代代看守一块石碑的。作出那么多动静,不惜与朝廷命官相抗,只是一个家族的使命?
李檀:“阁下有这样好的身手,出了云梁自有一方广阔的天空任尔遨游,何必世世代代枯守于此?左不过是一块碑文,碑是死的,人是活的。”
“某忠于命,忠于己,不求功名,不求利禄,但求此碑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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