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熠(1/2)
在所有人都有点莫名的神情里,邢熠的目光偷偷在欧越脸上停留了一秒,心里只觉有些烦,季超然似乎也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情绪变化,赶紧凑过来低声说:“你不会是心里还跟狗越不痛快吧?非得在你男朋友生日的时候扫兴?”
“我扫兴?”邢熠却有点不开心:“我本来……我没来之前就不太喜欢他这种富二代的作风,后来想着来都来了那就算了吧,想跟他好好相处,结果他老是惹我,我……反正我不想去。”
他俩嘀咕着,萧存大概也注意到了些什么,于是便在看了他俩一会儿后,回身继续点起了鼠标,只说:“……那就不去了,本来也还要训练。”
欧越一听,当然急了:“妈的老板给你们放假你们怎么还不情愿?有你们这样的吗?”
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很快软下来,就像在请求邢熠:“师父走嘛~又不远的,还能打高尔夫,游泳,烧烤,骑马都行,怎么样?”
邢熠强硬地回应了一句“我不是你师父”后,才接着说:“中午我们已经给萧存庆过生了,高尔夫、骑马,那都是你才会的,这里的人除了打游戏什么也不会,去你的别墅干什么,吹风还是做恐怖片主角?”
“你他妈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而当邢熠话音刚落,已经在旁边沉默了半天的池炀终于也忍不住了:“不去可以拉倒,别瞎jb乌鸦嘴,你不去是吧?可以,那萧存肯定也不去,毕竟一往情深,但老子是去定了!”
狠狠说完后他就连反驳的机会也不给邢熠,只转向了欧越:“狗越你自己开车了吗。”
欧越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开了……”
“那好,那现在就走,”池炀过去直接一把拽住他要出门,还问季超然:“你走不走?我马上去叫他们。”
——他们,指的应该是就在隔壁的教练和走廊另一头的练习生们,季超然看看一脸懵逼的欧越和态度坚决的池炀,又看看脸色难看得不行的邢熠,有点进退两难,只得先两边都哄着:“你们先去,这边我来处理,一会儿看情况,我们应该是跟司机过来。”
很快,欧越就似信非信地大叫着“师父你待会一定要来啊”被池炀拖走了,季超然也在转过身来之前,打算先把李一世叫回来再说。
训练室里一下静了不少,邢熠直接踢了椅子脚让它旋转到一个正确的角度,然后才坐上去,回身开始一声不吭地抠键盘。
季超然知道邢熠心里确实对欧越不太舒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私下一向好说话的邢熠今天会如此大的脾气,还偏偏挑在萧存的生日,这实在让他有点为难。
他本想等邢熠冷静一会儿再过去安慰一下,不过萧存却先走到了邢熠面前,还撑着桌子弯下腰摸了摸邢熠正在抠键盘的手。
“怎么了,今天?”很快萧存就顺势把邢熠的手指轻轻捏在手心里,说:“是不是本来就有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了?”
邢熠先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撇开视线,生硬地回答:“我烦他,不想去他的别墅不别墅的。你的生日已经庆祝了,为什么还要去。”
“那我收回刚才的点头,好吗,”萧存难得地带着笑容侧过脸看他,就像想要拉回他的视线似的用拇指略过他眉尾,说:“他们想找个借口去玩玩而已,我们不管。你不愿意去,那就陪我留在训练室,就当约会了?”
他的声音依然清淡温柔,弄得邢熠的嘴角动了动,好不容易才把盯着地板的视线移回到他脸上,回答:“……嗯。”
也没过多久,李一世大概听说了可以去别墅玩,所以不知道从哪个网吧角落迅速杀了回来,还十分开心地招呼季超然“那就赶紧走啊”,季超然看着他那一脸纯粹期待的样子,不禁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那几句“邢熠莫名其妙发脾气了”的消息是不是没发送出去。
季超然确定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可是那家伙却很自然地走过来勾住他肩膀,还疑问:“上楼收拾东西走了啊,等什么呢?”
“不是,那他俩——”季超然仍不放心地扭脖子看了看,李一世却压着他后背把他带至了门口,还说:“今天正好小存生日,给他们留个二人世界有什么不好的,你扫什么兴?回头我搞定欧越就行了。”
接着,季超然就是满脸疑问着“怎么成我他妈的扫兴了??”被李一世拉出门的,而因为欧越大方,俱乐部愿意去玩的工作人员也都可以跟选手同行,所以短短一两个小时内,基地就几乎只剩下了安保人员。
以及,训练室里的萧存和邢熠。
好像已经没什么人能意识到一开始欧越提出此行是因为萧存的生日了,邢熠也只是在平静下来后邀请了萧存双排,没再多说什么。
中途池炀跟使坏似的老在微信群里发图片,邢熠一个看得不顺眼,便直接屏蔽了消息专注打游戏。
夜幕就这么不知不觉临近,正当邢熠活动了一下筋骨,打算问萧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的时候,却冷不丁地收到了一条李一世的消息。
这不禁让邢熠有点疑惑地笑笑——平常自己和李一世几乎是不会用社交软件聊天扯淡的,对方原来也会主动找他?
而当两秒后看清那条留言的内容时,邢熠却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之前发生过什么,让白神现在如此自信萧存对自己的喜欢程度了?]
灯光在那瞬间显得有点异常地晃眼,邢熠一怔,却还是马上本能地找准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很简单,不过就是因为萧存在他面前哭过罢了。
毕竟,如此一个连表情变化都少有的冰冷青年,竟然会为了一个人哭,那想必是非常非常在意对方的吧。
——早在那次摘下萧存眼布、看到对方的眼泪的那一刻,这种潜意识好像就烙印到了邢熠脑海里,再也抹不掉了。
于是邢熠盯住手机屏幕两秒,手先于脑子先动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仅是半分钟,李一世就回复他:[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根本没那么喜欢萧存罢了,他现在是没意识到这件事,还是已经意识到了,却在忍耐?你觉得呢,白神~]
邢熠看完既有点逃避又有点赌气,回到:[我很喜欢他!]
李一世却说:[真的吗?没看出来]。
两人很快就飞速通过手机对话起来,就像在进行一场幼稚的争辩。
[你凭什么说我没那么喜欢他!]
[凭眼睛看,脑子想的,你说我一个外人都感觉出来了,萧存会不知道?]
[滚,没有的事]邢熠很干脆地反驳,李一世却开始跟他长篇大论了:[打完比赛你就一直在想着姜队和青城的事,在训练室转悠的时候还说过姜队人很好很厉害、感觉有他在什么都能解决之类的话,算不算存心刺激你家小存?而周围的人也不止一次提起过萧存的生日快到了,甚至连青城都拿这事跟你刚过正面,你却没有去在意过,然后忘了。今天想必还在忘了的前提下找各种理由打算敷衍,我没说错一个字吧?至于跟欧越发脾气这事,就更不提了]
邢熠看完,手指动得犹豫了一些,却还是回道:[艹你大爷,那你昨天晚上跟我组排的时候不也没提醒我?]
而李一世的笑脸,仿佛也就在眼前——[我为什么要提醒你?]
[那你就别来bb我!]邢熠不耐烦地发完这条消息就想锁手机了,却看到他还回了一句:
[行吧,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你再这么搞,萧存忍你忍够了,很快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到时候可别又怪我没说]
这话刺得邢熠心里一烦,直接就不高兴地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萧存大概也因为听到了声音,所以抬头问他怎么了,邢熠则撑着桌子,没头没尾地回答:“我是觉得……生日没啥好过的,所以才忘了的。”
萧存察觉到他的异样,很快就走了过来,说:“你怎么还在想这个……?我没有怪你啊,我在家的时候父母拉着我过生日我还嫌他俩烦,本来就无所谓的事。”
“——那,含烁的事呢?”邢熠捏紧拳头,说:“本来他就关照我很久了,连我当年被他粉丝骂的时候都是他安慰的我,我跟他兄弟这么多年,知道他就是实打实的直男,否则……否则不得早跟我*啊?我又没有要对比你俩的意思,你生气什么。”
萧存静静地听他说完后,才伸手拨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说:“你看我像在生气吗?”
邢熠不知道该不该看他,嘴里只是小声说着“反正我就是知道你肯定为这些事不开心了”,却很快又听到了萧存温柔的声音:“……你幼稚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邢熠。”
这话噎得邢熠生生一愣,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到的就依然还是萧存那双冷静而深情的眼睛。
对方说他幼稚本是哄他开心的意思,但邢熠却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才突然发现,待在萧存身边的时候,他的确开着倒车,越发像是从前那个稚嫩而固执的自己了。
——幼稚这个词,他曾经很熟悉,在他十多岁满脸戾气的时候,似乎还常被人这么形容。
那时候的他既自恃天才,又怀着不被至亲所爱的自卑,已经早早地准备开始任性妄为、自暴自弃地过一辈子了。
当年的邢千阳留下年幼的他追随他母亲而去,在别人看来是情深难复,但在他看来,却既是亲生父亲都不爱自己的孤独,也是他憎恨和厌恶这个男人的全部理由——在母亲离去之后,每一次父亲转身出门的背影,都让小小的他害怕得只想哭着拉住他,不让他走。
因为母亲,就是留下相同的背影走的。
——可是他却仍然无能无力。
他那时似乎才九岁,既不能阻止作为警察的母亲为了一方安宁献出生命,也不能阻止父亲为了自己最爱的人割舍下一切,只能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着等待黑夜过去。
邢千阳大概没想过,自己一旦离去,他的孩子将会面对怎样的人生。
邢熠知道,英雄赞歌还是美的,只不过,都与他无关罢了。
后来他就继续待在这方养育母亲的故土上长大了,父母的同事起初还会常来看看他,后来毕竟也都忙得抽不开身,所以便渐渐来得少了,只是嘱托社区邻居关照一下。
邢熠不清楚上一代的恩怨,只知道邢家的人从未祝福过他父母的婚姻,只有姑姑放心不下,搬来照顾了他几年——但她一个20多岁的姑娘,也总不能一直带着哥哥嫂子的儿子生活,后来她就还是远嫁他方,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对他的过问也一年比一年少了。
爷爷因为老年痴呆而一直跟着大伯二伯远在山城,逢年过节他们能给他打个电话,就已经算是很不错,而母亲则本就与家人交恶,邢熠只知道自己的外婆还活着,却素未与之谋面,所以当他某一天回过神来,就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熟悉的亲人了。
他也算运气好,成绩差还到处跟人打架也没遇到过什么对他很坏的老师,班主任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你是邢千阳和白杉的儿子,至少要给他们争口气啊,老师觉得你还是很聪明的,好好学习考个不错的大学一定没问题。
但邢熠却只想随性地活着,好意他心领了就行,他还得继续照自己的活法打架翻墙玩游戏——毕竟,他不想给任何人争口气,也不想上什么好大学。
熠这个字,原本是耀眼的火光,所有人都把他视作人民的好警察邢千阳与白杉留在世上的唯一火种,但他自己却早早地,就打算让它熄灭了。
在黑网吧的椅子上蜷缩着睡着的每个夜晚,在街头巷尾嘴角流血地赢下的每一场架,都是证明。
那时除了网吧以外,他没事还会出没在滑/冰/场和各类ktv,网恋抽烟喝酒恐吓别的不良少年,没有哪一样是他所不会的——除了年龄,他已经渐渐地和那些社会青年变得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是,不论在什么场合下,他都从不碰那些他们喜欢的、奇奇怪怪的粉末。
他记得从前温和的历史老师上着林则徐虎门销烟那堂课时,曾破天荒地走到教室后排敲他桌子把他弄醒,然后让所有学生都起立了,才说:我教书育人二十载,还有救的学生我一定好好教,而心思的确不在学习上的,你们准备追求怎么样的人生,我一个每周两堂课的科任老师,没精力管。只有这堂课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听着,站着听,哪怕是后排那几个从来不听我课的男生,也听清楚——你们小打小闹可以,抽烟喝酒可以,甚至不上课不学习,都可以,唯独这堂课,你们都必须听进去、记清楚——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可以碰的。
后来在某个ktv的包房,当邢熠看着那几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神神秘秘地拿出那东西来让他尝尝时,他脑海里便不知为何不断翻涌起了历史老师那些掷地有声的话,令他的酒意瞬间全醒了。
那是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识到那玩意儿的样子,后来,他虽是拒绝了他们,却仍被烟灰缸砸了左边眉骨,才勉强跑掉了。
流下来的那些血糊了他的眼睛,让他在风中回忆起了那个老教师从容不迫的风骨,也让他终于开始在深夜的街道上捂着双眼张开嘴,放声大哭。
他长大了一些,他突然很想感谢那些对他好的老师,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没有脸再回学校了。
年少时他从没想过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连在网吧认识的、年长他好多岁的兄弟要带他去上海“闯一闯”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犹豫,还一口答应了下来。
哪怕他连对方背景如何、今年多大都知道得不那么具体,但他只要知道对方够义气,经常帮他点饮料泡面还给他付过很多次网费就足够了。
“不怕我是拐卖你?”那时对方问。
“要拐早拐了,还等我长大两年啊?都不值钱了,”邢熠却答:“我无亲无故嘴还只会喷人,总不能卖我去做传/销吧?反正亏本的又不是我。”
对方听了很快就笑起来拍拍他肩膀,说:“哪儿的话,放心,兄弟不会亏待你的,这回带你去,是想让你打电竞——上海可是大城市,war3,星际,dota在那边都有不少比赛,选手都是被一口一个神的叫,你相信我,不出两年英雄联盟这个游戏绝对也能大火,到时候你也是百万粉丝心中的神。”
对于他画的这个饼,邢熠只嗤笑一声,回答:“要不要嚼个薄荷味的口香糖再继续吹?百万少了,怎么也得千万上亿吧?”
对方一愣,很快就跟他一块笑起来,递给了他今天的第三包烟。
他恣意妄为地从一个千里之外的地级市来到了闻名国际的大都市,不论是在那个兄弟创办的业余战队,还是在最初的赤狼,他都曾是全队年龄最小的。
他也曾脾气暴躁、rank喷人、恃才傲物不低头,总感觉自己不仅打游戏最厉害,而且还最年少,所以做出过很多不听话的事来。
说难听点他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小混混,秉承着兄弟义气跟人来了上海,又因为跟菜逼队友吵架就翻脸想走,虽然他最终答应了赤狼老板先留在这个战队打打职业,但他也没打算为此放下自己的脾气。
而头一次认识到电竞的残酷、头一次让他产生了身为职业选手的责任感的,是当他从上单换位到打野的时候。
那时赤狼不算一流强队,人员多有调整,怎么组人都总差一个好打野,加之这个位置的高分选手本就稀缺,连好苗子都没几个,所以战队一直很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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