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马文才(一)(1/2)
马文才, 这是我的名字,而我,是杭州太守马政的儿子。
我爹对我,从我记事开始,便未曾有过好脸色。
他总是要我做这做那, 稍学不好便会惹来一阵鞭打。从小, 我便在他严厉的监管下学习。
我娘呢, 和我爹是两个极端, 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说话时很轻绵,让人听了极其舒服。她是兰陵萧家三房的嫡幼女,按理说以她的身份, 不应该嫁给我爹才是, 可事实却是, 她不仅嫁了,还生下了他。
早前几年的时候,爹对娘也是极好的, 虽然对我还是老样子,可娘那时,脸上还隐约可见一些笑容。
但不知何时开始, 爹变了,他很少再来娘的院子,好几次我都撞见他凶娘,我那时还小, 可也知道娘亲定然极其难受,因此毫不犹豫的便冲了出去,作势欲打他。
爹对我这行为感到极其愤怒,毫不犹豫便推开了我,而我一个没注意,被他推到撞到了桌角,于是便直接晕了过去。
后面又发生了何事我却是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爹对自己的课业抓的更紧了,何事都不能将就,必须完成的完美才能入他的眼。
这期间,我受的责罚自然是越发的多,娘终日以泪洗面,可每每爹要毫不犹豫的责罚他时,娘却是又会不假思索的挡在他的身前。这种时候,爹总会将娘拉开,然后恨恨的道一句:“慈母多败儿。”
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几年下来,我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往往天总不遂人愿,明明我已经很努力的将课业完成了,但爹总能找出刺来。那一次,他发了大火。
娘依旧适时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碰!”的一声响,爹好像摔碎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娘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定眼看去,发现地上有着一杯摔碎的茶盏,茶水洒在地上,零星的冒着热气,而娘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颊,声音里满是嘶哑,全不复往日的温婉从容。
爹看着自己失手造成的结果,他慌了,客厅顿时便乱了起来,没人再纠结还罚不罚他,娘受伤了,祁大夫来了又走,往后数日,娘脸上便被厚厚的一层白纱包。
等到娘撤纱之日,我和爹都在外方候着,爹明显是紧张的,我看见他紧了数次自己的双手,我自然是期许着娘能痊愈,但屋内传来的惊慌声明显的告诉自己,结果可能并非能如他所愿。
嬷嬷丫鬟祁大夫等人皆被娘赶了出来,娘把自己关在屋中谁也不见,爹沉着个脸在门口唤了数声,皆不见回应。祁大夫对着我摇了摇头,我便知道,娘的脸,怕也是废了...
可这又有什么呢?娘还有他不是?他总会强大起来,总有一天,他会让娘过上无忧的生活,他现在只有九岁,可往后的日子这么长,难道没了爹,没了容貌,便生不如死了么?
我对于娘明显的改变很是不解。
当然,这时候的我,尚且年幼,自然不知女子对容貌的在乎和心爱之人因此远离之后的心灰意冷。而当我也体会到的时候,再回头看娘那时的反应,似乎也明白了当时娘的绝望...
往后的日子那么长。
没了你。
世间便只有一个我了...
吃饭唯我一人,睡觉唯我一人,就连走路,也只有我一人。我白日里见不到你,夜间也无法于你相拥。
潮起潮落,纵使我今后遇见了各色的人,却始终无法再遇见一个你...
天坚元年初,太守夫人自缢而死。
娘下葬那一日,我把自己锁进了柜中,今后,再也没人会在爹打他的时候挡在他的身前,也不会再有人如娘一般真心的待他,我好冷,真的好冷,眼角流出了什么东西滑入口中,涩涩的,比我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还要岬口。
我在柜中呆了许久,满府都在找我之时,我亦是不动如山。
终于,有一个人,她大胆的打开了自己关上的这扇门。
黑暗一扫而尽,外间的光亮很是刺眼,我寻着声音看了过去,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或许她也未曾想到,她打开他身前的门的同时,却也一并打开了他心里的那座城。
她说她叫向晚,受老夫人之命,前来照顾于他。
不过是区区一名婢女,也敢如此放肆,当真是大胆至极!
我本多疑,娘的离世太过突然,在这当口,任何人都有嫌疑,她,同样不例外。
我观察了她许久,也试探过对方数次,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很不明白,仅仅是外曾祖母的一句吩咐,就值得对方如此为我效命?
见过母亲对父亲的死心塌地,我想,或许让她嫁给自己的心腹,这样一来,我却是可以放心用她的。
可惜的事,自己的心腹中,只有马战与之年龄最为相近,然而马战此人,十分冷情冷面,小姑娘大多都不喜欢他这样的。这点倒是让我废了不少心思。
元宵佳节那日,我为对方特意备下了机会,我算准了时机,却是未曾料到还有意外。
发现自己被绑的第一时间,我想过对方的种种身份,也想过马战等人定会快速的追来,唯独没想过会是她先找到自己。
彼时我在柴房等了许久,有人小心的摸了过来,她轻轻的唤了我一声,我猛地睁开了双眼,果然,这个语调,怎么会是马战等人?她竟然一个人找到了这里。
李三洗完澡赶了回来,欲对我做那龌蹉之事,她躲在我身后,让我闪开,我不明所以,可还是按着她说的做了。
结果呢?
我亲眼看着她眉也不眨的废了李三一只眼睛,出手之快之狠,丝毫不见怯意,我想,这人,和娘是不一样的...
之后的事,先后与李三姚五较量,她为了护着我受了伤,我为了解决姚五也受了伤,她背着我疾步走在寂静的巷内,我趴在她的背上,清楚地感受着她因疾走跳的极快的心跳,她好像怕黑,这一点让我有些奇怪,连杀人都不怕的人,会怕黑么?
不过,我的注意很快便被她跟我讲的梁生和文生的故事吸引了过去。她问我,若我是文生,我会怎么做?
文生么?
若我是文生,我想,我可能也不会轻易放手吧...
那是自己挚爱的女子,能得我心,定然是极好极好的,若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护不住,那又谈何男人?
我要是喜欢上一个女子,一定一心一意对她好,不会学我爹那般,既然求娶,便拿出最好的诚意和真心,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值得。
但说这些,仿佛还太早,未来如何,我并不知晓,儿女情长这种东西,见过了母亲的以泪洗面之后,我甚至隐约有了些许抵触。
至此之后,我开始唤她姑姑,她也越发的对我用心,我生辰那日,府中宾客如云,往来繁琐,我又躲到了娘生前的屋中。
她好像总能知道我在何处,这一次,依旧是她第一个找到我。
她带来了一碗已经融了的面条,卖相十分难看,可我到底是饿了,因此也勉强吃了大半。
她随后又递给了我一个样式新奇的东西,是粗红绳编制的,乍一看十分精致。她说,这是她家乡的东西,名唤中国结,样式繁多,这只是其中一种,别名平安结,寓意平安顺畅。我面无表情的接了过来,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欢,可纵使这样,她好像也很开心?
往后,我也不知我怎么了,可只要一见着她对旁人好上几分,心里边隐约有些难受,这就好比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撬走了一般。看着她和马战二人在墙角言笑晏晏,我竟然有了一种想要撕碎那抹笑容的冲动。
她的生辰在八月,一个桂花飘香的季节。
我自幼不喜香味,那一日是我误会了她,到最后连她辛苦做的吃食都未曾品尝一口,姑姑想来怕是有些失望。那天晚上,我思忖了许久,最终还是退了众人自己默默地来到了她的院中。
她一人在树下悠闲的纳着凉假寐,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和一个空盘,此时的她,眉目极其柔和,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着一抹浅红,我轻轻唤醒了她,看着她微醒时迷惘却又别有风情的双眼,我一时语塞,却是找不到何话题可聊。这个时候,幸而我余光一瞥,桌上的东西顿时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想吃姑姑做的糕点,我说。
她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一抹纠结。
细问之下才知,原来她自己一人已经将其消灭完全,现今却是没了。
按理说这种事我一贯不会强求,尤其那吃食里还有新鲜的桂花,这本不得我喜,可一想着众人皆有唯我没有,我的心里就不是个味,于是,她说没有后我却在用眼神无声的执着着。
好在她总归是在意我的,小厨房内,看着那抹窈窕的身影,许是心急,她掀盖时热气烫着了她的双手,我看着她将双手迅速的捏住了自己的耳垂,忍不住追问了一番原因。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被热气烫到了双手,还可以捏着耳垂降低痛感。
因年幼,我从未品过佳酿,那一晚,口中尝着吃食,又一侧饮着果酒,心满意足之下,我竟是醉在了那抹桂花的芬香中,隐约间,我记得,我好像又落入了那一抹柔软熟悉的肩背。
依旧是她,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背着我,可我总感觉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府中一晃三年,这三年中,我晨间书房习字启蒙,下午舞堂习武筑基,三载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她日日陪在我侧,打理着我的日常,闲暇之时还会倒腾些新鲜的吃食,亦或是去祁大夫院中坐坐,有时我会想,难道说,之前心中那抹怪异仅仅只是个意外么?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想让她开心,这却是真的。
想让她只对我一人好,这也是真的。
这三年下来,她越发的好看,马战对她的态度好像也转变了许多,担心马战还存着娶她为妻的想法,我专门找了个机会敲打了马战一番。马战依旧是那副神色,对于我所吩咐的自是没有怨言,我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马战基本主动避开了她,我也稍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奇怪,我为何会担心这个?
我愣了愣,有过一瞬间的茫然。
此间还未待我将这抹情绪理清,却是又发生了另外件事。
那日,爹找我谈话,也是稀奇,他的语气还算柔和,可却是在跟我谈论他续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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