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17城（1/2）

楚修远看看手机上来不及打完的那段“鹤顶红”，手指在九宫格上虚按两下,要是晚收两秒，他就发出去了,就差一个标点符号。

发不发？不发气不过啊。你说别冲动就不冲动,那我岂不是很不讲义气。

对着自己那段回复来来回回看,手指依旧在屏幕上游曳,但奇了怪了，别人敢这样侮辱他朋友,碰现实里他早动手了,管朋友是不是拦着他,可事实却是,看到宋煜的短信，最后那一个感叹号他愣是打不出去。

就是按不下去。

见鬼。

皱眉，呼气,又点开消息栏琢磨，发现宋煜发来的是短信而不是微信。短信有收到回执，而且楚修远有时候懒得开微信，偶尔会联系不到人。这是害怕自己没收到消息？会吗？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楚修远的手机又响了，宋煜的。

原来真是生怕他错过？

楚修远绷着眼睛接通来电，嘴角却是弯的：“喂？”

“在看帖子？”宋煜开口就问。

“在看。”

“短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

“好。什么都别管，别给我拖后腿，全部交给我。”宋煜又叮嘱道。

楚修远撇撇嘴：“我从不当猪队友。”

“呵……”清浅的笑声带着调侃拂过耳畔，仿佛已经透过电波看到了楚修远手机上没打完的回复。

楚修远暗咳一声摸摸鼻子：“别分心，干完有奖励。”

宋煜的轻笑总是如羽毛，刮得楚修远心痒：“你打算拿什么报答我？奖励不称心我可不会认账。”说得好像要楚修远以身相许一样。

楚修远贴着听筒的耳朵泛起潮热：“肯定不会亏待了你。挂了。”

按断电话，楚修远将那二十个多字从尾巴删到了头顶。删完为防止自己控制不住洪荒之力，索性躺倒在床上，将手机扔床尾眼不见为净，省得再看到他们骂宋煜。

不刷手机，无事可做，楚修远盯着天花板发呆，想起宋煜近在耳边的叮嘱，捞过枕头盖住了脑袋，嘴边的弧度柔和得动人。

明明还在气着宋煜被一群小号无端谩骂，心里又有一块角落冒着轻快的气泡，戳破的气泡里，全是宋煜的笑脸，认真说话的模样，还有维护他时的表情。

有点高兴，怎么办。

楚修远抱着枕头发呆，网上的评论却进入了一波高-潮。小号们一唱一和，义正言辞，好不热闹。而且宋煜一直没有动静，也让他们放下恐惧，越发肆无忌惮。

“哈哈哈，我就说宋煜不敢有其他动作吧。”

“这么久不回，看来的确是雷声大雨点小，差点就被他骗，还好没有半途而废。”

“评论走向差不多了，我已经暗示我们老师来看论坛，大家加把劲，闹得越大越好。”

“好嘞！”

铺天盖地的评论，各式各样的转发，点赞，认可，就是他们想要的众口铄金的效果，做不到无知路人点进一个骗一个，起码五个里能说服四个。轻浮、渣男、直男癌，一个个标签被贴到楚修远头上，在几人努力下，楚修远作为一名“直男癌”晚期，被树立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如今正是学生放课后上网的高峰期，涌入的校友越来越多，楚修远的形象经过一晚上发酵，早已不堪入目，甚至沉底的《校草评选》帖都被顶上首页，新回复全是对楚修远其人的不满和厌恶。就好像某作家因为他的电影主题曲大男子沙文主义被挖出曾经污点，几年间楚修远的黑帖也被人挖了出来。

几小时时间，首页居然布满了楚修远的名字。

《楚修远对xxx始乱终弃》

《某校草脚踏两条船》

《公卫奖学金评选不公，楚修远疑通关系作弊获奖》

……

各式各样，一眼望下来，楚修远除了那张脸，简直十恶不赦。

舆论的力量是非常大的，很难想象今晚过后，楚修远在校友心里将变成什么形象。

而那群始作俑者，键盘侠们，肆意诽谤，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们连退路都想好了。所谓法不责众，跟着骂楚修远的人如今算算没有一千也有五百，牵扯到的学生那么多，真要查起来，学校也不可能只拿他们这百分之一开刀。隐藏在众多路人里，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吗。

看着评论风向被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几人得意洋洋。楚修远算什么，宋煜算什么，那些个校园风云人物，怂的跟两条狗一样，根本斗不过他们，四块键盘分分钟决定他们的生死和前途。

但他们料不到，下一刻，宋煜就在他们丰盛的白日梦里，劈下一道晴天霹雳。

宋煜一条新评论圈出了四个活跃小号，评论内容却十分简单，只放出了一条论坛内链接和一句话“已通知各位辅导员，望自省。”

几人心里一惊，刚还说宋煜不敢泄露个人信息，这条评论是什么意思？

“这个……哈哈哈，一定又是唬我们吧……”怕事的立刻心虚了。

“不……这回好像……是真的……”

“真、真的？”

几人惊恐地忐忑着哆哆嗦嗦去点链接，点了两次才点对位置，网页跳转的途中，心里一直默念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肯定是宋煜吓唬他们。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这种标题，一定是吓唬他们的，对，就是唬唬人的，不用怕。

但看见内容的那刻，所有人都眼前一黑。他们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因为帖子的第一行，贴着他们四人的名字！

17届临床医学五年制谷xx

17届临床医学五年制谢xx

16届药学临床方向肖x

17届基础医学金xx

除了名字被做了模糊处理，专业、姓氏，一字不错！

不是说后台数据不能随意暴露吗？这些又是什么？！

再往下看，一字一句，方方正正的方块字铸就的内容，却如阴间吹来的阴风，令他们瑟瑟发抖。

【宋煜：本人宋煜，实名举报以上四人散布虚假消息，煽动舆论，污蔑楚修远及本人，并且利用伪造的虚假证据，煽动无知群众对楚修远及本人进行攻击，对楚修远及本人的名誉造成极大影响。望学校知悉并介入调查，对相关人员进行公正的处罚。以下为证据。】

证据是撑满页面的几大张图，截图非常清晰，关键部位也有特别说明，一眼就能看出截的是论坛管理员的后台。

他竟然把后台数据发布出来了！

几人惊得如坐针毡，他是怎么做到的？不是说他绝对拿不到后台数据，就算拿到也绝不敢曝光吗？！

宋煜还算是手软的，给他们的名字打了马赛克，可即使如此，也吓出他们一身冷汗。因为就算打了马赛克，专业摆在那里，熟悉你的老师、同学，都能猜到那就是你！

谷垣廷，谢卉怡，肖立，金加敏，四个键盘侠，吓得脑中一片空白，腿直哆嗦。

最怕事的金加敏怕得话都讲不利索了：“卉怡，那几张图，是、是不是假、假的？不是假的我们就完了！”

谢卉怡脸色铁青：“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谁去查一下？”

“我在查，等等……”肖立紧张地咽口水，对着图片上的mac地址比照自己的，边比对边念，“零零杠零零……e零……”在比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完了，全完了。

“是真的……”肖立抖着牙齿回，“是真的，和我电脑的mac地址一模一样，是真的！”

群聊语音里一片沉默，从红光满面到脸色发青，不需要10秒。

“图片会不会是p的？”谢卉怡抱着一丝希望问。

肖立：“不，不是。管理员披着红马跟帖证明都是真的，证据都是他给宋煜的。”

红马，管理员的专用马甲。

“那就全是真的……”几个人说话都没了中气。

“怎么办？是真的！宋煜没在唬我们，他来真格的！”金加敏吓得大叫，“我们完了，我们全完了！老师会怎么看我们，同学会怎么看我们？”

谁的心情都不好，谢卉怡：“你问我们，我们怎么知道？”

“都是你！”金加敏见没人拿得出对策，将矛头对准了东窗事发后一句话都没说的谷垣廷，“都是你，说什么宋煜肯定不会曝光我们，我们才帮你的，现在好了，我们全都被挂墙头了！”

“吵什么吵！”谷垣廷对吼，“我们死咬不放，就说我们是被陷害的，是他和我们有仇，故意把小号的脏水泼我们身上，他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不行的……”稍微还有点理智的肖立说，“你们看他下面两张图……”

几人急匆匆又往下看去，才发现宋煜将mac地址相同或交叉出现过的二十多个小号整理归类，清清楚楚分成了四类，每一类里，分明就是他们各自注册的小号，无一遗漏，无一错置。有一些小号出现过两个或三个mac地址，相互交错，就是分类的依据和证据，而这些绑定了小号的mac地址，每一类都有一两个地址能和他们用实名账号发帖回复时记录下的mac地址对应起来，一模一样。不用明说大家都能想到那些小号和实名号之间的关系。

一个两个小号针对楚修远还能解释，几十个小号怎么解释？说他们不是故意的，白痴都不会信。

谷垣廷一下懵了，证据一目了然，堵死了他们想反咬宋煜一口的理由，完全无法狡辩！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完了？

恶意诬蔑这种行为，被记过的概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学校如何定性，松一点的，就当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可严格一点，或是有人追究，最严重的能视同为霸凌，一旦定性，绝对记过伺候，取消任何奖学金和勤工助学机会，而且这些处分会跟着档案随你毕业。

医学院，说白了出来第一份工作几乎都是卫生事业相关，毕业前也必须去医院轮转，去的都是学校附属的医院，老师还是那批人，领导也是医学院的领导，走到哪儿都有你的师兄师姐，圈子是非常小的，你在学校的恶言恶语，能传遍整个卫生系统，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旦在学校坏了名声，除非你不在这个城市混，不然绝对会影响日后生计，升职加薪，有可能连学校附属的医院都不留你！

想想你现在在学校人人喊打，日后毕业在医院就职，身边共事的依旧是这批一起上课的人，谁喜欢和一个曾经诬蔑同学的人一起工作？谁知道你背后是不是又莫名其妙捅我一刀？你的污点永远都刻在别人的印象里，相当于职业生涯都被毁了，让他们如何能不害怕。

怕得谢卉怡眼泪一滴滴往外渗：“怎么办啊！你们快想点办法啊！”

全体沉默。关键时刻，谁都做不了主，谁都怕，谁都没办法！因为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在网上骂骂人能骂出那么大的事情！

别人发的黑帖都安安全全的，网上那些骂明星的水军哪个被抓起来受到惩罚了？偏偏他们发个黑帖，发了才一天不到，就被揪出来公之于众了！

沉默让谢卉怡心底发寒，越想越绝望，突然歇斯底里起来：“谷垣廷，都是你！我们现在被曝光，全校都知道我们诬蔑楚修远，以后他们排挤我，给我穿小鞋怎么办？我以后找不到工作不能在三甲医院当医生怎么办？我还想考我们学校的硕士的！”

金加敏：“对！要不是你教唆我们帮你抹黑楚修远，我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步！都是你！”

“怪我？你们都是看他不爽才加入进来的，我又没逼着你们。还有谢卉怡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想帮李兰打抱不平，我也不会帮你去骂他，和他结仇，我那天差点被他灌窒息！拖我下水的是你，你反倒来怪我？”谷垣廷大声反驳，脸色黑如陈年锅底。

“吵吵什么吵！我就问你们现在怎么办！吵能吵出结果来吗？”

几人突然又不说话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谷垣廷手掌不断在腿上来回搓，显得很烦躁，“趁看到的人还没那么多，影响不大的时候，申请让管理□□。”

金加敏：“好，好，我去申请，你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群里又是一阵沉默。

谷垣廷烦躁恐惧地不断刷新帖子，突然又刷出一条宋煜的回复，吓得他一口呼吸呛在了喉口，定睛一看，是宋煜让他们向楚修远道歉。

【宋煜：鉴于你们四位的行为对楚修远及本人造成了巨大的不良影响，现要求上述四位在论坛首页另开帖，用实名账号以醒目方式向我们道歉，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请论坛管理员配合将道歉帖置顶一个月。给你们半小时的时间，半小时后不道歉的，我们就通过民事诉讼来解决吧。】

太狠了！实名道歉一个月，那岂不是扒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让所有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他们四个人在背后诋毁楚修远？这是要逼死他们啊！

群里四人全炸了，个个脸色惨白。

谢卉怡：“你们谁有宋煜的联系方式，跟他打个商量，不实名可不可以？”

“没有！你快找李兰问楚修远要啊，让李兰给你们求个情。楚修远要是肯原谅我们，宋煜那里不就好说话了？”

“对对对，我现在就去！”

不一会儿，楚修远就收到了李兰的求情电话，但楚修远早已料到李兰来意，挂断电话回了三个字加一标点：“我睡了。”

妈的智障，谁理你啊。

谢卉怡气得硬生生抠断半块指甲！

嘴巴里全是哭腔：“楚修远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