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2/2)
她妈当时正在缝枕套,沉默半天:“你也大了,按理说,我不该告诉你,好歹那也是你爸。”
“你爸当年喜欢写诗,你也知道他们搞文学的,那些个细腻感情多,不着边际,我又是个讲究踏实过日子的人,从一开始就有分歧。”
“后来你要上小学,我忙着给你找学校,白天在外面一跑就是一整天,他可倒好,天天钻进书房不闻不问,晚上我去给他收拾发现了一堆信件,密密麻麻写的全都是伤感情诗。”
一个已婚男人,跟报社离了婚的女同事天天信件往来,不乏安慰之语,这让被生活琐碎压迫的杜蕙心彻底崩溃,两人吵翻那天,还在争辩谁对谁错。
蒋怀摔杯:“我那是在和别人用文字对话,用诗去沟通,这是工作!你看的那些都是她创作的稿件,让我帮着审阅的!”
杜蕙心哭泣:“我不管你们是不是精神沟通,蒋怀,我告诉你,我杜蕙心是个一心朴实为家的女人,我受不了你这样天天心不在焉然后还想着别的女人!”
蒋怀更加激烈:“我做事问心无愧!你爱受不受!”
吵急了,杜蕙心去蒋怀当时所在的报社大闹一通,砸他的工位,撒泼痛哭,那天正好有领导来视察,惊动了一大帮人,蒋怀脸上过不去,拳头攥了又攥,终究忍住了那一巴掌。
没过几天,蒋怀被报社开除,一个大男人,狼藉名声在外,面子上过不去,心里也有对杜蕙心的冲动恼怒,就和她离了婚。
当时两个人为了孩子跟在谁身边还计较了一番。蒋怀是想把蒋晓鲁带在身边的,可杜蕙心太倔,说什么也不肯。
他说,你把女儿给我,将来你再嫁,她也不是个累赘。
她说,有你这么个爹,我怕外人戳她脊梁骨,我女儿我生的,日子再苦我都不嫌她累赘。
这一句话,彻底伤了蒋怀尊严,碎了夫妻感情。
“现在想想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对,可是日子绝对不是一件事发酵而成的,我俩是真不是一路人,没法在一起生活。他爱浪漫,爱精神世界,我爱踏实的,能摸得着的,观念不一样。”
杜蕙心跟蒋晓鲁说这句话的时候把线头在针尾绕了一圈,打了个结,欢欢喜喜抖落着枕头,仿佛在说,好了,你看我又完成一件大事。
从那以后,蒋晓鲁再没问过母亲关于她爸爸的任何消息。
如今蒋怀忽然出现,给蒋晓鲁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摸手机的次数明显增多。
总是有事没事就打开微信看看老蒋的头像,看看他的名字,然后再关掉,那感觉像是刚出世的小朋友忽然见到了新鲜事物,很茫然,总想看一看,再看一看。
助手邵溪问她:“蒋姐,你最近在等消息啊?”
“没啊,我等什么消息?”蒋晓鲁端坐在桌前,笑眯眯。
“建华基金啊?你不是一直在等那个客户吗?下半年粮饷全靠它了啊!!”
蒋晓鲁一拍脑门:“对。”匆匆忙忙在桌上翻出一本档案夹:“我得再去跟李总确认一下,他说他今天上午来跟我签合约的。”
刚出门,走廊对面迎头而来三个人。
之前答应跟蒋晓鲁签合约的李总,许彬,还有大老板老何。
许彬跟李总相谈甚欢,一直在边走边聊,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蒋晓鲁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深吸口气,蒋晓鲁大步上前主动去打招呼,面带微笑:“李总——”
“一直在等您,您昨天说好上午来签合约的。”
李总一愣,随即哈哈笑开:“小蒋啊,对没错,我之前确实跟你说好的。”
“但是这个这个,我刚在楼下碰见你们这位许经理,聊了两句还蛮开心,他是搞本币业务是吧?”李总是个上海人,说话带着点口音。
“他对银行这一块还蛮熟的,以前也在证劵公司干过,那我就干脆把建华这个项目也给他好了。”
蒋晓鲁笑容僵在脸上:“李总,建华这个我之前和您谈了好长时间,也一直都在……”
“那个小蒋。”老何适时打断她,咳嗽一声:“许彬是新人,你们俩谁拿这个生意都是咱们公司的荣誉,李总是咱们老客户了,以后还要长期沟通的。”
这是在暗里提醒蒋晓鲁,你们俩谁赚这笔钱公司既得利益不会变,在外人面前争来争去,是在丢我的人。
蒋晓鲁攥着笔的手白了又白,最后不动声色把路让开,微笑相送:“您慢走。”
许彬路过她,又回过头来。
目光中带着恨,带着得意,带着嘲笑。
二十几万的托管费。这是蒋晓鲁下半年最大的一桩生意,被许彬用这么下作的招数撬走,蒋晓鲁想杀人。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常佳发来短信:“你家往后走两条街新开个酒吧,特干净,去不去?”
蒋晓鲁积极响应:“去!”
那房子本来也不是她家,是她三年前自己在外面租的,一个是为了自由省事,另一个是想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总跟母亲和继父住在一起,有很多不方便。
租给她房子的房东是个老北京阿姨,没老伴儿,儿子在外头给她买了个更大的房子,一家四口在一起住,以前这套老房子就一直空着,等拆迁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租出去,给小孙子赚个零钱。
蒋晓鲁急急忙忙赶回家,楼下的老两口穿着水靴子正在用盆接水。
看见她回来,哎呦一声:“小蒋啊,你赶紧上去看看吧,我家这墙皮是一块一块往下掉啊,里屋那卧室,褥子都给我们泡霉了。”
蒋晓鲁上楼开门一看,水漫金山河,屋里哗啦啦地泡着拖鞋,地毯,杂志,她养的小乌龟缩在墙角盆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再有一公分,家就被淹了。
光脚找了一圈,才发现是卫生间里和洗衣机接头的下水管漏了。物业来查,说是当初装修的时候就涉及违规更改下水管线,他们不负责。
出了这种事本该联系房东,蒋晓鲁拎着乌龟站在窗台上,给当初租她房子的阿姨打电话,阿姨那边信号不好,正在外面旅行,什么也听不清。
挂了电话,蒋晓鲁叹口气,去楼下赔礼道歉。
楼上楼下住着,老两口也算和善,没为难她,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件,只说重新刷一遍墙就行。但是刷漆屋里有味道,夫妻俩得去自己女儿家住两天,这两天,就得麻烦蒋晓鲁帮忙了。
蒋晓鲁答应下来,又去外面找刷白墙的装修工人。她也没搞过装修,哪知道去什么地方找,想了半天,求助了李潮灿。
李潮灿中午从派出所出来,穿着一身警服,精气神十足。一见到在外面垂头丧气的蒋晓鲁,马上笑开了。
“呦,这不是我们蒋大经理吗,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能别每次一见面都像地主家色眯眯的傻儿子吗?”蒋晓鲁萎靡不振:“真求你有事,下午还着急上班呢。”
李潮灿反唇相讥:“能别每次都拿工作说事吗,你着急上班,我还着急工作呢!说的好像世界缺了你就不行似的。”
蒋晓鲁无心跟李潮灿打嘴仗,语气放软了些:“那你到底能不能找啊?”
“能不能?”李潮灿昂着脖子,十分自信:“跟你李警官就不要说能不能,在这一片,只要你说了就没我办不到的,跟我走!”
在狭窄的胡同巷子里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李潮灿带蒋晓鲁找了一家正在装修的餐馆。
餐馆老板似乎跟李潮灿关系很熟,见到他来了,笑脸相迎:“小李,你来了。”
“李姨您好,想来求您帮个忙。”李潮灿嘴甜,又热心,平常没少关照她们这些老街坊。
“你说,什么忙,阿姨能帮肯定应。”在吧台后面的胖阿姨热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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