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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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月被林静文这么一带, 只好也跟着追了上去。
***
前院韩府的大门外正围了一大群路人看客, 全都对着站韩府大门前的一名身穿大红吉服的年轻男子指指点点。那男子生得极好,俊眉修鼻,英俊文雅,只是他的目光总让人觉得有几分阴郁。众人看见, 他手里正捧着一块牌位, 牌位上用金漆书:先室崔氏闺名玲生西之莲位。
他自然就是韩庭。
而他身后, 有八个轿夫打扮的抬棺人正抬着一口盖着红绸的黑漆棺材, 棺材两边又各有十名迎亲人或拿旗, 或执伞,或吹唢呐, 或提锣、或提灯, 或提蓝, 或抬箱, 或放炮等等, 吹吹打打, 鼓乐宣天, 竟是一副迎娶正室元配架式。
“韩庭,你别太过份了!”
一个身材略有些矮胖的男人站在韩府大门前向着韩庭怒斥道。他是王雅婷的二哥王冲,今日王雅婷的大哥王侍郎有公务没法来,是以王家其他男丁都以他马首是瞻。见他发怒, 便都一起站在韩府门口瞪着韩庭。
林玄奕和林玄宵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他们二人都极明智地站在了后头。林玄奕是觉得王家人不能得罪, 韩庭也不算好惹,他还是不要去当这个出头鸟了。
林玄宵却是对这件事毫无兴趣,他的目光落在韩庭身后那口盖着红绸的棺材上。他是真心喜欢崔玲,故而如今看见崔玲的棺材顿时就觉得心痛。在来韩家之前,他原本觉得崔玲被王雅婷害得那样惨,让韩庭给王雅婷难堪自然好。但现在,他忽然就觉得崔玲不该嫁给韩庭,因为韩庭不配。
“王冲,这里可是我家,把你们家的狗带走。”韩庭挑眉扫了一眼结成人墙挡在韩府门前的王家家丁,冷冷开了口。
“韩庭,我们王家也算于你有恩,我父亲过世不过一年,你就如此欺我妹妹,是觉得我们王家无人么!”王冲见韩庭嚣张的态度,顿时大怒。
“韩家与王家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岳父大人的确助我良多,但是我妹妹在后宫也帮王家不少,算是两清了。”韩庭看都懒得多看王冲一眼,他用手指深意地轻抚手中牌位上的金字,眼中隐隐有痛意,“我和韩家唯一亏欠的,只有我表妹崔玲。”
若是从前王阁老还在时,韩庭自然是不敢如此对待王家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岳父已死了一年,他那个大舅子虽身居户部侍郎这等要职,但才能十分平庸,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全赖从前王阁老的保驾护航。如今王阁老一去,王侍郎在朝堂上就处处显出短板来,皇上早已对他不满,不过是碍着王阁老曾经的颜面,才没有将他撤换罢了。
现如今,韩庭的妹妹韩嫣却是新封贵妃,圣眷正浓,皇上爱屋及乌,也十分照顾韩家。又加之韩庭才能卓绝,办事漂亮,皇上颇为赏识,故而韩庭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如今已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同样都是侍郎,但王家已是昨日黄昏,而韩家却是旭日初升,也难怪韩庭敢这样落王家的颜面。
“自古良贱不通婚,崔玲是妓,你却要以正室元配之礼待她,你就不怕遭人弹劾耻笑么!”王冲见韩庭如此冥顽不灵,顿时咬牙切齿道。
“我表妹在临死前已为自己赎了身,脱了贱籍,是良籍之身。”韩庭抬起眼,目光冷冷地看着王冲,“况且,玲玲本出身书香门第,冰清玉洁。若非你那个妹妹太卑鄙,假意允我纳玲玲为妾,哄着玲玲签下了那一纸卖身契,之后又瞒着我将她卖入娼门,玲玲又怎会入了青楼,年纪轻轻就重病而死!”
围观的路人一听这话,顿时议论起来,崔玲到底曾是街柳巷的美人榜榜首,艳名满京城,知道她的人不少。而对于她如何入的雪香馆,其实也早有传闻隐隐流传于坊间。如今被韩庭当众这么一证实,众人都开始鄙夷王雅婷所为。你不愿意让夫君纳妾,就坚持到底,或者给份嫁妆将崔玲远嫁就是,何苦要用那等下三烂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弱女子,生生毁了别人一生。
挡在韩府门口的王家人和来给王家助阵的亲友脸上都有些难堪,有一些甚至悄悄地后退往里躲回了韩府门内,不让外面围观众人看见自己。王雅婷在玲这件事的确做得太不厚道。虽说谁家内宅里没几件阴私龌龊之事,但也都是秘密处置,从不外传。结果王雅婷却把事情做得这么难堪,这么绝,还弄得尽人皆知。
逼良为娼,单是这四个字,就足够众人戳断王家人的脊梁骨了。
“韩庭,你不要脸——”
王冲本欲再开口,谁知王雅婷却是突然尖叫着不顾脸面仪态地从府门里冲了出来。站在门口的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王冲伸手想拉她,却没拉住,王雅婷已经冲到韩府大门前的台阶上,指着韩庭道,“你若真对崔玲如此情深,当初又何苦要来向我求亲!是你自己想攀附我王家的权势,舍弃了崔玲!是你自己负心薄幸,如今反来怪我?”
“我没有——”韩庭大声辩驳。
“对,你是没有!”王雅婷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不过是又想借着我王家这把天梯往上爬,又舍不得你那个如似玉的表妹,想享齐人之福罢了!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她又冷笑两声,接着讥讽道,“当初你若肯好好地把她嫁出去,我又怎会那般对她!别忘了,那纸卖身契,可是你自己求着哄着她签下的!是你自己贪心不足,是你害了她!你才是罪魁祸首!现在又何必来故作情深,也不嫌难看!”
韩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周围的风向开始转了,围观众人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纷纷议论韩庭人品太过低劣,既决定求娶了王雅婷,又何必对崔玲纠缠不放,崔玲之难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他太过贪求的过错。
世间安得双全法,太过强求,只会招致恶果,只是这恶果却是应在了崔玲身上。
林静月本正跟着一群女眷追着王雅婷一路到了韩府前后院分隔的垂门,眼见着王雅婷冲向了前院,一群女眷却都是纷纷在垂门内刹住了脚。王雅婷不顾脸面规矩,她们日后可还是要见人的,这前院如今聚满了男子,她们若是跟着王雅婷闯出去抛头露面,天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没道理来帮个忙,却要连自己的名声也搭进去。
结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撞了林静月一下,她一个立足不稳就跌跌撞撞地扑了出去。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却是被一人接在怀里,她听见林玄宵埋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在场众人全都纷纷把目光转向她,既觉得林静月太不端庄守礼,又觉得她实在够意思,为了王雅婷连名声都不顾了。
林静月有些尴尬地正想向林玄宵解释自己是被人撞出来的,就听见了王雅婷和韩庭的对话,一时竟怔在那里忘了反应。
她的目光穿过门口的众人,看向正抱着她的牌位的韩庭。六年未见,他英俊依旧,眉宇间的气质却是全变了,变得阴郁,变得凌厉逼人,他只不过静静不语地立在那里,就有一股隐隐的气势迫人而来。
原以为再见韩庭,她会心痛的,毕竟他曾是她毕生所爱。可她看着这门外刺目的红色,还有韩庭那一身为她而穿的吉服,只觉得荒唐可笑。
何必呢?她就连临死前都不肯再见他一面,他就该明白她的心意。
那时,韩庭外放江南三年,待他回来时,她已挂牌接客两年多,艳名遍京城,所以韩庭一定是知道她在雪香馆。她虽对他先前未来救他极为失望,但得知他回来时,她心里还是隐隐期待他会来找她,会告诉她苦衷,解开她多年心结。
哪知,韩庭依旧未来找她,连只言片语也无。一直过了两年,直到他大仇得报,李阁老因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被皇上诛了九族,而王阁老如愿当上了首辅不久却又病故之后,韩庭才出现。她却已心灰意冷,那时她已想明白,无论韩庭的苦衷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如今的结果。
所以,无论韩庭送来任何可以唤起她对他们过往回忆的物件,她也没有见他。只是让人转他一句——棠梨落,昔时错,山盟不复,朱弦已绝,断!断!断!
后来,韩庭再送来东西,无论是书信还是物件,她看也不看,全都直接让人烧掉。
其实那时她已病重,对过往的情分恩债全然看得淡了,日日夜夜里只盼着得到一场解脱,让她永永远远地脱离雪香馆这个苦海。是以,她在临死前用多年积蓄为自己赎了身,想要清清白白地到地下去见父母。又求了姜姨把她的遗体送回崔家的姑女坟,了却她最后的心事,却不知她的遗体怎会到了韩庭手里。
真是让她做鬼也不得安生!
“当年我娘本就重病缠身卧床不起,若非你——”韩庭厌恶地看着王雅婷,再度开了口,“若非你那时对玲玲做出那等事,我娘又怎会因为受到打击和对玲玲的愧疚,拒绝服药而死!”
林静月心中大震,眼眶开始潮湿,她竟不知原来舅母是这样去的。
无论韩庭如何,舅父和舅母一向都极疼爱她,从不把她当外人看,待她甚至比待韩嫣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亲近些。所以那时韩家出事,她倾尽所有为韩家付出也不后悔。如今再得知舅母算是因她而死的,她更是心痛得难以承受。
韩府大门外,韩庭还在说,“……当年我父亲遭人陷害,韩家危难之时,玲玲为我韩家耗尽了自己的陪嫁产业却不求回报,单凭这一点,她就配做我的元配正妻。我娘临死前曾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将玲玲找回来好好待她。可惜,玲玲生前我没能照顾好她,如今她死了,我韩庭欠她的,韩家欠她的,一定要还!我今日,一定要让她堂堂正正地进韩家的门!”
“对!一定要还!就该让崔姑娘进府!”围观的人群里,突然有人为崔玲鸣不平,高声大喊起来。这一语激起千层浪,其余同情崔玲遭遇的人顿时纷纷响应。
“对!就该让崔姑娘进府!”
“逼良为娼,真是恬不知耻!”
“王家人太卑鄙,凭什么毁了人家这么好的姑娘一辈子,连死了也不让人家得偿所愿!”
一时间群情激愤,众人都义愤填膺地为崔玲抱不平。王家人在京城一向极有脸面,何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痛骂过,顿时就觉得自己那层光鲜亮丽的脸皮被当众扒下来踩,脸色都是十分难看,更有几个羞愧得都快抬不起头来。
林静月被林静文这么一带,只好也跟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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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韩府的大门外正围了一大群路人看客,全都对着站韩府大门前的一名身穿大红吉服的年轻男子指指点点。那男子生得极好,俊眉修鼻,英俊文雅,只是他的目光总让人觉得有几分阴郁。众人看见,他手里正捧着一块牌位,牌位上用金漆书:先室崔氏闺名玲生西之莲位。
他自然就是韩庭。
而他身后,有八个轿夫打扮的抬棺人正抬着一口盖着红绸的黑漆棺材,棺材两边又各有十名迎亲人或拿旗,或执伞,或吹唢呐,或提锣、或提灯,或提蓝,或抬箱,或放炮等等,吹吹打打,鼓乐宣天,竟是一副迎娶正室元配架式。
“韩庭,你别太过份了!”
一个身材略有些矮胖的男人站在韩府大门前向着韩庭怒斥道。他是王雅婷的二哥王冲,今日王雅婷的大哥王侍郎有公务没法来,是以王家其他男丁都以他马首是瞻。见他发怒,便都一起站在韩府门口瞪着韩庭。
林玄奕和林玄宵自然也在其中,只是他们二人都极明智地站在了后头。林玄奕是觉得王家人不能得罪,韩庭也不算好惹,他还是不要去当这个出头鸟了。
林玄宵却是对这件事毫无兴趣,他的目光落在韩庭身后那口盖着红绸的棺材上。他是真心喜欢崔玲,故而如今看见崔玲的棺材顿时就觉得心痛。在来韩家之前,他原本觉得崔玲被王雅婷害得那样惨,让韩庭给王雅婷难堪自然好。但现在,他忽然就觉得崔玲不该嫁给韩庭,因为韩庭不配。
“王冲,这里可是我家,把你们家的狗带走。”韩庭挑眉扫了一眼结成人墙挡在韩府门前的王家家丁,冷冷开了口。
“韩庭,我们王家也算于你有恩,我父亲过世不过一年,你就如此欺我妹妹,是觉得我们王家无人么!”王冲见韩庭嚣张的态度,顿时大怒。
“韩家与王家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岳父大人的确助我良多,但是我妹妹在后宫也帮王家不少,算是两清了。”韩庭看都懒得多看王冲一眼,他用手指深意地轻抚手中牌位上的金字,眼中隐隐有痛意,“我和韩家唯一亏欠的,只有我表妹崔玲。”
若是从前王阁老还在时,韩庭自然是不敢如此对待王家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岳父已死了一年,他那个大舅子虽身居户部侍郎这等要职,但才能十分平庸,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全赖从前王阁老的保驾护航。如今王阁老一去,王侍郎在朝堂上就处处显出短板来,皇上早已对他不满,不过是碍着王阁老曾经的颜面,才没有将他撤换罢了。
现如今,韩庭的妹妹韩嫣却是新封贵妃,圣眷正浓,皇上爱屋及乌,也十分照顾韩家。又加之韩庭才能卓绝,办事漂亮,皇上颇为赏识,故而韩庭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如今已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同样都是侍郎,但王家已是昨日黄昏,而韩家却是旭日初升,也难怪韩庭敢这样落王家的颜面。
“自古良贱不通婚,崔玲是妓,你却要以正室元配之礼待她,你就不怕遭人弹劾耻笑么!”王冲见韩庭如此冥顽不灵,顿时咬牙切齿道。
“我表妹在临死前已为自己赎了身,脱了贱籍,是良籍之身。”韩庭抬起眼,目光冷冷地看着王冲,“况且,玲玲本出身书香门第,冰清玉洁。若非你那个妹妹太卑鄙,假意允我纳玲玲为妾,哄着玲玲签下了那一纸卖身契,之后又瞒着我将她卖入娼门,玲玲又怎会入了青楼,年纪轻轻就重病而死!”
围观的路人一听这话,顿时议论起来,崔玲到底曾是街柳巷的美人榜榜首,艳名满京城,知道她的人不少。而对于她如何入的雪香馆,其实也早有传闻隐隐流传于坊间。如今被韩庭当众这么一证实,众人都开始鄙夷王雅婷所为。你不愿意让夫君纳妾,就坚持到底,或者给份嫁妆将崔玲远嫁就是,何苦要用那等下三烂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弱女子,生生毁了别人一生。
挡在韩府门口的王家人和来给王家助阵的亲友脸上都有些难堪,有一些甚至悄悄地后退往里躲回了韩府门内,不让外面围观众人看见自己。王雅婷在玲这件事的确做得太不厚道。虽说谁家内宅里没几件阴私龌龊之事,但也都是秘密处置,从不外传。结果王雅婷却把事情做得这么难堪,这么绝,还弄得尽人皆知。
逼良为娼,单是这四个字,就足够众人戳断王家人的脊梁骨了。
“韩庭,你不要脸——”
王冲本欲再开口,谁知王雅婷却是突然尖叫着不顾脸面仪态地从府门里冲了出来。站在门口的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王冲伸手想拉她,却没拉住,王雅婷已经冲到韩府大门前的台阶上,指着韩庭道,“你若真对崔玲如此情深,当初又何苦要来向我求亲!是你自己想攀附我王家的权势,舍弃了崔玲!是你自己负心薄幸,如今反来怪我?”
“我没有——”韩庭大声辩驳。
“对,你是没有!”王雅婷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不过是又想借着我王家这把天梯往上爬,又舍不得你那个如似玉的表妹,想享齐人之福罢了!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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