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日月乾坤(一更)(2/2)
南宫彧始终未做表态,尽量封锁消息,可他又怎会知,纸里包不住火的,那样不堪的消息早就第一时间涌入我的宫中。
这便是我们的结局吗?只要血咒不除,我便与他生生相遇世世相错?可我肚子里还怀有他的骨肉,我不知道那些口口声声正义忠良的大臣们为何容不下我们一介妇人?更不知南宫彧在我与江山社稷之间最后的抉择。
隔在我们之间的障碍太过强大,大到我们拼命的摧毁也丝毫不能撼动,难道红颜枯骨,真的从来都是江山社稷的陪葬品?将朝代的兴盛衰败记在女人的头上是有多么愚蠢可笑。
好不容易挨到五月中,肚子小的可怜,可是他仍旧有跳动的脉息,坚强的存活,尽管他的亲身父亲从未看过他一次,当娘的又怎会忍心让他失去本就欠缺的另一份关爱。
可是尽管我拼了性命的想要保护他,还是没有保住他,大概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他就看够了世态炎凉,不愿下世为人。
小产的这天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一直用痛苦哀嚎宣示我的无能悸恸,我不知道还能拿什么祭奠我这尚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苦命孩儿。
从始至终南宫彧也没出现,孩子出来的一瞬间也将我残留这个世间所有的依恋和挂念全部带走。
晖鸾宫里一片哀鸣,卢治站在我头顶上方含着悲恸,只说了一句:“是个成型的男孩……”
我痛苦的闭上双眼,没有泪水,只有紧紧握住床单青筋暴露的双拳,这种恨想必再也无法销毁,这种恨如万马奔腾般喧闹,这种喧闹将充斥我整个人生。
虽是人间最美的季节,可我宫殿上方始终是阴云密布,我又开始酗酒,常常一喝就是一整天,偶尔坐在易千绝的牌位前,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得太远,他死后我竟连一次都没梦到过他。
卢治始终呆在宫里,既不劝解也不宽慰,只是偶尔能听见从他住处传来呜咽的萧声,凄凉的让我以为我早到了阴曹地府。
有时也恍惚的看到酒儿独自在树下玩耍的身影,或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兴冲冲的跑来叫我“母后”。
最近常常能梦见一些故人,梦见与他们初识的场景,真切的一度让我以为那不是梦,醒来之后我便只会喝酒,喝到烂醉如泥,喝到不省人事。
往往这个时候槐华会将酒儿抱得远远的,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的,可只有喝醉了才感觉不到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小五被派去镇守边疆,雷丘辞官归隐,还听说南宫彧母舅的三哥,现在是他的左膀右臂,事无巨细都会找他协商,卢治说,我之前见过的慕且隐,就是他三哥的儿子,他三哥是个有能力有抱负有作为的难得贤能之人。
我淡淡冷笑,这些都还与我有何干系?谁的兴亡成败,谁的荣辱盛衰都统统不在我的眼里,我,不过是昨日黄花。
善缘恶缘,讨债还债,梦里乾坤大,其中日月长。
突然某一日我破例着人要来大红锦缎,一针一线缝制衣裳,槐华纳闷的询问,我只说想要练练针黹女红,将来有一日能够亲手为酒儿缝制嫁衣,她常常半信半疑的看着我出神。
我似乎又恢复了以往,常常摆弄草药典籍,晖鸾宫被我搞成一个小小的御药房,我乐此不疲的忙碌其间。
宫里也逐渐恢复了生气,槐华和弄琴也慢慢放宽心,只有卢治看着我时,总是多了一份明了的哀恸。
我给小五写了一封长信,大概的内容不过是,让他觅得得了鼠疫的老鼠,送去边疆南宫询那里,我的手早就沾了血腥,不干净了,一个两个无甚区别。
我带着十几个侍卫上了幽禁宫,曲罗兰得了严重的失心疯,就连我这个最大的仇人,她都不识得了,既是这样,她活着或死了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我吩咐侍卫将幽禁宫堵死,然后封了门口,曲罗兰在那之前,呆呆的看着门外的我咬着手指痴痴的傻笑,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我再也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结束了,不管多大的仇恨,多强的恨意,最后都是随着生命的消亡,时间的变迁,被尘封在滚滚的红尘当中。
半年后的某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早早起床,翻出洛晴当日送给酒儿的梦兆石来到酒儿的房间,昏暗的房中,酒儿正睡得憨甜,我示意奶娘出去,我就坐在她的榻边,仔仔细细看她睡梦中的面容。
不知不觉,脸上就有冰凉的感觉,我垂着头,擦擦泪水,勉强给自己一个笑容,然后将梦兆石为她带上,她尚未睡醒,朦腥着睁开眼也不哭闹。
见是我,从被窝钻出来,黏黏的委到我身上,撒娇的抱着我问:“母后,这块凉石头酒儿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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