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相逢一笑(2/2)
高怀觞握着宝剑,逼视着卢朝贺。只要拓跋宏一声令下,他便可以立刻教他身首异处。
拓跋红光发现了木架上林林总总的灵位,一个个看下来,那些数不清的名字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去来。这不是寥寥几个字而已,这残破的灵位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若不是他的先祖拓跋焘将他们满门抄斩,这些人恐怕有的已经做了祖父、祖母,子孙满堂,其乐融融。
而在那一年,他们的生命全都停止了。这一切虽与他没有关系,但是身上流淌的皇族血统叫他生出愧怍之心。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拓跋宏撩开袍子,径直跪在了前面的蒲团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见拓跋宏如此行事,冯润、常笑书、卢无意怎敢站着,措手不及地一齐跪下。一国天子,九五之尊,一跪皇天后土,二跪父母祖宗,这世上还有谁能受得起他的屈膝。
一时间,只有卢朝贺不言不语地站着。即使心中已掀起滔天巨浪,面上仍是故作波澜不惊。
“圣上,您……”
常笑书不明白拓跋宏怎么会为这么一群名不见经传的人下跪,但是他明白拓跋宏此番一定不会处决卢朝贺了。
“皇帝小儿,你别做戏了。论起虚伪做作这一点,你和拓跋焘倒是一点也不像。”卢朝贺得寸进尺地冷嘲热讽道。
拓跋宏不动声色地起身,众人也随着起身。他踱到卢朝贺面前,冯润快步赶在他前面,将他和卢朝贺隔开。
如此大逆不道的逾礼之举,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只有拓跋宏豁然醒悟。陡然冯润跪地,像拓跋宏那样对卢朝贺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冯润方才就猜到拓跋宏叩拜完灵位后,势必是要向卢朝贺致歉,她实在不愿看见他再如次弯腰屈膝,只好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他受过。
“你算是什么名分?除非你是皇后,否则以你的辈分,凭什么跟我说话!”
卢无意忙捂住他那张刀子嘴,生怕再乱箭伤人,波及无辜。
卢朝贺一语戳中冯润的心底事,一阵嫣红的羞愤冲上脸颊。
常笑书怒骂道:“卢朝贺,你别得寸进尺!”
卢朝贺并不是石头做的,也是**凡胎的普通人。对于拓跋鲜卑的仇恨经过几十年的历练早已化为血液融入骨血,怎能为一时感动而轻易割舍?
拓跋宏将冯润扶起来,拂去她衣上的灰尘,回身道:“卢老,五十年过去了,现在该是放下仇恨的时刻了。”
“别说五十年,就算五百年过去,拓跋鲜卑对卢家、崔家、范家都不会忘记仇恨!”卢朝贺固执地如永远只指南方的磁石。
“不是忘记仇恨,而是放下仇恨。活生生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忘记?即使千百年过去了,这些记在史书上的事情仍会教人历历在目,后人也无法忘记,我怎会强求卢老忘记?只是时至今日,仇恨已成为阻碍拓跋鲜卑与江南五大士族同仇敌忾的桎梏,若不打破它,不仅江南,就连北魏都会殃及池鱼。”
“那是你的江山,与我何干?”
卢朝贺所言所行不仅是他一人的肺腑之言,更是整个江南士族的心声。虽然北魏建国近五十年,但是于那些汉族百姓来说,鲜卑与汉族之间仍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对于这个国家,他们并没有归属感,更像是仰人鼻息,寄人篱下。
不同衣食住行,不同的风俗习惯,即使同处一室,仍是相对无言,更有甚者,一言不合便是刀剑相向。于是,北魏大地,寂寂无声。
拓跋宏心平气和地劝说道:“北魏居中,南有泱泱齐国分庭抗礼,北有柔然、契丹、吐谷浑、高句丽虎视眈眈,本就是在夹缝中生存,进退维艰。现在世道不古,天下大乱,南齐虽有励精图治的明君保得一时安宁,近年来仍是藩镇林立,起义不断,他们光是平息内乱已是分身乏术;柔然、羌族、吐谷浑连连征战,边疆流血成海水,百姓民不聊生。放眼天下,只有北魏暂时远离烽火,守得一时安逸,这全是先祖披肝沥胆,筚路蓝缕,积攒下的基业在苦苦支撑,若是我们也像南齐那样形如散沙,不出三年,战火即将以燎原之势燃遍中原大陆。眼下大敌当前,与其鹬蚌相争,让他们渔翁得利,何不暂时放下仇恨,同心协力,为天下谋利,为百姓谋福?卢老,您兼济天下,慈悲为怀,绝不会坐视不管。”
卢朝贺虽隐居深山,但是居江湖之远,仍忧心天下,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常常为生活在战乱中的百姓感到揪心。
“你想教我为你办事?我一把老骨头了,什么都做不了,恐怕会让你失望。”
拓跋宏听出他已经有动摇之意,再接再厉道:“卢老在江南士族中素有威望,文人雅士都对您马首是瞻。只要您几句话,抵过晚辈一年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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