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惟盼相扶(1/2)
( ) “要的要的。”书吏连忙赔笑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不管多少,都是咱们百姓支持朝廷,守护嵚州的决心。”
“说得好!”百姓们再一次大声鼓掌,又有几个人上前来,要问这借钱之事。书吏连忙叫旁边的衙役先陪着,笑道:“我先带这两位姑娘进去,咱们一个一个的来。”
碧落和江子衿随着书吏一进了衙门,便再不管那书吏,两人朝一旁的走廊一转。见左右无人,林碧落才嘻嘻笑道:“想不到你也做戏也做得这么好?”
江子衿扬起头,哼了一声。碧落又笑道:“那两万两银票我晚上便叫人还给你。”
“不必了,我是真的要同官府来签这文书的,”江子衿将手一摆,“我说过我不做赔本生意。我不要这两万两,不过来日我要你三倍还我,比这官文告示上说的还要多一倍。”
江子衿又轻笑道:“你若不肯,我这便出去告诉外面的人,适才我不过是同你作了一场戏,是来哄他们的银子。到时候,瞧你们怎么收拾?”
碧落一怔,脑子里不过转了几转,立刻便点了头。
“林碧落,这是官府的事情,你能做的了主么?”江子衿见她点头,又追问道。
“我做不了主,早晚也能寻到人替我作主,你放心等着收银子罢。”林碧落笑道。
“谁能作主,是那个什么邱将军邱绎么?”江子衿凑到了碧落跟前,斜睨着她。
“林碧落,原来你们是合伙起来骗人的。”走廊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接着便跑过来一条红色的人影。碧落一听到这声音,叹了口气,转身便拦住了来人:“燕燕,你要做什么?”
“我就说瞧着你们不对劲。我要出去告诉外面的人,你们两个是大骗子,合伙坑他们的钱。”燕燕瞥了两人一眼。江子衿只是翻了翻眼,闪到了一边。燕燕推了碧落一把,叫嚷着便要跑出去。
“邱绎招募死士,安顿流民,修筑城防,全靠这些银子。”碧落沉声道,“燕燕,你自己想清楚,若要坏了邱绎的大事,你便立刻出去。我不拦着你。”
燕燕脚步一顿。半晌才转回头。她盯了两人良久。又狠狠地瞪了碧落一眼,跑向了衙门后堂。
碧落见她回了衙门,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她翘起鼻子,又朝着江子衿吐了吐舌头。江子衿却嗤声道:“她何必要这么讨厌你,你又不喜欢那个邱绎。”
“你说什么?”碧落顿时心跳加速,声音飘忽。
“我一眼便瞧得出来,她喜欢那个什么邱绎。不过她恨错人了,你又不喜欢那个邱大将军。”江子衿讥讽道,“你心中的人,是在曲靖?还是那个可以为你作主的人?”
碧落低下了头,只瞧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发抖。江子衿太过聪明。几句话几个眼神便能瞧清一切。可这聪明两字,从来也不是女子在世上安身立命的本钱,否则何明又怎会只中意憨钝的小君,丝毫未曾察觉到江子衿对他的情意。或者如她自己,聪明得害了那么多人。害死了哥哥、娘亲和爹爹。
过了许久,碧落才抬起头,强笑道:“子衿,你们家若不让你当家,才叫做了蚀本的买卖。”
“你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也不必担心。那银票留在这里,我明日再来签这文书罢。”江子衿得意的一笑,朝着衙门口行去。可走得远了,忽然又停了下来,背对着碧落轻笑道:“林碧落,你可晓得为什么我许多事情都拉上你,都要同你说?”
碧落微微摇了摇头。江子衿仰起头,高声道:“因为我再不如意,可见了你,心中便又高兴了。原来这世上的失意之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
她轻哼了两声,频频袅袅地出了衙门而去。碧落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衙门的大门边,这才苦笑了一声,喃喃道:“你哪里知道,这世上的失意之人,怎会只你一个,还有那么许多许多……”
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得与不得,均有天命,可有人真能由得了自己的心意么?世间离合,究竟是天道循环还是人定胜天?任谁也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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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敏再攻嵚州前的三四日内,嵚州城百姓断断续续借出了三十多万两纹银,这结果好得大出碧落与邱绎的意料之外。邱绎又用这些银两新购武器,招募死士。嵚州本是大城,且战前又有不少流民涌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竟然又征得四五千人愿意加入守城抗敌。
便是连仲燕燕,也不知从哪里召集了一群娘子军,为城防士兵准备饮食,照顾城内老幼。如此又可节余出一批后勤士兵。
嵚州的城防,再次坚固地出乎扈敏意料之外。碧落也不晓得邱绎是如何靠这两万多人挡住了扈敏这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可她却晓得,自万元吉去了之后,朝廷或者乔瑜那边,便断了音信。换而言之,嵚州几乎成了孤城,只能靠邱绎他们自己。
西南尽没,庸州尚可自保。惟有嵚州城地处要害,又孤城难守,只要豫王的军队破了嵚州城,便进可攻退可守;觊觎曲靖,直捣黄龙,指日可待。因此扈敏像铁了心一般,几乎昼夜不停的攻城,一心要打开这阻碍豫王北进的门户。
可嵚州城的百姓也晓得一旦城破,便是家亡国破。于是人人争先,不肯落后。不少百姓见到城防不足,便主动登上城头,见敌军凶猛,随手便捡起地上的东西,不管是棍子石子,朝敌军扔去。而后来,城中又有人自发教众人自制弓弩兵器,而经他教授作出的土制弓箭强弩,射程攻力俱都不弱。在这人力兵器缺乏的时候,竟也帮了不小的忙。
到了六月初,不过短短一个来月,嵚州城已经先后经历了三次惨烈的守城大战。扈敏六万士卒,剩下了四万,可仍是以十万自称。他刚刚撤回了他的兵马,退到了二十里之遥的地方。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挫败。而嵚州城这边,将士伤亡惨重尚不必说,百姓人口已在争战中锐减了三分之一。一度人满为患的嵚州城,如今却显得宽阔空旷。
原先的两万多主力兵士,在三次大战中也去了大半,再征募老幼男丁,勉强凑成了两万人,可战力大不如从前。若扈敏下一次再攻城,整个嵚州城便是背水一战。而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城破人亡。
可最大的危机。还不是来自扈敏大军。嵚州城内如今已经几乎弹尽粮绝,朝廷的粮草迟迟无法运入嵚州,邱绎叫人逐一清点收缴了城内官家和富商的所有余粮,由官府统一发配。可也不过能叫城内军民再熬三日。
乔瑜当初便说过,困城之局,不过人钱粮三事,他也曾说过,这三事之中,唯有这粮食需要些时日。他一语成谶,只记得他当初还叫万元吉转告碧落:局势虽难,终会雨过天晴。可如今,大雨绵延。却毫无停息之势。
莫非庸州也是如嵚州此时一般,自顾不暇。可乔瑜再难,却终不如邱绎的危机近在眼前,十几万百姓的性命托付在他的手上,稍有差池。便是生灵涂炭。
嵚州艰难,惟盼相扶。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可如今,她林碧落,又能为他再做些什么?
已是子时,她思来想去,起了身,朝中堂而去。如今她能做的,不过是再陪一陪邱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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