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花朝赏花(二)(2/2)
众女眷都睁大了眼,就连丫鬟女使也悄悄支愣起了耳朵。
何栖云默默垂眼:师师,你就编罢——义父变成“母族”,看你怎么圆。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师师娇媚脸庞浮起阴霾,黯然道:“说起来这是桩家门惨事,”柔媚的桃眸隐泛泪光,“当年,先母正怀着身孕,就有仇家寻上门,先父为护母亲,引开杀手同归于尽,母亲带着希颜隐身小镇,为防仇家再寻来,便给希颜改了卫姓……”
不过几句话,其中的刀光剑影却似扑面而出,直让人惊心动魄。
亭中都屏了声,静得掉针可闻。
“……未料,隐身不到两月,仇家就搜查到母亲踪迹,母亲为策安全,将希颜托付给长兄卫先生,孤身引走仇敌,之后就不知所踪。等希颜长大,习得医武双绝,费尽苦心寻母,却在姊妹相聚日,方知母亲……已经……身故……多年……”
她眼泪落了下来,虞洽也拿巾帕抹眼,座中人一片唏嘘。
秦夫人掏出帕子按了按眼,叹息一声,道:“没想国师身世竟是如此坎坷。”
蓝夫人抚着佛珠也叹:“阿弥陀佛,还以为这等遭遇只有戏文才有,……佛祖慈悲,世间当真多苦楚。”
方夫人端然道:“当年朝纲不清,这民间又哪得安生!”
算算年头,这云家遭祸的年间应当正是宫里的那位太上皇处政。因受自家官人的影响,方夫人对这位道君皇帝没甚好感,话里头便有讽意。
这话其他夫人却不好接。谁不知道他家李相公刚直崖峻,当着官家也是不假辞色,方夫人是家有渊源,其他女眷却不敢这般放言无忌。
林夫人拿帕按了下眼,叹着道:“卫国师是因怀念母亲?……所以?”
师师拭了泪,道:“当年仇家势大,舅舅卫先生为护希颜周全,以父女相称,带着她隐姓埋名,颠沛流离十余载……终因积伤复发不治……希颜心伤哀恸,又感念舅父养育亲情和悉心教导之恩,便一直未改卫姓。”
“……原来如此。”秦夫人叹道。
方夫人点头道:“养育之恩犹胜生育之恩,卫国师不易姓是全了情义,该当如此。”
大家感喟一阵。
“不对呀……”蔡夫人突兀道,“当年大娘子在哪?难道没在令尊令堂身边?莫非还有甚么隐情?”
韩夫人目光立时如刺般探视过去<a href="http://xs.com/22384/" target="_blank">霸爱惹火小蛮妻</a>。
除方夫人外,其他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云大娘子的述说里没有提及她自己如何——却不似蔡韩二位夫人这般急切,表露得咄咄逼人。
林夫人微笑道:“蔡夫人果然细心,不似咱们耳钝神迟的,方才只顾紧张了,愣没注意到。”
秦夫人呵呵笑,“还是年轻轻的耳朵灵便呀。”
师师向二位夫人略一敛首,面上依然是戚色,道:“希柳少时痴迷琴艺,因叔父就是琴技大家,所以一年到头总有几月是在叔父家习琴,恰巧避过了……”她神情一黯,顿了顿,方继续道,“后来惊闻家门生变,叔父立即遣散家仆,带我隐名避祸……又一边寻找母亲和希颜的下落……孰料这一寻,就寻了十多年,直到希颜名动京城,姊妹方得重聚。”
众人又一阵唏嘘。
何栖云无语垂眼。师师,你不去编杂戏真可惜了。
一直静听不语的计夫人忽然开口道:“这等穷凶奸恶之徒实是可恨,雇凶杀人,祸人家破,国法不容,不知云家之仇是否已雪,元凶可是伏法枭首了?”
方夫人一拍榻几,义愤道:“这等恶徒自是当斩!”
卓夫人目光微闪,看向计夫人,道:“果真是住在大理寺衙门后院的,这张口道的就是律法。”
师师心道:这计夫人确是内隐锋锐,一语切中关键——着眼的是元凶的身份。她微敛戚色,臻首轻点道:“有劳计夫人关切,蔡京老贼恶有恶报,饿死流徒途中,云家血仇得报,先父先母当能瞑目九泉。”蔡京这老贼祸害人多了,多栽一桩也不冤他。
众人恍然大悟。
方夫人重拍榻几,“原来是蔡京这奸佞害人!”又解气地笑道,“这老贼死得好!家抄得好!合当这样!——让他亦尝尝甚么是家破人亡!”
座中有人便想起当年正是卫国师力主抄家蔡太师府,原来还有这背后的仇怨在;还有听说太师府的蔡五待制当年心仪官家最宠爱的茂德公主,宣德楼上拜求尚主,最后却是清圣御医卫轲隐瞒女子之身当了驸马——这蔡氏一门,也算是尽栽于卫国师之手。
这般回想之后,很多以前传言中的隐晦之处,便犹如被一根明线串起,忽然都明朗起来——难怪当年卫国师要隐去女儿身入朝,难道要做那驸马,这都有了缘由;否则如何能扳倒掌朝二十八年的蔡佞?
秦夫人拊掌感叹:“……亏得茂德公主未被蔡贼之子尚去,不然公主的终身可就生生毁了。”
这话引开了头,韩夫人跟着道:“还记得建炎元年,这京里的流言传来传去,坊间的话本都演了好几个,亦不知哪是真哪是假……”说着向前倾了倾身子,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问:“大娘子,这茂德公主当真……还在?”
师师在众人眼目下抬杯慢慢抿了一口,在韩夫人直欲掐她脖子的眼神里,这才道:“当年,整个东京都瞩目希颜和金国国师的黄河一战,希颜并无十足信心,然顾虑不能动摇守城的军民士气,她便瞒了整个帝京,亦瞒了公主和我……”
她遥叹一声,记起当年之事,娇媚容颜似浮起惘然之态,“待从昏迷中醒来,才知已在去京百里的南下马车中,这才晓得希颜在赴战之前,已提前安排好一切,唯愿我等平淡安然一生……”她仰笑收口,拿起酒杯抿尽,身后丫鬟执提再满上。
“……茂德公主真的还在。”韩夫人直着眼。
师师却瞪眼她:“韩夫人说甚?公主甚么的早没了,哪还有公主?”
韩夫人吃惊指着她,“你,你先前不是说……”
“说甚么了?”她玉指捏着酒杯,媚眸流转,吃笑道:“这世上只有云氏三娘<a href="http://xs.com/23968/" target="_blank">酷总裁的躲爱小娇妻</a>。”
韩夫人瞪目,愈发口吃,“云,云氏?三……娘?”
师师抬手喝尽杯中酒,粉腮飞霞,桃眸斜睇,似是已有了几分醉意,嘻嘻道:“当然,云三娘子,咱家希颜的宝贝亲妹子。”
她说的这话比真珠还真,听进大家耳里却自动解成“卫国师认茂德公主为妹”。
误解不是她的错呀。
师师吃吃笑着拈起杯,伸前碰了下何栖云面前酒杯,半挑眉梢飞去个眼波:佩服罢?
佩服,佩服,五体投地。何栖云好笑地抬杯沾唇,心想:这可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好妹妹,陪姊姊喝一杯。”师师吃吃笑个不休,又去沾虞洽的杯子。虞洽赶紧拿起和她吃了一杯。
这厢已吃酒说笑起来,那厢韩夫人还在直眼犯嘀咕,侧身支近榻几对面的蔡夫人,叽咕道:“……公主就这么住在国师府,宫里亦没个说法,这不合法度罢……以后怎么嫁人……”
左边矮榻的蓝夫人和计夫人只作未闻;右上矮榻的方夫人口唇嚅动,秦夫人辨出“没安好心”,心头顿喷,紧着抬起茶盏遮下;南榻上的卓夫人和林夫人对视,同时默契一笑,举杯相饮——这世上已无茂德公主,可笑还有人在那枉费心机。
这公主有甚好的?还不如当个国师的妹妹,至少婚姻嫁娶更遂心些。虞洽唇边泛笑,心想:这般周全尽心地护人安然一生,莫怪当初公主甘愿为她作掩护。
林夫人举了酒杯,笑道:“有道是否极泰来,大娘子姊妹坎坷之运早已尽去,今后福气定是越来越多,哈哈,咱们都喝一杯,沾沾云氏三姊妹的福气。。”
大家都笑着举起杯盏,或是酒或是茶,都尽了亮开。林夫人目光示意,几名丫鬟女使立即筛酒上茶换碟地忙起来。
待酒再斟上后,师师举杯高兴道:“承林夫人的吉言。说起喜事,前儿倒还真有一桩,”她咯咯欢笑了两声,才道,“咱家三娘子前半月刚生了个小子,要不是还在坐月,我就拉她一起来赏花了,咯咯。”
大家都呆愣住了。半晌,虞洽小心翼翼问:“云姊姊,你说的三娘子……是,先前说的那,那三娘子?”
师师桃花眸子一瞪,斜着眼道:“咱云家还有几个三娘子?——希颜只得这一个三妹。”
座中人都有晕厥的感觉。
茂德公主竟已嫁人了?还有儿子了?
“这事……官家知道?”韩夫人又是脱口而出,皇帝嫁妹子就这般悄悄办了?
师师惊异咦了声,“希颜嫁妹子,有官家啥事体?”
众人又要晕厥。
虞洽心中连道佩服,果然是卫国师才能做出的事,招呼都不打一声,将皇帝妹子说嫁就嫁了,这连皇外甥都给生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师,你就是演戏帝呀(星星眼飞)
易安:指李易安,即李清照,号易安居士,时人多称李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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