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交易筹码(2/2)
他用腰力撑着以硬碰硬,脚下一步没躲,一股黏稠的液体从他眼皮上游移而下,带着尖锐痛感,倒是与胸肋的伤处遥相呼应了。
“疼吗?打你打得疼吗?”戚宝山没有再打第二下,也是极度的心疼,捏住他脸,双手把他的脸攥到手心里用力抚摸,“小刀,打你都不是因为姓凌的小子,我佩服凌河,他真厉害,生子当如凌河,养儿子就应当都养成凌河那样!
“我打你是因为你自己犯蠢,你竟然信他!……从头至尾被他骗了、耍了,还为他两肋插刀,我以为你比渡边仰山那个老蠢货聪明可你没有,你亲眼瞧见渡边家怎么被整得一败涂地,下一个就是简家、游家,你还信那个人,我一巴掌能打醒你吗小刀?!”
严小刀无话可说,有些事他与干爹想法背道而驰,但也不必纠正反驳各人的立场三观。
“我不会毁您的基业让您受害,也不想让他受委屈。”严小刀说话时因眉骨绽开出血,表情壮烈而凝重。
从头至尾被骗这事他心里有数,说到底是他心甘情愿被骗,故意装瞎。如若不是他装瞎,凌河真能在他身边耗这么久安然无虞,还能作妖?
更多详情他不愿对戚爷讲出来,不愿与任何人分享,那是属于他与凌河之间的情感*。两人或许不能在一起了,偶尔内心回味他平生抱过、吻过的唯一一个男人,以后也不会瞧上第二个,权当做个念想。
……
那时在地下室里,戚宝山拎过丢弃一旁的鸡毛掸子,用小棍尖端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写下四个大字,也就是四个人的姓氏,他与凌河都心知肚明。
戚宝山当着凌河的面,一一点着这四人姓氏,默不吱声将他自己的“戚”字两笔划掉,拿鸡毛掸子扒拉着其他三位:“这是你名单上恨之入骨想要找的人对吗,小凌先生?”
凌河不置可否,就是默认了。
戚宝山坦诚道:“你我都是生意人,只讲求成本和利益,这个买卖你稳赚不赔。
“你尽管放手去干你的,我总之不拦着你,你也不要再找我麻烦,阳关大路你我各走一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戚宝山又一掸子戳到了凌河心口,他在那些姓氏旁边,写下笔迹劲道的一个“刀”字。
“我就养这么一个儿子,也是我十几年的心血。小凌先生你也是够精明,你只要拿住了小刀,将来我戚宝山这份家业,不都变成你们两个的?你敢说你不是以此手段谋夺我的家产?……你这笔买卖可真不吃亏啊。”
……
……
“呵,想谋夺我的家业,还要夺走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栽培……”戚宝山仰面长叹让眼底泛出湿润,猛地用力将嘴唇按上小刀挨打受伤那半边脸上。
严小刀下意识没敢躲闪和推拒,面部却比刚才直接被打更感到刺痛,心情陷入突如其来的起伏和惊诧。
他一动都没动,戚爷竟贴着他脸摩挲着吻了很久,最终逼得他侧过脸去,尴尬地撤开一步。
戚宝山嘴唇和手指上,沾的都是他的血。动情的眼神和战栗的指尖好像迸发出内心某些从未暴露示人的癫狂情绪,这让严小刀不太理解,没见过。
他也不喜欢旁人对他身体上的亲近接触,很不习惯。其实他与凌河也没有频繁亲密的耳鬓厮磨。
戚宝山唇中央残留一点红,用温湿的毛巾替他擦掉伤口血污,说:“小刀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把你拱手送给别人,绝对不会……他就甭想。”
这话莫名其妙且十分不善,逼得严小刀心里又是一沉……你要把我拱手送谁?
戚爷也来不及再抒发胸臆,在这时突接短讯。
这人只往手机上瞥了一眼,脸色竟然比刚才跟凌河谈交易条件时更加焦虑难看。
戚宝山仓促道:“还有话回头找你说,晚上或明早你过来我家里,我们再谈。”
严小刀点头应了。
戚爷匆忙地连夹衣外套都没有系好,即便房门严丝合缝,墙壁也足够隔音,他也不放心在干儿子家里回这个电话,大步下楼就出门去了,另寻稳妥他处。
……
戚宝山接到一条短讯:【老二,快两年都没见面,咱老哥俩也该谈谈这事究竟怎么办?】
那短讯号码一直在他手机通讯录里,只是轻易从不联系,署名是“游”。
……
戚宝山前脚刚走,留下用大号铁锁锁住的地下室小门。严小刀用药膏纱布粗劣地拾掇过面部伤口,迅速又开了锁奔回地下室,确认凌河胳膊腿还在不在。
房间阴湿昏暗的灯下,凌河抬眼一扫严小刀这副刚被人修理过的尊容就什么都明白了,两人彼此了解到已不需要煞有介事地嘘寒问暖,“您这张俊脸被谁打了”。
这世上,除了他戚宝山,还有谁敢打严小刀的脸都打出血还不怕被戳个三刀六洞啊?
凌河把脸狠狠扭向一旁,不说话。越是心里惦记的,他越不想见,因为见面无话可说,说的都不是自己真心所想。地上瘫着被折成两截的鸡毛掸子。当然,那几个大字也都被抹掉了,包括那个割人肺腑的“刀”字。
严小刀说:“搬回楼上吗?这太潮湿,对你脚伤不好。”
凌河答:“不用,搬上再搬下的麻烦,多住几天怎么都能习惯。”
严小刀:“……”
凌河很无所谓地笑了,抬手一指房间角落:“你看,这地下室还有个独立卫生间,我住很方便。”
严小刀知道那卫生间脏得要命,从来没人打扫,想不出凌河这样的人还能忍。
他又默不作声地俯身下去,察看凌河的脚伤痊愈情况,给这人重新换一层药膏和绷带。
凌河很想吼严小刀“你这个大妖精快离远点别再来引诱勾引我了”,恰在这时杨喜峰急步从楼梯跑下来,又怕打扰他二人说悄悄话,顿了一下,还是低喊道:“大哥,那什么,门外有条子找……我是说,市局刑警队的薛队长找您,好像要问您麦先生那个案子。”
严小刀眉心一凛,心情遽然沉了下去,一沉到底,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有人奔他来了。
他心里一清二楚,就知道麦允良案子从头至尾是谁的设计和手笔,几小时前唇纹缠绵抽丝的吻尚带余温,一把剑已经悬在他的头顶了,俩人吵架归吵架,怀疑的话说过不少,他还是不敢相信有这么一天,竟然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凌先生确实就能狠到将感□□与筹谋的大事一分为二,各取所需还互不妨碍,心肠如此冷酷。严小刀十分难过悲凉地看着凌河,点点头:“好,成,我去见警察,你想让我跟警察交代什么?”
凌河无言以对:“……”
严小刀转身就走。
凌河分明是想拉住他解释清楚却站不起来:“……小刀!”
薛大队长已经不请自入站在客厅中央,四面环视这别墅的装潢和气度,就跟进朋友家串门一样,一回生二回熟么。
严小刀从地下室走上来时面色凛冽如冰,面对薛谦一丝笑模样都没有:“薛队长要问什么,这里谈还是进局子谈?”
薛谦的反应故作夸张,眯起眼端详他:“严总今天贵体欠安?不舒服?那咱们其实可以……”
严小刀打断对方:“谢您关心,没什么大碍,想谈什么就谈。”
薛谦面色也十分不善,口吻轻佻但暗含机锋:“麻烦严总百忙抽空去帮我们录个口供,没什么要紧,就随便聊聊。”
严小刀这一刻对除了凌河之外任何其他人都不想给好脸色,冷冷地拿眼一扫对方:“薛队长稍等,我上楼换件衣服。”
严小刀那时西装外套是罩在肩膀上,衬衫一片血迹,薛谦只要不瞎一定看到了。他进了卧室,扔掉西装再褪掉衬衫,心头的隐痛已然超越肋骨与眉骨上破绽的伤口疼痛。警察这时候找他,薛队长拎他去警局问话,都是拿着刀刃往他伤口上再划一刀,再狠狠给他撒一把盐。
他低头撤掉腰封和腰间藏的柳叶刀,进警局肯定不能携带这些家伙。
再重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裹上风衣外套,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全部伤痛藏在衣服之下,不愿意示人。
严小刀感受到被什么东西蛰了眼的刺痛,有些湿润,但强忍着没有让那片湿润感再扩大蔓延。有时候,饶是再坚强的一个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多么希望有人替他分担一些、疼惜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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