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豪掷千金(2/2)
凌河浑然不觉自己作风多么恶劣,笑得没心没肺,夜光下浪出一脸妖气:“抱歉严总,我那天大姨夫来了,您真的别当真,呵呵……”
凌河的表情分明在讲:这就叫作代沟,老大爷婆婆妈妈的。
严小刀捏着眉头阖上眼,骂了一句凌河的这位大姨夫亲戚。
他突然起身逼近,对着凌河的脸,鼻尖几乎摁上对方的鼻尖,强行压抑住最后一刻可能暴露他隐秘情感的失控动作。
“凌河,以后别再说那种让人难受刺激的话,我当时真的当真了。”
凌河不知是否听进去这句恳求,但他盯着严小刀鼻翼上秀气的黑痣也盯很久了,这是需要多么强大的心智和自控能力,才能在小刀的脸凑过来时不失控抚摸这张英俊动人的脸……
凌河口中的话永远只能信一小半。
严小刀表面内敛,不发脾气,那晚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地回想前日在基督堂内让他触动惊心的忏悔。
我的愤怒和仇恨在我把一切邪恶念头付诸实施之前永无解脱,因为除了它们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那些伤害过我、羞辱过我的恶魔,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自取灭亡、在野火中化为灰烬……
严小刀幡然醒悟,这些话其实才最像那位将伊露岛“云端号”搅得天翻地覆的凌公子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是经典凌氏语录,字字诛心,令人畏惧胆寒,散发出带着黄色信号烟的危险毒性。凌河不就是那副德行吗,随心所欲随时喷你一脸!倾国绝色的面孔上仿佛就刻着“本宫很恶毒有本事你们来砍我”!
只不过最近田园悠哉生活过久了,严小刀在刻意遗忘那些令他不舒服的记忆,刻意地遗忘最初相识时那个出言狠辣性格刁钻、让他很不适应不喜欢的凌河。他硬是把凌河塞进一个形象单纯美好的椭圆形盒子,合乎他的口味,偏偏对方最近也努力配合,将四方棱角和尖锐的矛刺都收敛了,愣是生塞硬套钻进这椭圆形的盒子里,刻意塑造出个温柔体贴彬彬有礼的年轻后生模样。
凌河是不是也装得挺辛苦的,快要憋不住了?
究竟哪一副躯壳,才是属于这人的真面目?
……
严小刀也想过着手暗中调查往事的蛛丝马迹,然而时隔多年,南北相距,都不知从何下手,没人可问,集团里几乎所有人手都比他的资历还浅,问谁?谁清楚戚爷当初底细?
……
接下来一个星期,严小刀白天除了去各家分号和港口处理公事,找各路友军和衙门口官员闲嚼打屁,其余空闲时间都给了过来出差的梁有晖。梁大少是为自家企业跑腿办事,梁董事长有意锻炼独子出来跟外人多打交道,而且临湾新区又毗邻燕畿交通方便,这地方就成了太子爷们常来常往的一块私塾教场,许多二代在港口减税区都有跨国生意往来。
梁有晖问:“小刀,你跟那位凌先生,还在一起?”
严小刀垂眼一笑:“你说的哪种‘在一起’?当时在船上你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
“行啦我都懂!”梁有晖略感遗憾落寞,“以前哥们跟你两地‘分居’,也沾不上手,现在我终于准备常驻临湾新公司了,可以经常找你消遣,结果你已经娶了!”
“谁娶了?滚。”严小刀用口型骂了对方一句,却又莫名为这句“娶了”而心动。
回到公司,他发现自己办公桌上又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竟然还是两张‘麦动随风’演唱会贵宾票,位置还都差不多,还夹有麦允良亲笔的问候短签,客气诚挚地邀请严总一定赏光。
严小刀有点没弄明白,麦允良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给他寄来演唱会入场券了。这人怎么又送票?票卖不出去吧?只是上次的信封没夹带亲笔信笺罢了。
他秘书小姚风风火火进来,特兴奋的德行:“严总,刚才麦先生亲自来公司给您送票的!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他还戴墨镜棒球帽遮着脸!”
严小刀瞄着姚大美女一脸意犹未尽的陶醉:“你们一帮人围观索要签名来着吧?”
姚秘笑嘻嘻地:“我们也没有太给您丢脸,就签名加合影呗……微信号都没告诉我!”
严小刀没话说,还能拦着姑娘们追星么?现在谁不追小鲜肉?就连一年一度的年三十晚主旋律政治晚会都塞满了各款可口的鲜肉。
姚秘扭着a字裙小蛮腰出去了,临走还拍了一句言不由衷的马屁:“严总其实您也特别帅,另外的一种帅,跟麦先生不一样口味!您仍然是我们大家最爱的宝宝,您别吃醋哈!那个什么,咱们的一季度末奖金,这个奖金啊……”
严总丝毫不带任何欲/念地很想在姚美女屁股上狠掐一把……
位于灯塔山脚下的“红场”,是经济新区最大一家文化设施场馆。它的前身是公家的民族宫大舞台,在临湾成立新区行政区划的那两年迅速改制私有,被简家旗下的文艺公司以抄底价格收走了,再耗费巨资装修,迅速改建成这样一家走高端豪华路线的演艺场馆。因其外墙呈现砖红色宫墙模样,夜灯下富丽堂皇,又被称为“红场”,这几年承办各类明星商演,赚大了。
炫目的灯柱旋转扫射着喷向天空,将夜幕下的红场衬托得像一只熠熠发光的大号聚宝盆。大规模应援团式的迷妹粉丝们从四面八方聚来,年轻学生是送钱的主力军,化作一股人潮前仆后继涌向红场发光的入口处。
严总所住的别墅离红场还真不远,同在港口区。他也不着急看时间,与凌河二人捯饬妥当了才抱了人下楼。
两人穿了两套几乎同色的西装,只是款式上凌河那件的领子是缎面,袖口有四颗金色纽扣,而严总不喜欢这种累赘的花饰,只穿纯色。
随行的1号保镖峰峰和2号保镖宽子在客厅门口围观,互相打一眼色:“哎呀嘛,老大这看着跟结婚似的……真般配,干脆就结了呗……”
就在他几人准备出门,门口又来一拨送快递的。这回送的贵重大家伙,来了一辆铁壳押运专车,五六名装卸工人,手法专业,十分小心严谨。
从那辆专车上,抬下来一架三角钢琴……
凌河遽然愣住了。
他只需要瞄一眼那些巨型纸箱纸壳上的德文和英文双语标识,就知这是哪一家进口品牌的演奏会级别钢琴,昂贵不凡。
凌河是不太喜欢身边的事情出乎他预料、让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忍了片刻才转过头看严小刀:“严总……以您那三支半曲库的卡拉ok水平,好像不太需要购买施坦威d级演奏会型号的钢琴,太土豪太浪费钱了。”
“给我用就属于糟蹋东西暴殄天物了。”严小刀淡淡地答,“我给你买的。”
凌河喃喃地:“不对,他家高档琴需要提前三月预订,拿不到现货,你从哪订的?”
严小刀说:“我‘截胡’了。我说我需要最快时间运到,多加点钱,把预订名单里排最靠前的这架琴悄悄先卖给我。”
凌河坐在那里,像演绎慢镜头一般将头缓缓低下去,眼睫上点染着门外的夕阳微光。他故意用手指不停摩挲西装袖口的纽扣,借以掩饰极其复杂彷徨的情绪。他又不是没见过施坦威,他这样的人,对于豪掷千金博君一笑这类奢侈风流的小把戏早就应该嗤之以鼻、无动于衷了。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觉着特无聊,特俗气。
可是,是小刀啊……
他不远千里回来大陆,这一趟精心织构筹谋已久他为了什么?他顺水推舟如愿以偿住进严总的家他为了什么?他今夜一定盛装出席麦允良的演唱会又为了什么?而在此时,这些重要的议题好像又都不重要了……凌河是在不知不觉间眼眶发痒、鼻塞、喉咙痛,症状发作类似春季过敏,他对严小刀这个人就是严重过敏!
凌河望着严小刀,尽量用十二分真诚的语气说:“严总,我原本也不会久住你这里,或许再过十天半月就不在这里,不愿辜负您的好意,太浪费了。”
严小刀微一摇头:“不会浪费,将来你找到更合适住处,琴也跟着你搬走,就是送给你的。”
这事木已成舟,都没法拒绝。凌河认为他若是此时说“太贵重了我不敢收”之类的屁话,就显得忸怩作态太不爷们了,墨墨迹迹的不符合俩人的性情作风。
严小刀又不缺这百八十万块钱,其实他凌河也不缺这笔钱,都买得起。豪掷百万买琴,就是一见如故相送知音,与钱无关,两人心里都懂。
凌河笑问:“严总其实有意偷师,你是想跟我学弹琴吧?”
“可不是么!”严小刀自嘲道,“不然每回都是那三首半,都没法出去跟那帮文化人儿大老板嘚瑟!拜托你了凌先生,多多关照,勉强栽培一下这个不识谱不入流的学生。”
有些人,认识十年八年,好像也没怎么了解对方,没剩多少情谊。
有些人,认识十天八天,却好像已经认识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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