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2)
与这样的足以载入史册的缘分相比,是不是温柔体贴的大姐姐,是不是长发飘飘的“小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真的是想太多。
华金交叉着手指,仍在解释着:“我、我没有玩很久……我能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干什么,真的,这次不会玩起来就耽误上课了。大伟的那个号,我也就每天打一会儿,就上去了。天这么热,又不方便出去打工……”
闵丘心里的失落就着那一个小小的突破口迅速爆破,他忍不住一声厉喝:“别说了!”
华金和大伟玩的这个游戏他从前也见别人玩过,只不过是打打小兵、箭塔之类的,画面粗糙幼稚、技能简单到前期一只手、后期用不了两只手就数得过来。这么个破游戏,一局打下来至少要个把小时,而按大伟付的价格,华金岂不是得打几百场?
一场按一个小时算,那不就是几天几夜?
闵丘满心感觉自己上当受骗,愤怒非常:“你这几天就窝在屋里玩这个?你跟我说你在看书?你跟我说你补考没问题?”
闵丘喉腔、胸腔之类的共鸣体与身高成正比,火气一上来,声音把他自己的耳膜也震得嗡嗡作响,可此刻他显然顾不得这些,反倒像泄愤似的,吼得有一种绝望的痛快,抵过了心里无处言说的失落:“我跟没跟你说过别跟他玩?他教你什么好了?还画图?画个屁了!我每天在这悄声悄气地怕打扰你复习,你倒好,关起门来玩游戏?”
闵丘在老家的时候不嚎叫挣扎一下没人理他的茬,而在外面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跟人说话,更不用说他平时轻声细语相待、唯恐打个喷嚏就吹走的华金了。
那道单薄的身影当下便被他的气势镇得半晌没开口说话。
闵丘犹不解气:“你疯了吧你?300?你耽误多少时间?”
“没多少,我打很快的,”华金略显急切地开口解释道,“一般打完前十分钟对面就准备投降了……”
然而闵丘根本没想听他的回答,不客气地打断他,刻薄地说:“你就差那点钱?”
华金默默地站着,半晌没接话,视线越落越低,从闵丘的脸上一直落到了地面。
闵丘的火气飙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像是攀岩一般,再想向上则必须寻找一个踏板:“你说啊!”
“不是缺钱……”华金小声道,“我一个二十岁的人,想用碎片时间打点工赚钱,这有错吗?大伟能去接单帮别人画画、做图,我能吗?”
一提起来“大伟”,闵丘的心头又窜起一股火——那种“你身边的人非要和你讨厌的人交好”的烦躁感充斥在他胸口。
“女生能去站展台、当礼宾,我能吗?课少的专业能去当家教,我能吗?那我能干什么?去发传单,还是去当促销?一去就是一天,回来最早也要晚上□□点了,”华金艰难而缓慢地说道,“一周我只有一天的时间能去,但是厂家还不一定需要只当一天班的。”
闵丘:“你知道不好打工还非打个什么劲?老老实实的呆着不就完了!”
“我为什么非要‘老老实实呆着’?”华金缓缓呼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生硬地说,“帮别人打游戏就不是劳动所得了么?我打大伟那个号一天几场,两个小时都不用,三天就晋级,我碍着谁了?别人都能用一技之长赚钱,我为什么不能?”
闵丘气急败坏:“还‘一技之长’?打那么个破游戏还叫一技之长?”
华金不跟他过招,他觉得教训起来没有一点儿着力点,不够解气,可等华金真的反驳他了,闵丘又不免急火攻心,未等对方开口便再吼道:“你要钱我给你!好好学习,不许再打!听到没有!”
“闵丘……”华金抬头看着他,后退了一步,再后退了一步,退进屋里一转身,反手把门关上了。
闵丘也不管隔音门放不放他的声波进去,又追加了一句:“你听到没有!”
他怒气未消地回房倒在床上,一心想睡觉,却忍不住地越想越烦——既烦那个大伟没事找事,又烦华金阳奉阴违,尤其烦自己刚才失态不堪的表现,和平时相比简直就像人格分裂。
几天或者几周之后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华金的三百块钱外快会花完,大伟那个号的级别会掉下来,而他在华金心里的形象却是一去不复返,从此之后支离破碎烂成一滩。
华金就算不是蜜桃软软,那也是他的结契人,他一年多以来为了和华金拉近距离而迁就其衣食住行,好不容易关系好到能一起出来合住了,这时却因为个什么破游戏大吵一架……他刚才是搭错了哪根弦?吃错了什么药?他在失望什么?
大门一关,这房里就他们两个人,往常无论他俩交流与否,也没有第三个人在,而那个大伟一来就占了他的位置,比他和华金更亲近,甚至两人还有他不知道的合计,这合计又恰是让华金玩游戏不务正业的,实在是有太多可以引爆他的导火索了,他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根把他引爆的。
不过有一点,关于华金说自己二十岁了凭什么不能打点零工赚钱这件事——虽然闵丘刚才情急之中脱口而出说了“你没钱我给你”这种话,但是放到现实中他知道华金绝对不会白拿别人的钱。
他们眼前还有七年之久的课业未完成,毕业之后最少也27岁了。
27是个什么概念?其他家庭的孩子逢年过节已经能大包小包地提着年货探望父母,而他们还在拿着自身难保的微薄补贴伸手跟家里要生活费。
考入医学院之前,他们一个个都是班里的佼佼者,成绩名列前茅,眼看着左邻右舍从前成绩不如他们的同届同学提前几年毕了业,事业平步青云、收入年年增长,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家庭肯定会沉不住气,到那时候施什么压的都有……学医的投资回报周期如此漫长,华金的母亲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闵丘暴躁地在床上用力翻了个身——华金没错,都是他自己的错!
人家华金想提前攒点钱未雨绸缪,能撑一时是一时,哪怕少跟家里要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好,他到底是在嗷嗷嗷个什么劲儿啊!
闵丘抽出手机搜索了下那个游戏的代打业务,随便找了家掌柜在线的店铺询问:“黄金5到白金5多少钱?”
掌柜回复:“500元包补分。”
闵丘没太看明白,问:“要打多久,多少场?”
掌柜:“平均70场,看大区和手气,不一定。一周左右吧。”
闵丘:“有没有那种连赢的?多少钱?”
掌柜:“你想找大神打?100、200一局都有,直播上分,基本连赢。”
这样一比,华金岂不是少收了太多钱了?
闵丘又问:“胜率95%,350元,三天,打吗?”
掌柜:“做梦呢?滚滚滚,皇冠还这么抠,别让我再看见你。”
闵丘:“……”
天一亮,闵丘搓了搓脸,整装待发推开了门。
他想好了,他要跟华金好好谈谈,这么个赚外快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关键要制定合理的工作时间和价目表,拒绝过量工作,严格杜绝影响正常学习生活的沉迷游戏,以及列出明码标价,预防像大伟这种占小便宜的人再次出现,万一遇到赖账的,华金在家代打即可,由他去上门收钱。
而华金却未能听到他的计划。
华金不在房间,不在任何一间屋内……他先走了。
闵丘有点心虚,鬼使神差地溜进房内拉开衣柜门看了看——华金的衣服不多,都是棉棉软软的,哪件和哪件都长得差不离,不太好判断他究竟是拿走了一部分,还是他一共就这么点衣服。
他们俩不可能天天保持同步,之前偶尔也有先后出门的时候,但昨晚刚发生了争执,今天房间和餐桌的空荡就显得分外刺眼,仿佛在冷冷地嘲讽着闵丘:没有我,看你怎么办?
呵呵。闵丘嘴角一抽:我三百年都活过来了,我差你这一顿?你骗我我都不生气了,你还生什么气?
这天的课是在普通教室上的,大概放了30多张桌子,全班一共60几个人,正好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几个富裕的空位。闵丘站在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华金已经有坑了,在靠墙的角落里坐着,另外三面的坑里也各自有了萝卜。
闵丘走到后门最后一排,拉开门口位置的凳子坐下。
池远:“去去去,这个座有人。”
闵丘重重地把书包往桌上一放,没好气道:“我买了。”
如果中间隔着的人不乱晃的话,从这个角度勉强可以看到华金小小的、像是虾米一样弓腰趴在桌上的侧影,不知是没吃饭没精神,还是昨晚的胃疼君也跟他一起起床上课来了。
华金的头发洗过,没吹造型,也没抹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软趴趴地蹲在头上——昨天美发师明明叮嘱他俩至少两天不能洗头的,估计是华金沾了水才想起来。
以闵丘对他的了解,他头发没弄好心情也会随之不太好,趴在桌上多半是因为这个。
总之,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好,闵丘倒放心了几分,当然,这也是出于对结契人的关注……算了,守护个屁啊,他这一年多以来就没见任何一个人跟好脾气又热心的华金脸红脖子粗的吵架过,唯一一个就是他自己,像神经病一样莫名其妙地吃完人家煮的粥就突然爆发,他怎么还有脸说担心华金玩游戏消沉抑郁?怎么有脸说保护人家?
下午的课还是在这间教室上,大家多是放一本不太要紧的书在位置上占个座,而且都是自己班的,一般不存在谁把谁早晨占的座给换了这种事。闵丘在华金那个位置周遭踱步一圈,见没有一个忘了放书的,只得作罢。
中午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回一趟家完全够了,只是一来一回路上要遭不少阳光的热情问候,闵丘懒得跑这一趟,独自去食堂吃饭。
医学院的食堂里,单独吃饭的人数不胜数,大家步履匆匆而来,戴着耳机夹着书,闷头吃完自己的那一份粮食,然后一抹嘴,大步流星地离去,不把时间浪费在多瞧任何事物一眼上,闵丘显然不是他们的其中之一。
身旁没有了像火箭助推器一样小的华金跟着,他无人可以商量吃什么菜,站在队列里浑浑噩噩的,一点灵感都没有,隐约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半份鱼香茄子、半份蘑菇炒肉。”
他实在是提不起劲自己独立思考中午吃什么了,于是排到窗口面前时便抄袭道:“半份鱼香茄子、半份蘑菇炒肉。”
大师傅很不友好地白了他一眼:“没有。”
闵丘这才看到鱼香茄子是隔壁窗口的菜:“那就……这个、这个、这个,各一份吧。”
窗口送了一碗看得到、但绝不会让你轻易喝到鸡蛋穗的汤,闵丘一手端汤一手端菜盘找了个位置,又发现自己忘了买饭。
教学楼稍远一些的一波学生涌了进来,他不想再排一次队了,便在小卖部窗口买了个面包——如果华金在的话,他们两个肯定在走到食堂来的路上就商量好吃什么菜、什么饭、要不要单独打两份能看得到也能喝得到鸡蛋穗的紫菜汤,他们可能会分头排队,也可能一个先去找干净的座位,互相提醒着,绝对不会忘了买什么。
小卖部的面包大概是早晨供应的,放到中午上半截有点干了,朝下的部分还有种怪异的黏腻口感,果酱也是突兀的一大坨,分布极不均匀,闵丘抬手扔进了垃圾桶。
没有人会知道他今天中午没就着菜吃上饭。
饭后,他低头玩着手机在冷饮店柜台前等一杯鲜榨果汁——只有这样看起来才没那么寂寞。
远名扬在线,闵丘想到软软的话,顺手问道:“大哥,你是自己来天都,还是和你那些朋友一起来?”
远名扬:“自己。”
闵丘:“那你那些朋友呢?他们不跟你一起来吗?”
远名扬:“?”
远名扬:“难道我离了他们过不了?”
闵丘如醍醐灌顶:对啊!就是这样!谁离了谁过不了?呵呵!
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他提前去了教学楼,想着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然后精神抖擞地听下午的课,过他一个人的精彩,不料进门却看到华金已经在教室里了,正和前桌的一名同学说笑。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了一眼,华金又笑了。
闵丘感觉华金是在看自己,朝自己示好。
他怎么说也是三百大岁,“知天命”的年纪都过了六遍,并不是一点小事就放在心上、成年累月都过不去坎儿的人,当即迎着那道友好的目光走了过去,不计前嫌地微微一笑:“你俩说什么呢?”
华金抬头:“哦,闵丘啊。我们没说什么啊。”
说罢,那二人又对视一笑。
闵丘:“……”
还“闵丘”?!
闵丘震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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