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番外86（2/2）

“皇兄？”郎程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郎程言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反应。

此时，席上的文武大臣们，也发现了皇帝的异样，纷纷放下碗箸，朝上方看过来。

扔掉手中半篮鲜花，郎程昕紧接着冲上高台，一把抓住郎程言的手，满脸焦急地道：“四哥！四哥！”

双眼直愣愣地瞪着前方，郎程言全无反应。

不由自主地，郎程晔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这皇宫中的血腥与阴谋，他已经见得太多，皇兄这副模样，分明是……

“请各位归座！”

紧急关头，一声雄浑的喊声忽然传来，却是一身轻裘的逐凤将军贺兰靖，面色沉凝，目光淡冽，稳稳地举起手中金樽，“来！同饮一杯，愿吾皇千秋万岁，得享太平！”

“愿吾皇千秋万岁，得享太平！”见他如此，众臣只得各自归座，相继举樽，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纷纷口道贺辞。

被贺兰靖这么一提点，郎程昕也猛地回过神来……是啊，这可是皇兄的生辰之宴，不单有文武重臣，朝中勋贵，还有皇室宗亲，外邦来使，即使皇兄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被人瞧出端倪，否则风波一起，以他一己之力，定难控大局，保不住一年多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血变，再起一次，到那时，纵他粉身碎骨，也无回天之力。

轻轻地抽去郎程言指间银筷，郎程晔攥着胸中那颗砰砰狂跳的心，将郎程言僵硬的手臂一点点用力摁下，置于他的身侧，再不着痕迹地扶着他，缓缓靠坐在椅背上。

虽然皇帝突如其来的缄默，让众人察觉出异样，但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人真有那胆子上前查看究竟，冒犯龙颜。

“祈亲王世子殿下驾到！”

大殿门外，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嗓子。

“祈亲王世子？”众臣顿时一阵议论纷纷……祈亲王不是报称身体有恙，不肯前来赴宴吗？怎么这会儿却把自己的儿子给遣来了？

仿佛一记重锤砸下，郎程晔面色遽变，正着急地思索着办法，却听坐于椅中的郎程言轻轻开了口：“宣……”

“传皇上御旨，宣祈亲王世子进殿……！”立于下首的安宏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立即拔高了嗓音喊道。

大敞的殿门间，缓步走来一人，面色苍白，形容瘦削，五官尚算清逸，只那双黑多白少的瞳仁，透着不尽的阴鹜。

此人，便是祈亲王郎煜翊的长子，世子郎程昀。

“微臣，参见皇上。”行至金阶之下，郎程昀撩袍跪倒，下颔却仍旧高高地抬着，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龙绮上的郎程言。

“大胆！”郎程晔一声震喝，“圣驾之前，谁许你如此放肆？”

郎程昀冷冷一笑，非但不买他的帐，反而大大咧咧地站起身，傲然抬头：“我就是如此放肆，你能拿我怎样？”

“你……”郎程晔剑眉高扬，刚欲发怒，却听郎程言的嗓音再次轻轻响起，“昀弟远道而来，且先入席，用些酒菜吧。”

四两拨千金的一句话，不着痕迹地消泯了庭上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郎程昀虽有不甘，但皇命当前，也不得不从，自去旁席就坐。

“辰王，你也……退下吧。”

郎程晔一怔……辰王？皇兄为何呼他为辰王？难道说，现在这说话之人……？

一只小手从旁边伸来，轻轻扯动他的袍角，郎程晔低头看去，才发现御案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是先前那扮作花童的小男孩儿。

郎程晔心下念如电闪，情知方才那短短一瞬，必然生了变故，可皇兄到底如何，他全不知情，而席宴，必须进行下去。

怀着满心疑惑，郎程晔退了下去。

“大家继续吧。”郎程言勾勾唇角，双手撑着桌案不动，口内却说道。

大伙儿齐齐对视几眼，再次举觞对樽，觥筹交错，开杯畅饮起来。

郎程昀瞪着眼，一双戾眸，始终凝注在郎程言脸上……一切，天衣无缝，可是为什么，皇帝到此时，还没有漏出丝毫破绽？难道多时的苦心经营，终究要毁于一旦？

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只做一个亲王的儿子，更不甘心只守着一片小小的封地过完一生！大家都是郎太祖的后世子孙，大家都顶着同一个郎姓，凭什么你是皇帝，我却只能永永远远地，对你俯首称臣？

郎程言，这大安帝位，你坐得，我也坐得！况且，在我郎程昀眼中，你不过就一纨绔子弟而已，不知民生疾苦，不晓治国艰难，只不过仗着有几分运气，等来这把龙椅！

放于案下的手慢慢蜷紧，郎程昀突然霍地起身，执玉壶向金樽，注满美酒，然后稳稳托起，一步步，走向那龙椅中的男子。

“世子？”

“世子殿下……？”

席上顿时响起一片低哗之声。

只因郎程昀这举动，实在是太过突兀。

本已退到殿侧的郎程晔乍见此情形，立即提步上前，在丹墀之下，挡住了郎程昀的去路：“祈王世子，你此举何意？”

“祈王世子？”郎程昀唇角微微扬起，“若以礼数论，辰王殿下，你似乎，该称本世子一声‘堂兄’吧？”

“‘堂兄’？”郎程晔挑挑眉，也笑了，“在这大殿之上，只论君臣，无有亲疏，世子不知道吗？”

“你……”郎程昀眸中掠过丝薄恼，随即凉凉地道，“君臣也罢，亲疏也好，我实是一悉诚意，皇上尚未发话，辰王便已欲将我拒之门外，难道说，如今这永霄宫中，辰王之权，已足以凌驾，君王之威了吗？”

“你……”郎程晔瞠目结舌，不由倒吸了口寒气……他毕竟还是太年轻，政-治-斗-争经验不足，稍不留意，便被对方抓住把柄，当下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怎么？辰王殿下是觉得自己不够威风？打算着把我们这帮宾客，统统撵出宫去不成？”郎程昀语带嘲讽，眸含挑衅，对着手足无措的郎程晔，步步紧逼。

眼见僵局难解，上方的皇帝再次发话：“五弟，你且退下，让祈亲王世子上前。”

“四哥？”郎程晔一怔，随即转头朝郎程言看去，却见他目光烨烨，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郎程晔心下一喜，紧绷的神经顿时松解，默然退向一旁。

倒是郎程昀，乍然听见郎程言的声音，不由微微一凛，可事成骑虎，容不得他退缩，只能强咬着牙，托着那有如千钧之重的金樽，一步步踏上丹墀。

“微臣恭祝皇上，龙体安康，千秋万岁！”

这一次，郎程昀规规矩矩双膝跪地，高高擎起手中金樽。

慢慢地，郎程言坐直了身体，轻轻“嗯”了一声，伸出右手，接过金樽，放在鼻边浅浅一嗅，缓声道：“这酒，好香啊。”

郎程昕双肩微微一耸，却没有接话。

“砰……”

忽然间，那只盛满美酒的金樽笔直地飞了出去，直坠在青砖地面上，四散泼洒的酒浆迅疾蹿起股股白烟。

“这酒有毒！”大殿之中，哗声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