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番外40(2/2)
竹影深深,并不见任何异常。
只有两抹错竹而来的身影。
一黑,一白。
原来,是他们。
是他们来寻她了。
抬起手,果决地拔出髻上金簪,莫玉慈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凝立如山。
若是昨日,他们来,或许她会,乖乖地跟他们走。
但是今时,她已经有了一搏的意识和胆气。
她要让他们知道,她莫玉慈,不再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任人宰割的乡野女子。
就算她最后,终逃不脱宿命,终是要被送上那高高的祭台,她也要为自己抗争!
黑白二人来得极快,眨眼已出现在湖岸边。
左边的白衣人睨了莫玉慈一眼,发出声轻咦。
“莫玉慈,跟我们走。”
黑衣男子冷冷启唇,话声冰寒。
“不。”
莫玉慈只吐了一个字,后退,手中金簪扬起。
“不自量力。”黑衣男子冷哂,抬臂一掌挥出。
然而,那锐利的金簪,硬是穿透了浑厚的颈气,直抵他左胸要穴。
黑衣男子面色甫变,疾喝:“天玺,一起上!”
“看来,只能一起上了。”白衣男子眯眯眸,点头认可,旋即凌空飞起,从另一侧抓向莫玉慈。
半空中,悠悠然一声清咤:“两个大男人,联手欺负小女子,真是大煞风景!”
扑向莫玉慈的凌厉气势顿松,黑白二人同时后撤,冷目看去,却见莫玉慈身侧,已多出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持箫而立,仪态翩然。
“纳兰?”白衣男子视线轻轻掠过对方的衣角,唇中一声淡哂。
男子笑而不答,一手负于身后,微微躬身。
“此事,尔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恐遗祸贵国。”
纳兰照羽面色不改,微微浅笑:“我说过要插手干预了么?我只是,不想让人坏了心情,损了这美景。你们要拿人,只管拿便是。本公子求的,乃是公道。只要你们其中一人出手,能将这小女子拿下,本公子便即离去,绝不多言一句。”
黑白二人对视,然后齐齐转身,隐入竹林深处。
“咦?”纳兰照羽轻喟,“居然就这么走了?难得难得。”
“多谢公子仗义出手。”莫玉慈提步上前,款款拜倒。
纳兰照羽眸光在她脸上轻盈盈一转:“姑娘,你可知,这只是开始?”
“公子?”莫玉慈抬头,惑色满眸。
“他们不会罢手的。”纳兰照羽话语间,隐有叹息之意。
“我知道。”莫玉慈垂眸。
“姑娘接下来,将往何处?”
莫玉慈摇头。
“不若,仍回红袖楼吧。”
“公子?”莫玉慈再次抬头。
“送你。”纳兰照羽也不解释,只抬手轻弹,一朵淡紫色的兰花,在空中划过轻弧,落在莫玉慈的手背上,旋即粘住,渗入肌肤。
“染了这花,可就是我纳兰照羽的人了。”莫玉慈唇间的疑问尚未出口,对方忽然朗笑出声,袍摆微动间,整个人已经向空中飞去,如天际点鸿,隐没无踪……
这……
莫玉慈默立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朵意态优美,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兰花,凭空生出无限的眩惑,还有一缕,极浅极浅的……安心……
很安心。
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安心。
“纳兰照羽,”看着从幽林间步出的男子,归泓摸着下巴,“我不懂,你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还是……倾金淮全国,博佳人一笑?”
“那你呢?”纳兰照羽不答,反诘道,“巴巴地跟着我跑到这里来,难道仅仅是为了逞口舌之快?”
“……我嘛,不过就好奇。”归泓眨巴眨巴眼,“看看能不能捞点油水,赚点噱头。”
“噱头没有,大头倒有几个。走吧。”纳兰照羽说着,上前用手中玉箫敲了敲他的肩。
归泓倒也不深究,一行走,一行转开了话题:“国宴的日子就在五日后,你还在慕州悠哉游哉着,到底是去啊,还是不去?抑或存心想气死你家老头子?”
“去,怎么不去?”纳兰照羽语笑翩翩,“我纳兰照羽乃天下第一风雅之人,怎能不去瞅瞅那流枫公主的无双美貌?不是还有五天么,千里急驰,怎么也赶得及。”
“那我就恭聆佳讯,跟在你身后准备着讨杯喜酒喝了。”
“希望希望!”
“但愿但愿!”
两人勾肩搭背,说笑着走远,将那如黛青山,如烟碧水,遗于苍茫天地间。
红袖楼。
刚刚踏进大门,秋妈妈便咋咋呼呼地迎了上来:“我说郎姬姑娘啊,你这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忙得秋妈妈我,可是磨破了嘴破,说哑了喉咙,才把外边那帮大爷们送走,他们可都说了,明儿个还来呢,你可不能再凭白撂挑子,否则我这红袖楼的招牌,可就砸在姑奶奶你手中了!”
“我知道了。”微微点了点头,莫玉慈提起裙幅,朝楼上走去。
回红袖楼的途中,她已经想得很明白,纳兰照羽让她回红袖楼,必有其缘故。
既然现在自己无路可去,不若就按他所说,先回楼中呆着,再作定夺。
淡薄的阳光穿透轻纱,楼下的喧嚣,再次传来。
坐于妆镜前,拈起花钿,正要贴于额心,一阵惊疾的马蹄,忽然震动纱窗,颤颤鸣响。
“哟!快看快看!好个英武的公子哥儿,爱死个人了!”
“喂!公子,公子,下马歇歇脚吧,好饭好茶,还有最美的姑娘!”
“驾……”
只有一个字。
削金碎玉的一个字。
手中的花钿,连同手边的妆盒,一同坠地,泠泠有声。
莫玉慈踉跄着起身,扑到窗边,用尽全身力量,推开薄薄的窗扇。
却,只看到一抹淡淡的,已经远去的背影。
沉稳刚毅,伟岸如山。
程言……
那两个浸了血的字,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泪水,刹那间已经模糊了眼帘。
她不敢肯定啊,不敢肯定,那是不是自的错觉,是不是一场空梦。
马上男子迅疾回头,所见处,却只有满楼招展的红袖,微蹙了眉头,郎程言毫不犹豫地转眸,策动缰绳,御风而去。
窗扇合拢,莫玉慈纤柔的身子慢慢滑向地面。
珠泪滚滚。
阵阵惊痛如根根钢针,在胸膛里流蹿。
她以为自己忘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到。
却不想,仅仅只看到他的背影,那么仓皇的一顾,就彻底乱了好不容易清冷下来的心。
直到秋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莫玉慈方才拭去面上泪痕,从地上站起。
“我说郎姬姑娘啊,”秋妈妈掀帘而进,“外面的客人都等急了,怎么你……”
“这就好。”伸手拿过桌上粉扑,补好脸上妆容,又着了件轻纱,莫玉慈随即跟在秋妈妈身后,向楼下走去。
“今天的客人,个个身价非凡,你可得小心伺候着。”秋妈妈一行走,一行叮嘱,“还有,今儿就别唱那《天图歌》了,换支曲子吧。”
“嗯。”莫玉慈眼神飘忽,随口应道。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心。
因为她的心,早随着那一骑风尘,杳杳而去。
花台四周,果然已经客满。
却没有昨日那种萧杀紧窒的气息。
仿佛,来的只是寻常寻芳之客,别无其它。
登上花台,莫玉慈随手拨弄筝弦,唱了支小令。
顿时,喝倒彩之声四起。
幸得外面望间与通间的客人隔得都甚远,若不然,真会有人拿了杯子掷上来。
见状,秋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一面说着赔笑讨巧的话儿,一面拿眼去瞪莫玉慈。
清歌曼舞,绝非莫玉慈的长项。
她只是燕云湖畔的水乡女子,即使心中蕴有诗书,也是幼时父亲所授,至于其他,她真的,所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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