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评论与预言（1/2）

苏埃伦舒舒服服的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享受着瑞特体贴入微的服务和梅兰妮全方位的羡慕眼神。

“真好，亲爱的，你又能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了。不知道会是一个像小尤金妮娅那样可爱的小公主，还是能多一个跟我们小博作伴的英俊的小船长呢？”梅兰妮温柔的眼睛激动的盯在苏埃伦还很平坦的小腹上，恨不能下一秒就把孩子盯出来似的。全亚特兰大的妇女加在一起恐怕也不能比梅兰妮更想再生一个孩子了，她一直想给阿希礼生个女儿的，可是偏偏她的身体太差了，米德大夫和其他几位大夫一致反对她冒险再要一个孩子，就连阿希礼本人都极力否决她的意见。因此，梅兰妮只好把满腔期盼全投注在苏埃伦的身上，打定主意要从怀孕开始照顾苏埃伦到生产之后的恢复。这不光是出于对孩子的期待和苏埃伦的友情，同时也是她的工作，威尔克斯家目前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在遭受包括母亲在内众多太太婉转的对他过分宠溺女儿的指正以后，瑞特满心不甘的收敛了大约百分之一的傻父亲模样，在米德大夫恭喜了苏埃伦再次怀孕之后，跑去诚恳的聘请来全城公认的淑女楷模——威尔克斯太太充当宝贝女儿淑女教育的启蒙老师，顺带帮苏埃伦做做胎教。

梅兰妮又惊又喜的接受了这项邀请，一口答应完才想起应该跟阿希礼商量一下。阿希礼闷着头一言不发的听梅兰妮畅想苏埃伦下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她打算怎么给小尤金妮娅启蒙淑女教育……从头至尾保持着高度的沉默。他不沉默也不行了，离开了斯嘉丽的锯木厂之后，尽管总有好心人为他提供工作机会，但他却没有一样干的出色的。倒不是说他不肯干活或者不屑工作，而是以他的性格和能力，真的无法适应这个战后迅速变化的世界。他是生活在旧时代的人，他知道怎么管理黑人、知道怎么举办宴会、知道要对妻子儿女宽厚温柔、跟邻居亲朋友爱亲密、他也知道在站在年代如何成为一名勇敢而优秀的军官，但是他不知道，当战争结束，过去的社会被毁灭重建以后，他应该如何去管理自由的黑人让他们像从前一样做事、他不知道没有了庄园和田地以后应该如何用双手去养活妻儿、他同样不知道深处胜利者统治的环境之中如何一边拥护自己的主义一边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这一切他全然懵懂，无知的比他的儿子小博都不如。

忙忙碌碌的过了近一个月，给阿希礼提供工作的人渐渐少了，生活不易，有机会自己都来不及抓，哪里还能无休止的拉扯别人成长呢？再说，阿希礼·威尔克斯给人树立的形象从来都是高大出众的，没有人愿意力气设想他也有自卑的一面。瑞特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懒得去管这个幸运过头一直生活在女人的庇护下的家伙。不过看在梅兰妮的份儿上，他帮威尔克斯家找了一份生财的途径，总算保证了幸运逃过战后三年饥荒的小博不会在还算富裕的年代跟着父母忍饥挨饿。

心灰意冷的阿希礼没有提出反对，他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更缺少反对的立场。就像斯嘉丽说的那样，没有人会像她一样无限的原谅他，宽容他，教导他，人们给他提供工作，所希望的都是他能立刻接受然后就干的红红火火，而这些能力，是日渐颓废的阿希礼不具备的。至于他曾经寄予厚望的纽约朋友给他介绍的银行工作，也早就过了有效期，连幻想都没有条件了。无奈的阿希礼只能像当初对斯嘉丽让步那样，又一次的让步了。

每天早上套好马车送梅兰妮和小博到巴特勒公馆去的时候，阿希礼的心中都会油然升起一种感激和屈辱混合的复杂情绪。作为一个上等人，他必须要感谢瑞特给他们家提供的种种帮助，可是自小接受的教育和多年来的社会教育让他对于瑞特这种“狡猾的利益追逐者”无法产生正面的好感，而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斯嘉丽所带来的种种影响让他对瑞特的感情更加纠结。在阿希礼看来，斯嘉丽的离开，一半是她自己的责任，而另一半则应该算是他和瑞特的不作为，其中，瑞特的不作为比他更多一些。因为瑞特才是斯嘉丽最名正言顺的姻亲，是她亲妹妹的丈夫，如果在众人提议驱逐斯嘉丽的时候，他能站出来强烈反对，那么多半是会有作用的。

阿希礼并不愿意斯嘉丽离开，虽然他一直想从斯嘉丽身边逃开，但是却不希望离开的人是斯嘉丽。如果离开的是他，这种分离将是一种让人铭记的骄傲分别，然而一旦先离开的人变成了斯嘉丽，他却只觉得心头空了一大块，并不痛苦，但十分茫然。斯嘉丽和梅兰妮，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存在感甚至超过了他早逝的母亲和一直拘谨不太亲近的两个妹妹印迪亚与霍尼，从战前开始，自“十二橡树”的全盛时期以来，梅兰妮和斯嘉丽两个人就一直生活在他的身边和心里，梅兰妮是温柔如水的陪伴者，斯嘉丽则是热情如火的痴恋者，梅兰妮是站在身边的妻子，斯嘉丽是藏在心底的悸动，梅兰妮是身体的慰藉，斯嘉丽是感情的寄托……似乎只有这两个女人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生活才是完美的。然而现在，这份完美被打碎了，因为他没有能力维护，而瑞特不愿意维护。

他没法不对瑞特感到别扭，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痛恨和懊恼，如果他能更出色一些，如果他能更谨慎一些，如果他能更勇敢一些，如果他能更名正言顺一些……也许很多事情，就不是今天这副令人遗憾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