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中途与兼程（2/2）

她无意识的把散乱下来的长发卷在手指上一圈圈的缠绕，同时努力回想这处似曾相识的地方。她想的那么投入，以至忽略了不甘心被逼婚虎头蛇尾的巴特勒船长哀怨的骚扰。

“啊哈，我想起来了，这里是马罗里村啊！是怀特的舅舅家啊！我们可以找到帮手了。”苏埃伦高兴的双眼闪闪发亮，太好了，终于见到认识的人家了，他们可以去吃一顿饭，洗漱洗漱，昨天那一天过得实在让她浑身酸痛。她从来都只在柔软的细亚麻布床单和松软的羽绒床垫上安然入睡的，可谁知拜这群混账北佬所赐，她居然在只铺了一件男式上衣的碎石子路上睡了半夜。这简直不堪回首。而且，当她试着把乱发尽量梳笼时，她感到自己的脸是湿的，身上也满是汗水。她觉得自己又脏又乱，粘粘糊糊，差不多要发臭了。她的衣服因为穿在身上睡觉，乱成一团。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她这辈子还从没感到这样浑身疲倦和酸痛过，浑身的肌肉仿佛已不再是她自己的，昨晚的惊慌劳累还在折磨她，动弹一下就感到针刺般的剧痛。她不禁想到，只是坐在马上就这么辛苦，那么要驾马、要保护她、要提防敌人的瑞特该有多累？

她扭头去看瑞特，发现他的脸色果然难看的很。苏埃伦以为他累了，于是体贴的扯开嗓门朝隐藏在树丛之后根本看不见的宅子喊道：“喂，有人在家吗？”

一句话没喊完就被瑞特一把捂住了嘴：“嘘，宝贝，闭嘴。看看清楚吧，谁知道你喊出来的会是什么？”

不知道喊出来的是什么？苏埃伦被这句话吓坏了：“哦，瑞特，瑞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紧紧抓着瑞特的袖口，两只手都在发颤。瑞特面无表情，拉着她绕过了树丛，树丛不高不矮，刚好挡住了苏埃伦的视线却不影响瑞特，“你自己看吧！”

绕开树丛，苏埃伦蓦地睁大双眼——她看见两个高高的烟囱像庞大的墓碑一样俯视着早已坍毁的二楼，几扇没有灯光的破窗户像巨兽瞎了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嵌在墙壁上。地上到处散落着烧黑了的砖头，农田里遍布黑灰，还没来得及摘下来的桃被火烧成一个结实的小黑球，依然缀在杆上，只是那些面杆也黑黢黢的毫无生机了。

“天呐，是北佬。北佬把这里烧掉了。”苏埃伦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他们昨晚刚刚看到一队北佬，可是他们并没有点火啊。这也就是说，还有更多的北佬在前面，他们沿途防火烧毁每一个农庄，那么，塔拉怎么样了？塔拉就在北佬前进的路上啊！而且，这一回没有了三个不能移动的重病人，北佬还会放过他们吗？杰拉尔德还能挡住他们吗？

苏埃伦几乎被自己的想象逼疯了：“瑞特，瑞特，我们快走吧，快点儿回塔拉去。”

“你得先找到路。”瑞特对于她的恳求不置可否，走是肯定要走的，可是回不回塔拉还要再考虑才行。照眼下的情况来推断，瑞特觉得即使他们千辛万苦的到了塔拉，迎接他们的恐怕也是一片残垣断壁下的死寂了。

“我知道路了，现在认识了。”苏埃伦迫不及待把路指出来给瑞特看。“你瞧，就是那里，从那条小路穿过去就会有一条很窄的马车道，沿着它一直走下去就是麦金托什家的庄园了。他们家就在塔拉的旁边，我们骑着马直接跳过去都可以。”

瑞特不接茬，而是问道：“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你仍然决定要做这么疯狂的事情吗？”

“什么疯狂？”苏埃伦不解。

“就是冒险去塔拉。你也看到了，北佬的军队就在我们前面，而且一路烧屋掠财，等我们到了的时候，塔拉很可能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我个人建议，想要安全的话还是到梅肯去吧。”

“哦，不，不去梅肯，我要回家。瑞特，瑞特，你答应过的，要送我回家。”苏埃伦抓着瑞特的胳膊，面色诚恳。“而且塔拉不会有事的，我爸在呢，他会保护塔拉的。他不会让北佬烧掉它的。”苏埃伦对杰拉尔德那爱尔兰式的勇敢深具信心，虽然她本人并没有继承下来多少。

“你父亲？保护塔拉？”瑞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敢苟同的质疑。当然，他不是想讽刺奥哈拉先生不够勇敢，可是抵抗北佬这种事不是勇敢就一定能成功的，不然南方早就胜利了。在弗吉尼亚和田纳西以及路易斯安那的时候北佬就已经展示过他们的残酷无情和肆无忌惮了——哪怕住宅里还有没有离开的人—包括老人、病人和伤员—他们就毫不留情的点起熊熊烈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是啊，是啊，他会保护塔拉的。”苏埃伦不耐烦就这个问题再争论些什么了，“我们快走吧，瑞特，我不累，你也不累的对吗？我们快点儿离开这里吧。求求你了，快走吧。”她一遍遍的哀求着、缠磨着，让瑞特没法拒绝。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待会儿颠痛了可别哭鼻子啊。”瑞特说完就走过去把系在树桩上的马牵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废宅院里，用已经有了裂缝的吊桶从井里打了半桶水上来。先灌满了水袋，接着让苏埃伦自己用手捧着喝饱了水权充早餐，他自己也喝了一些。随后，把剩下的都拿来喂了马。苏埃伦趁这段时间胡乱转了一转，竟然找到了几只掉在泥地里的烂苹果，她有些嫌弃的看着它们，但最终还是食欲占了上风，她尽量挑了几只完好的，拿去井边洗了洗，把大的、红的分给瑞特，其实她本人是很想吃的，不过考虑到瑞特更加辛苦，她最终忍痛割爱了。

之后，他们又上路了。按照苏埃伦的指点，他们踏上了那条罕有人知的马车道。那里不算平坦，但是马蹄和车辙的印子都很少，看上去就很能给人以安全感。瑞特放马疾驰，这条路到塔拉只有15英里，按照这匹马的速度，如果不休息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到了。

他们没有休息，马也没有，可是两个小时之后仍然没有抵达。因为就在他们正要拐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突然看到，在河的对面，“十二橡树”庄园，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