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份行政处罚决定书（1/2）

林明思在派出所里看见鼻梁上贴着一块胶布的周辉，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周辉的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那是鼻血,看着是很触目惊心，至少也能被鉴定为轻微伤的样子,不过林明思知道周辉伤得一点都不重，其实连那块胶布都可以不用贴。但是性质不一样，周辉是刑警，他正在勘查凶杀案现场的情况,听到竹林一侧有动静，走过去发现景山海正抓着林明思欲行不轨（林明思希望将来在派出所的报告和行政处罚决定书上都不要见到这四个字）,他上前喝止阻拦,被景山海一拳打到了脸上。

“小林,”周辉走过来，瓮声瓮气地对林明思说,“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林明思有点犹豫。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景山海转身挥拳殴打周辉的样子，那时候景山海虽然是一拳挥出,但是他脸上却平静得令人害怕。

打人者到底是谁？被潘磊盖棺定论已死亡的阿山或者阿海（更像是阿海）,第三人格，或者是莫名其妙又蹦出来的第四个人格？林明思苦恼的不是景山海需要承担什么法律责任，而是一个形而上到可笑的问题：景山海，究竟是谁？

话说回来，事情发生得也太过突然，林明思都没有想到景山海居然会对周辉动手，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沉浸在一种震惊的情绪当中。

“回去休息吧，你不用担心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周辉低头看着林明思，他说话的语气挺严肃的，不过总有点揶揄的意味，“也不用担心他，最多拘留十五天，这不是刑事案件。”

林明思叹了口气，站起身：“对不起。”

周辉愣了一下，但是马上笑起来：“你不用替他道歉。”

林明思迈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外走去，周辉又把他叫住：“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随时联系我。”

直到这时候，林明思才突然意识到，周辉出现在别墅区是因为那里发生了杀人案；而他在这几个小时里，竟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尽管如此，林明思也没有心情去揣测潘磊是如何溜达到这里作案然后又在警察浩浩荡荡赶来之前溜达走的。

现在可以说是好极了。江烨淑生死未卜，景山海这会儿可以在拘留所里反思他的人生。林明思不明白，他是否还要继续介入景山海的生活之中，而不是选择另外一条与景山海完全无关的轨道，像一颗孤独的脱离恒星引力的行星。他现在就可以拿出手机给金多多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回去上班——他已经伸手到口袋里抓住手机了，但林明思还是没有拨号。

是不甘心，或者是不情愿，林明思已经弄不清楚，他只发现一个早在几个月前就发现了的恐怖的事实：他已经陷进去了，出不来了。他摸了摸外套口袋，那枚钥匙还好好地躺在那里。景山海在打了周辉，被一群民警强行扭走之前，把别墅的钥匙给了林明思，林明思觉得他有必要过去看看。

别墅里面的情况比林明思所想象得要好——这个好指的是与林明思本来脑内描绘的垃圾遍地、臭气熏天、无人打扫得恐怖场景相比。实际上，地板不再光可鉴人，厨房里也显得有些凌乱，垃圾桶里堆满了一次性餐盒，茶几和沙发上有一层灰。

林明思觉得心里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他走上三楼，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那间阁楼的门。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像害怕蓝胡子的那扇秘密的小门。

八月底，他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喝下掺了药的酒，醒过来时，就已经身处白房子。林明思屏住呼吸，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轻轻推开了这扇门。阳光从阁楼的窗子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方形的光斑。里面收拾整齐，没有景山海，没有黑暗。

林明思走了进去。他的眼前恍惚又浮现出江烨淑留下的那串密码。她究竟想说什么呢？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匆匆忙忙就这么销声匿迹，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景山海那本破旧的原文版《都柏林人》还放在桌上。关于绿眼睛、都柏林破旧肮脏的巷子的事情，都遥远得像很久之前所做的一场幻梦。林明思伸手拿过那本书翻了翻，书里夹着几张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是景山海的，非常潦草，没有标点符号，每一处起笔落笔都很重，有的地方连纸都给刮破了。林明思仔细地辨认，每一段话都写得没头没尾，像是他在濒临疯狂地时候随手写下的只言片语。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这么爱他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样爱他我真的不愿意伤害他但我已经伤害到他了我不是杀人凶手

我该要怎么办我心里住着魔鬼可我不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