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2/2）

事实上，他并不想用林朗的人，那些人又没哪个同他有关系，犯不着带着他们上京献宝。反倒是他点名的那几个，不是同他有些关联，便是向他许下利益的。

他虽只是个下人奴才，可在林家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就凭着送土豆上京这事，大功劳自然是老爷的，可他们这些跑腿儿的，圣人虽说看不在眼里，但赏赐却是少不了的呢。是以，他压根儿就没跟林朗提派人的事，没得便宜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另外，”林如海招了招手，示意林重到他近前来，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吩咐道：“我已经提前派人沿途打点，各地驿站都会为你们准备好马匹接应，一路上务必要快马加鞭。我希望，这些宝贝能在大年初一，呈献于当今圣上与老圣人面前。”

林重心中一紧，却没有丝毫迟疑地跪倒叩首，信誓旦旦道：“请老爷放心，小人等必不辱使命，定将按时将宝贝送到。”嘴上虽然答应得如此干脆，林重心里却苦得要命。

扬州居京都长安足有两千多里，便是轻车简行也要十来天时间，更何况他们还拉着许多土豆。如今腊月已经过半还多，可想而知他们在路上该当如何拼命了。

“还有一件事，若是半路上有人接应了，定要问清楚来历。”林如海向着京城的方向拱拱手，沉声道：“若是圣上派的人便罢了，可若是旁人，尤其是肃王爷的人，便当小心应对，务必要护送土豆进京，你可明白？”

林重闻言略是一怔，但旋即便明白了老爷的意思，当即点头道：“小人明白，定不会误事的。

土豆是从林朗大爷那里换来的，林朗大爷又是肃王爷的人，也不知他有没有对肃王爷提过土豆的事。万一肃王爷也知道这等宝贝，打算半道上将功劳劫了去，那自家老爷岂不就前功尽弃亏大了。

只是，这于他又是一桩难事啊。要真是肃王爷派人来劫土豆，他一个二品官家的下人又能如何？现今，他也只能求着林朗大爷不曾多嘴，将这土豆的事嚷嚷得人尽皆知。

将事情都交代清楚，林如海又静静思忖半天，觉得没什么要交代的了，方才拍了拍林重肩膀，又凝视了他许久，方才挥手道：“去吧，路上一切小心。”

便是如此，林如海仍旧亲自送了进京的队伍出门，又目送了他们远去消失了方才回转。只是，尚未进到二门，他便已经眼前一黑地倒下了。

这两日的事情接二连三，实在让他操心费力太多，再兼之心事繁重，林如海纸片儿一样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了。

林朗赶来的时候，林如海已经被府上的大夫看过，人也醒过一回喝了药，此时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林黛玉白着一张小脸趴跪在父亲床前，眼睛虽已哭得通红，却仍止不住地拿帕子拭泪，眼瞅着那双含情美目肿得就只剩下条缝了。小姑娘大约是怕惊扰了父亲，只默默地哽咽落泪，不但不敢哭出声来，便是连声父亲都不敢呼唤。唯握住父亲的一只手不丢，生怕一松开手便再也摸不着了。

房中另还有贾琏，亦正满面愁容地歪在椅上，时不时地便要叹口气。来到扬州两三日了，可老太太她们交代的事，却是一件都还没办成。这林姑父若是万一此时就出个好歹，他可该如何向家里的那几位菩萨交代啊。

林如海这一忽然间倒下，却是将贾琏吓得不轻，再不敢那么松懈懒散下去。他已经打定主意，只待林姑父稍微好转些，便赶紧同他商议宝玉、黛玉的婚事。当然，少不了也要问一问表妹嫁妆该如何处置什么的。

这会儿一看见林朗进来，林黛玉与贾琏两个便仿佛瞧见了救星。

尤其是林黛玉，哑了的嗓子哽咽着唤了一声“哥哥……”，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只小手抓住了林朗的袖子，急切地将人拉到父亲床前，却再也没有放开。

她实在是害怕得很，虽然早已听说父亲病重，可如今乍然看见如此严重的情形，登时将小姑娘吓得不轻，心里悲痛、惶恐、迷茫交集，别提多想有个人倚靠了。

可是，这阖府上下又有谁是她能倚靠的呢？

琏二表哥倒是就在身边，可却并不能让她心中有底。反倒是这没见过几面的哥哥，只方一出现在面前，便叫她心中蓦地一定，再没有方才那样无措惊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