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打发了贾琏，林如海目光转向一边的林朗，见他正悠然地端着茶盏，专注地撇着茶水上的浮沫。对于这样的少年，林如海不止一次感慨过，这若真的是他儿子，又该夫复何求！

将心中的感叹压下，林如海唤一声‘朗儿’，笑道：“这一路上辛苦了，路上行程可还顺利？在京中可有遇到麻烦，若有什么事定要跟为父讲，为父在京中还有些人脉好友。”

“让老爷担心了，回程路上走的水路，不曾有什么辛苦。且路上也很顺利，老爷只管放心。毕竟，回程用的是四爷的船只，谁会不开眼地找麻烦呢。”林朗放下茶盏，缓声答道：“当然了，还有老爷的旗号，沿岸各处都会给面子的。”

他没提在自己在京中的事情，林如海也并不再追问，只同他说些京中的见闻，又提了提荣国府的事情。不过，两人相处并不多，又都不想同对方周旋，很快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林如海略微沉吟了片刻，决定将话题直入主题，轻咳了一声，道：“朗儿，你在庄子上种下的那几株作物，算算日子已经可以收获了。前几日我便算着日子差不多了，本想叫人先挖出来两株看看的。毕竟，若真是能寻到一种亩产千斤往上的作物，那可是咱们整个大庆朝之幸了。”

是啊，不但是大庆朝之幸，也是你林家先祖之幸，更是你林如海父女之幸。林朗默不作声，只在心中微哂。

当日，四子为了给他个体面的身份，在朝中林姓官员、世家、勋贵之间千挑万选，最终选出了出身列侯、官居要职却又命不久矣的林如海。林如海，能给他个合适的身份，却又无法对他约束过多。

林朗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了达成目标，四子不但留了封信在林如海手中，更是将一块能表明身份的玉佩当做抵押。林氏父女拿着那玉佩，皆能对四子有所要求的。

他林朗成为林如海的嗣子，而林如海借此获得了四子的承诺，这是一桩银货两讫的交易。林如海会有个死后的殊荣，林黛玉能有个暗中的靠山，这也算是当爹的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对林如海这做法，林朗十分赞同，但却并不愿四子替自己付出。这事儿，他有自己的盘算。

此时，又听林如海接着道：“只是，你那庄子上的人实在有些不知变通，死活不许为父的人靠近那作物，倒是耽搁了不少时候。朗儿你是不知道，这几日为了那作物的事，为父是日日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生怕产量不如你所说，空欢喜一场啊。”

“不过，倒是也不能怪罪他们，大约是朗儿你没跟他们交代清楚。那作物乃是咱们林家的宝贝，为父又怎么会只叫你一个操心。”此言乃是声明，你林朗已经将东西献出来了，便该明白如今它的主人是谁。

说着，林如海瞥了林朗一眼，道：“好在你如今也回来了，咱们父子就不说旁的了，你且在府上好生歇息两日，另外派人到庄子上，让他们将那作物送过来，咱们父子一同看着它收获，可好？”他已经等不及了，定要尽快弄清作物产量，然后……

然后，他才能命人重新种植一回，以确认新作物的产量；再之后，他才敢上表圣上，将产量惊人的新作物献于陛前，以换得朝廷对他林家的奖赏。

但是，上表圣上也并不是结束。若林朗所说那新作物的产量为真，朝廷定然与他一样，轻易不会相信，必然会重种一回以确认。

这么来来回回两三趟下来，少说也得大半年的时光。林如海按住隐隐泛疼的胸口，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啊。

林如海这一席话，将对土豆产量的将信将疑，对林朗及庄户们的不满，以及自己对土豆的渴望，尽皆表述地淋漓尽致。

他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若是能在临终之前献上一种亩产超过千斤的作物，想来圣上不会吝于将祖传爵位赐还给他这将死之人。到时，若是他坚决推辞，再言辞恳切地替女儿求一求恩赐，说不得他的黛玉便能得个郡君、县主的封号。

有了这封号，他的黛玉便是在御前挂了号的女子，即便没有了他这个当父亲的依靠，也不会因着孤苦无依而受人轻视，在贾家的身份地位亦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一来，日后她同那宝玉的婚事，也该能顺顺当当的。那贾家好歹是黛玉的外家，里面有她的外祖母坐镇，黛玉同那宝玉又是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日后当能互相扶持、白头到老。

虽然，他这边也听说了些那宝玉顽劣的流言，但林如海还是比较相信贾政的。他那位二舅兄，堂堂的谦厚端方君子，想来不会放纵唯一的嫡子，长成个纨袴膏粱的。

现如今，林如海只求着林朗这小子没同他撒谎，那名叫土豆的作物真的能亩产千斤还多。当然，若是这小子敢随意糊弄他，他林如海也不是收拾不了他的。

即便，林朗的背后站着肃亲王；哪怕，他已经将肃亲王的玉佩给了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