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2)
那被传唤去慎刑司的抱琴被里头的各种刑具吓的去了半条命,恨不得能绞尽脑汁回忆起贾元春那一日行、止、跪、坐、喝、食、用的所有细节。正是因为这样,抱琴想起来,那一日,太子妃娘娘要了热开水,因送上来那一壶太烫了,便暂时搁着,后来太子妃娘娘被贵妃娘娘唤走另有事体,那白开水便是贾元春喝的。
“去核实一遍。”慎刑司司长立刻安排人去核实抱琴的话,不多时,从另一些被拘着的宫人嘴里问出确有此事。
这就叫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难道竟是有人要害太子妃?这说不通!太子妃都已经年近四旬了,也没听说老蚌怀珠啊。再说了,这分明就是想要人小产的阴暗伎俩,对太子妃有什么用处?
太子妃派去慎刑司的内侍官听得这些,便立即回来与太子妃禀报——当然,许贵妃派去的人同一时间也知道了这样的情况。
许贵妃一抬眼:这事儿,倒是变得有趣起来了。
不多时,太子妃便登门求见。
“给贵妃娘娘请安。”仪态大方得体,半点挑不出错处。
“太子妃无需多礼。玲珑,看茶。”许贵妃好奇,太子妃这么急匆匆地进宫,究竟是要为自己开脱辩解还是要彻查下去。
“今日我来,是与贵妃娘娘说一声。日前我要了白开水,倒是给我那儿媳妇喊的,也是我那儿媳妇粗心,月信没有来也没在意,只当是最近累了。前几日叫太医诊了一诊,才知道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可是这样的时候……倒是不好张扬,于是便暂时没报上去。此事,太医院周太医那里有脉案,可以为证。”太子妃面色沉静,不疾不徐地解释为何自己(替儿媳妇儿)叫的热白开水会被下了药。
“竟是如此?”许贵妃面上吃惊,“皇上那边可有人去禀报了?”
太子妃点头:“已经给圣上去信了。”
“当是叫人去请周太医往慎刑司一趟。”许贵妃沉吟之后又补上一句,“对周太医客气着些。太子妃意下如何?”
先下了令再问询太子妃的意见,曹氏哪里能够否了:“就按娘娘吩咐的办。”
急匆匆进宫来解释清楚如何一回事,太子妃额头上虚汗点点,可见是步履匆匆累狠了。
许贵妃也不多留她,目送曹氏远去之后,不紧不慢地问:“玲珑,你说太子妃是闻出了还是没闻?”折耳根的味儿,一般人可受不了,要是太子妃真的有孕,如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殊不知太子妃出了延禧宫,上了步撵之后,张开手掌,只见指甲在掌心掐出点点月牙痕。
这一池水是越来越浑了,越发叫人看不清。
…………………………
此去皇陵是一日的路程,本朝初始,皇帝还没有大兴土木修建行宫的癖好,因而只是在修皇陵的时候,将百里之外的前朝皇庄修缮了一下,供皇室中人落脚。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但是皇帝的仪仗是怎么也没办法精简的,再说了,从安全的角度来说,禁卫军也没办法精简。
皇帝自然是住在正中间的正院,太子带着太孙在东边的院子、醇亲王带着十六皇子住西边的院子。其余皇子按照序齿排开,分散在剩下的十几个小院落里。
虽是出门在外,但是规矩不可废,安顿好之后,由皇太子打头去与皇帝请安,时已日暮,皇帝也无心与众年富力强的儿子碰面,挥挥手就让他们退下了。
众皇子自然是让太子先行,不过太子却说要与小十六走走,便落在了众人后面。
“小十六,你老实与哥哥说,最近老七是不是总借着贵妃娘娘的口与父皇面前谄媚?”太子盯着幼弟。
十六皇子低着头,并不与太子对视:“皇兄想多了,并没有这样的事。”
太子再三确认之后,又犹豫着开口:“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父皇面前伺候着的,有没有听到什么与皇兄我不好的传言?”只差没有直接问:这么多天你在御前日日听到的什么?说我坏话的人有没有?是谁?什么时候?说的什么内容?
十六皇子低声说:“皇兄何以会觉得是有人在父皇面前进谗言?”
“因为这么多日父皇从来没有主动传召我!”太子有些着急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会不稳固,因为他是父皇与母后的第一个孩子,还生了一个从小由父皇带大的皇太孙!可是自从母后死了,藩王进京,太子蓦然发现,从前跟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弟弟们一个一个都成了手握实权的郡王,而自己,还是一个光头太子。东宫属官是父皇指的,太傅、太保是父皇的心腹……甚至江南送上来的孝敬也要偷偷摸摸的收。
“小十六,我与你说,咱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只有哥哥我的太子之位稳当了,你才能潇洒任性地过日子。之前朝堂上不是讨论你的封地吗?我看江苏一地很好,老七可以因功受封齐郡王,你也可以因嫡出之位受封苏地全境的郡王。是不是?”太子以利诱之。
“亲兄弟吗?那皇兄为什么示意下头的人要抹平我两年前在宝应县被人掳走的事?”十六皇子忍了许久,终于是憋不住在只有兄弟二人的时候开口问了。
“小十六你胡说什么?”太子的眼神中有一丝慌乱,又很快掩饰过去,“定是有人在你耳边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小十六我和你说……”
“皇兄你不要否认了,我私下叫人去查了。替你办事的就是曹家人,原本打算绑的是老十五对不对?错绑了我,若不是我侥幸逃出,也许就被皇兄后来将错就错了吧?”十六皇子毕竟只有伍毅一人,之前查到的真相比之皇帝手里的要缺失了好一部分,但是好在伍毅是个顶用的,时隔两年之久,终于查到了眉目,连同太子曾经下令‘将错就错’的事情也一并报给十六皇子。
“你叫什么人查的?你既未被册封也没有开府……父皇给你人手了?”禁卫军还是暗卫?不对,禁卫军根本就不司查探之事!太子的神经忽然变得敏感起来:对啊,自己是不是灯下黑了。虽然老七他们狼子野心,但是谁也比不过小十六在父皇跟前卖乖来的得宠!小十六,他会不会有那样的心思呢,想要……
太子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了,虽不是老奸巨猾,但是对付自己这个一贯有些缺心眼的弟弟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何哄骗走将信将疑的十六皇子此处暂且不提。
两个嫡亲的兄弟勉强没有变成不欢而散。十六皇子到西跨院的时候,醇亲王已经坐着喝茶了。
眼见小十六心事重重,醇亲王吩咐初一初二:“给你们主子去叫些热水,擦把脸、再泡泡脚。”
初一初二抬头看了十六皇子一眼,十六皇子点点头:“去吧顺便把晚饭也领来。”
醇亲王心道:小十六身边的人倒是皇兄精挑细选的,虽不是多机灵,但是胜在忠心,凡是以主子意思为重。这大约也是小十六特有的特质,既重情义又有分寸?皇兄只是赐下人来,而毕竟收服下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怎么一脸茫然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困惑?”醇亲王因与皇帝一向感情深厚,当初新朝初建的时候,皇上说与他册封封地,他婉拒了,道是自己并无功勋也无战绩,何必贪心,不如做个闲散王爷来的逍遥。就因为这样,久居京城的醇亲王地位超然,是唯一一个不经通报便可以直接入宫的人。
“回皇叔的话,我只是觉得,人若是可以不长大就好了。”十六皇子低垂眼睑,有些消沉。
“傻孩子,人哪里能不长大呢?我们——你父皇与我,总归是要老去的,就好比你母后,她也只是先走一步,终有一日,我们都要走的。如果小十六不长大,等我们都走了,你又该怎么办呢?”醇亲王拍了拍十六皇子的肩膀,虽然很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脑袋,但是自己面前站着的少年郎竟然是与自己差不多高大了,倒是不方便伸手。醇亲王有些遗憾。
“皇叔,为什么你与父皇的感情能够一直这么好?”
醇亲王楞了一下,然后微笑:“自然是因为我们是嫡亲的兄弟啊。不然哪里来手足之说?手足手足,岂不知断手断足会有多痛?正是因为不能叫自己遇到那样的痛楚,所以我一心信任着皇兄,想必皇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十六皇子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一些,又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懵懂,为什么父皇与皇叔身为手足就可以无条件地为对方付出、就能够全然地将信任托付给对方,而皇兄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好像经过今天,变得更糟糕了一些?
“与你太子哥哥闹别扭了?”
十六皇子支支吾吾:“并不是……”
“太子他性格温和,你有什么话,与他好好说,他那么宠你,自然会无不应的。若是有什么刁钻为难的事儿,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多开口求几次,太子就会答应你了。”醇亲王调皮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前我就是这么与你父皇撒娇的,几乎次次都能成。”
“好罢,我会试试的。”
此时,初一初二叫人抬了水去自个儿主子的屋子里,醇亲王再次拍拍小十六的肩膀,感受到对方原本肉墩墩的身材现在拍着也变单薄了,不禁放软了口气:“去吧,去好好擦把脸,在睡一觉,明日……送你母后最后一程。”
十六皇子闻言,原本稍微平静了的心情又变得哀伤起来,于是点点头回屋了。
…………………………
次日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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