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一狗仔(1/2)
贾赦随即命人调查京城附近是否有想招婿上门的富贵乡绅。
黑猪等人跑了一天,也没发现谁家传出这样的消息来。招赘婿毕竟是鲜见的事,京城一带暂时找不见也不奇怪。想来这个骗子能连续找到两桩招赘婿的亲事,也必定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细心调查和耐心等待。
苏州那边的情况还有待于进一步证实,这边除了豫州的事,贾赦暂时也找不到其它的线索。所以目前他只能谨守一个“等”字。只希望这骗子足够自信,敢在京城这片最大的富贵风流地大干一场。
贾赦准备离开邻家轩的时候,天色渐晚。下了楼,转头往后院去,便有一只胳膊突然伸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贾赦挑眉看向拦他的人,起初低着头,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才缓缓抬起头来。
贾赦一眼就认出来了,“曹兰?”
“贾恩侯,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曹兰一脸疲惫,但一双瞪着贾赦的眼睛却很有劲儿,只恨不能把自己的目光变成利剑,直接刺进贾赦的胸膛。
猪毛等一看到曹兰出现,立刻要驱赶。
曹兰嗤笑,“怎么,贾大人耍起气派了,这邻家轩不许我进了,还是你这样高贵的御史大人不许我搭讪了?”
贾赦听出曹兰话里的讽刺之意,一点都不恼,反而愉悦地微笑起来,坦率承认曹兰所言属实。“以你现在的身份,的确不配和我说话。不过好在我是个目有下尘之人,倒可以听你讲上一讲。”
曹兰愣了下,转即反应过来,万般气愤地握拳隐忍。
贾赦用眼神儿示意属下,当即便有人掀开帘子。贾赦率先大迈步走向后院,曹兰紧随其后。贾赦便在院子里的凉亭内坐定,让曹兰有话便说,他洗耳恭听。
贾赦没让曹兰坐下,曹兰却不客气的自己走到贾赦对面的位置,干脆地坐了下来。显然他是做惯了户部尚书,忘了自己此刻身为平民,是无法与贾赦平起平坐的。
猪毛等可不客气,立刻呵斥曹兰,提醒他的身份。
曹兰尴尬了下,却硬僵着一张脸没起身。
贾赦淡笑表示无碍,转而问曹兰找自己到底何事。
“今天既然来找你,我便不会有所隐瞒,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贾赦:“你已经说了一句废话。”
“霞阳楼那天的事儿,是不是你的算计?”曹兰话音刚毕,便继续道,“便是你不认,我也认定是你了。”
贾赦扯起嘴角,“那我还有什么可说。”
曹兰嗤笑:“你有此等心机,我倒是佩服,输了便是输了,也没什么不可以认的。”
贾赦垂眸,端起小厮刚上的茶,吹了吹。
曹兰也端起茶,揭盖一闻,竟然是陈茶,二话不说便送回桌上,苦笑地感叹自己而今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贾赦便把他刚喝过茶的茶杯直接放在桌上,并不盖盖。
曹兰扫眼贾赦的茶杯,脸色立刻变了。曹兰身为士族之后,从小就对品茶就颇有些研究。而今只消看一眼贾赦碗里的茶汤,就知道贾赦的茶跟他的是一样的。人家不过是一视同仁罢了,倒是自己因此露出一副酸臭无知的丑陋嘴脸来。
贾赦:“你还有什么话说?”
曹兰怔住,再没有之前强撑面子的样子,愣愣地看着贾赦,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我很忙。”贾赦道。
曹兰深吸口气,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干脆跟贾赦道:“霞阳楼一事的确是我和甄涉不对,但我们此举并非恶意,只是见你和宋奚当断不断,不想见你剪不清反受宋奚利用,被再次伤害。我二人因此,也是才出于好心想助你一次。不曾想却是办了错事,还蠢笨的被你发现了。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我和甄涉都活该。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别因为我二人的算计,令你误会了是她主使。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自己自作主张。”
“谁?”贾赦问。
曹兰微微紧闭着嘴。
贾赦见他不想说,便起要走。
“我说,”曹兰忙道,“我过些日子便会离京归乡了,此一去,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再进京了。人活到中年,什么富贵荣华,坎坷风浪我也都经历过了,倒没有什么其它遗憾,只她一人我放心不下。我走后,京城之内怕是再没人可以助益她。若贾大人肯不计前嫌地帮忙,我愿意倾尽家财与你,并磕三个响头,向你正式赔罪。”
“倾尽家财?”贾赦惊讶地回头看曹兰,“曹大人主动请辞,也算是保住了最后一点体面。曹家百年士族,家底丰厚。你回了老家那头,也算还有颜面。今后好好养老就是,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何苦要这般自寻苦吃。”
曹兰紧闭着一会儿嘴,才难为情的开口,“我说了,我心里放不下一个人。”
“你放不下这个人,那别人就不是人了,你的妻子孩子都不是人了?家产又不是你一人的,是你祖上留给你荫及子孙的,凭什么要你一个人挥霍。劝你赶紧哪来回哪儿去,我这里最不待见脑子有病的人!”贾赦打发道。
曹兰愣住,“莫不是你知道我所言的她是谁?”
贾赦眯眼瞪他。
曹兰顿然打个激灵,转而整个人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原地徘徊两圈,然后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着贾赦,“难道说你、你根本就不曾和宋奚闹过不和,一切都是做戏,就为了算计我们?”
“京城的事儿,我劝你别操心了。”贾赦冷冷道,说罢,他便背着手去了。
曹兰便跟疯了一眼,眼珠子要瞪出来,蹬腿就朝贾赦的后背扑去。猪毛、鬼三等连忙拦住他。曹兰也不管不顾这些,疯喊着让贾赦站住,他要好好和他算账。奈何他就像一直弱鸡一般,被鬼三等人牢牢地控制住,无论如何挣扎,也迈不出半步。
曹兰气急了,便咒骂贾赦,更高喊着:“你以为你跟了他,是多大的荣耀?我告诉你,但凡和他混过的人,下场都不得好死!不信你查查,全都不得好死了!你只会更惨!哈哈哈哈哈……”
再之后,曹兰的笑声戛然而止了。鬼三他们往曹兰嘴里塞了鞋,堵住了曹兰的嘴。
贾赦进马车坐定之后,猪毛便来问贾赦,该如何处置曹兰。
“如常。”贾赦淡淡道。
猪毛立刻就明白了,脆生生地应承,便命人压着曹兰去了京畿府,打算要告他冒犯辱骂朝廷命官。
曹兰见状急得挣扎要跑。鬼三等人怎可能给猪毛机会,愣是把他送进了京畿府大狱。曹兰急得原地跳脚,大喊叫人放了他。他还有很重要的消息没有传进宫里,他很怕宫里的那位还不知道贾赦是个什么样的人,回头再错信了他。
京畿府的监牢自从经历了王子腾死亡事件之后,早就被多番肃查,干干净净。牢里被任用的人员,都是识分寸懂进退的,根本没人理会曹兰如何。便是他承诺给几千几万两银子要人传消息,这些狱卒们也深知保命的重要,万万不敢沾惹。
宋奚之后便知道了曹兰的事,立刻打发恒书去问贾赦,可有什么否需要他帮助。贾赦给拒绝了。
宋奚此后便再没有动静。
次日,贾赦来给贾母定省。
贾母看着贾赦,便沧桑的叹口气,受了他的礼之后,也便不多问什么了,只打发他快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便是。
这时婆子来回:“府门外来了曹家母子四人,都不哭不闹的,就安静的跪在荣府大门对面的街上。这会儿天早,也就罢了,再过些时候,街上的人多,只怕会有人围观凑热闹。”
贾母扫一眼贾赦,见贾赦并没有多言的意思,便打发他尽管去办公事,这事儿只管交给凤丫头处理便是。
贾赦点头,谢过贾母后,便真的告退了。
贾赦的马车驶出荣府的时候,曹家母子便哭嚎起来,磕头求贾赦放过曹兰。奈何马车行驶地很快,一溜烟就消失在宁荣街的街头。
曹家母子便止住了哭,继续安静的跪在街上不吭声。
“叫人痛快打发离开就是,只记住一点,不要伤人。”贾母道。
王熙凤仔细听了外头的情况之后,忙阻止贾母,“这曹家大太太可不好对付,她夫君便是因为冒犯了我们老爷被关进了大牢里。她是吃了这处教训,而今才故意在咱们府门口默默跪着,不闹事儿。我们若是真动了手,被人家抓了把柄,或是白白让大老爷惹了非议,可不划算。大老爷刚被甄涉那些下贱之人连累,才从流言蜚语之中脱身出来,若这种时候再有人说点什么,真真会毁了大老爷的名声。”
贾母点点头,觉得还是王熙凤考虑周全,问她:“那该如何处置为好?”
“老祖宗放心,您既然把这事儿交给我手上,我必定会办妥当了。只一点,就怕今天不能陪老祖宗打牌了。”王熙凤笑说。
“你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我一辈子不玩牌也行,且快去把你公公的事儿处置好了,我这里有赏。”贾母笑哈哈道。
王熙凤满面笑意地行礼,遂转身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的工夫,荣府门口已经围上了三四十名好热闹的百姓。他们好事儿打听,听曹家大太太说她丈夫是被贾赦刁难送去了京畿府。大家再瞧瞧那四名跟着曹家大太太跪着,脸色煞白,几乎快晕厥的孩子们,都十分心疼。
便有人禁不住感叹:“又是件出官大欺人的事,类似的事在咱们京城真真见怪不怪了。只可怜这几个孩子也跟着遭罪,这最小的两名才三岁,五岁的。”
“那曹兰已经为他之前所做之事主动请辞认罪了,贾大人竟然还不放过,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阴谋?”
“这还用猜?必定是这贾赦跟曹兰有仇,故意在算计他。”有人小声嘀咕猜测着。
没多久,荣府的西角门开了,婆子小厮们便陆续出动,各自手里都搬着东西。
围观的众人见状,遂赶忙四下散开。
荣府的小厮们很快就在路边便搭了一个简易的草棚子,棚子里放了精致的红木桌凳,并在桌上摆了可口的点心瓜果,还有一壶凉茶
印婆子笑着请曹家母子进棚子里休息,“瞧瞧日头都升高了,这大夏天的,很容易中暑。我们家二奶奶特意说了,便是你受得了这份儿罪,你身边这四位小的也受不住,咱们大人再委屈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啧啧,瞧瞧这可怜的孩子,脸冒这么多汗,嘴唇都白了,不该受这份儿罪。”
印婆子蹲在最小的孩子跟前,用帕子擦了擦她头上的汗,转头问曹家大太太:“不知奴婢可否抱哥儿去棚子里歇息一下,吃块西瓜?”
那些散开百姓们见状,又重新聚了回来。打眼瞧四名孩子中最小的那位,果然面色有些可怕,遂纷纷建议曹家大太太应允。
曹家大太太没想到荣府会整出这样的事儿来招待自己,她抿着嘴垂头,跪地哭求印婆子帮忙求情,让贾大人放了他的夫君。
印婆子:“老奴就是个下贱的粗人,也不懂什么,但也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道理。曹老爷冒犯我们大人的事儿,那是在邻家轩有多少人亲眼见,亲耳听,做不了假。既然是曹老爷做错的事儿,让他去承担该承担的后果,岂不应该?若不然以后恶人杀了人,只靠家人求情便可以不必伏法,岂不乱了套了。”
围观众人一听此话,觉得极为有理,纷纷点头。也说曹兰妻子此举有些过分,这分明就是装可怜,博同情,想逾越律法占便宜,不受惩罚。
“这凭什么?大家都受律法的约束,凭啥你丈夫出了事儿就要人同情。”
“就是,我看荣府已经够仁慈了,还准备这么好的点心瓜果招待你们,真真是对你们母子仁至义尽了。”
“哼,没想到那曹兰不怎么样,他妻子也如此厚颜无耻。看来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所以一家子人都不正常。”
曹家大太太被这些说得脸火辣辣地,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遂忙抱起小儿子,拉着另外稍大点的两个,再喊上大儿子,便预备离开。
印婆子赶忙叫了马车,请她们母子上车。
众人见状,对荣府更是赞叹,而对于曹家大太太的做法则不禁嗤之以鼻。故意装弱者惹人同情这招,用得可真够阴险的,他们差点都被骗了。大家对于曹家大太太自然也没什么同情,感叹骂了一会子,当散开。
印婆子特意再车里备了冰水。
印婆子把面巾弄湿了,给孩子们擦脸降热,转而劝曹家:“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太太还是痛快地处置宅院,带着孩子们趁早回老家安置为好。”
“夫君尚未归,我怎能一人享乐独活。”曹家大太太红着眼落泪道。
印婆子凑到曹家太太身边,冲其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
曹家大太太脸色大变,瞪圆了她已然发红的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曹老爷昨天亲口对我们老爷说,愿意倾尽家财,让我们老爷帮助他心里的那个人。”印婆子这句话用了正常的语调。
曹家大爷曹清鸣而今年有十七,早就懂事了,听印婆子此话,心里便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曹家大太太因受了打击,也不多说什么,只一味地用帕子捂着脸哭。
曹家大爷看她母亲如此伤心,眉头皱得更深。
马车到了曹家之后,印婆子便目送曹家母子五个人进府,这才上了马车回去。
待黄昏时,贾赦归家,印婆子便把事情经过告知了贾赦。
贾赦不禁赞叹王熙凤应对得当,她此举既能体现荣府的仁义,又能不动声色的把曹家母子逼走。贾赦命人从库房里挑了一对宝瓶给她送过去,他知道王熙凤喜欢这些富贵物,嘉奖她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印婆子又道:“奴婢有一事还要告罪,奴婢把曹老爷当初说的倾尽家财的话告诉曹家大太太了,便是想叫她死心,趁早离京。”
“你可说了那人是谁?”贾赦看印婆子。
印婆子忙鞠躬道:“奴婢万不敢,只照着曹老爷的话学过去。想来曹家大太太心里是清楚的,我一提说是曹老爷心中之人,她就脸色大变了。”
贾赦笑,“做得极好。而今身边有你们这些的用之人,倒叫我省了很多心,甚感欣慰。”贾赦便问印婆子要什么奖励,印婆子忙跪地说了个不情之请,她很想让自己的小孙子做宝玉身边的小厮,能有机会陪着宝玉去松山读书。
“这事儿你便是早和我说,我也会应。府里多些人读书是好事儿。此事算不得嘉奖,回头你再想一条告诉我。”贾赦说罢,便打发人送印婆子的孙子王永春去松山学院。
贾赦转即叫来冬笋,问她:“我今早交代你的活计,可做成了?”
冬笋笑着应承,当即便出门,片刻工夫后便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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