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121、管你是鬼是神,都有送走那一天(毕)(1/2)
叫那拉氏闹心的是,尽管她能留在京里,又正好儿皇上不在,原本还可筹划一二,可是皇上却压根儿没叫她留在圆明园。
皇上说巧不巧地,便是将今年的亲蚕礼,就定在这个期间了。
故此她不能住在圆明园里,她得回宫,更得从宫里挪到北海的先蚕坛去。先还得斋戒三日,三日之后行礼,已是三月十二了。
待得三月十二从北海折腾回圆明园,小十五的种痘更已然顺遂了,连最后一个关口全都熬过去了!
更叫她瞠目结舌的是,她前脚刚从北海先蚕坛折腾回圆明园,眼睁睁瞧着小十五已是顺遂了去;结果后脚,皇帝次日竟然就已经回銮,赶回了圆明园来!
她不得不率领后宫前去接驾,远远瞧着黄罗伞盖由远及近,她自己都忍不住苦笑。
“皇上将日子掐算得可真准啊。太医报了那小十五三月十五前后即可送圣,皇上这便顾不得路途劳顿,三月十三就赶回来了!怨不得这回连皇太后和我都没带着,这就是想轻装简从,说想回来,这立时就能回得来了。”
那拉氏哀怨地侧眸,望一眼立在她身后只半步的婉兮。
婉兮是贵妃,在这后宫里只在她一人之下。如今便连行礼的位次,都只是在她身后半步了。
这点子距离,自是抬脚就能跨得过来的,她烦死了有人在身后跟得这么近!逼得她恨不能背生双眼,才能盯着去,否则若有一眼照顾不到,谁知道那个辛者库的奴才又会在她背后捣鼓出什么来!
……却也不出所料,她果然回眸之间,还是撞见了婉兮那满脸的欣喜、期盼。那当真是受宠的模样儿,那更是心下自信,明白皇上这么掐着日子赶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后宫里的女人啊,没人敢自信。便连她这个皇后,又何尝不是每日小心翼翼去?
可偏偏就有个人这般自信,独独的这样的神情去,叫她看着刺眼、扎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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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玉蝉早与婉兮低声禀报,“皇后盯着主子看,已经好半晌了。”
婉兮倒是淡淡扬眉,“叫她看吧。若不让她看,她还反倒不放心;若她觉着,这般盯着我看,就能让她放心的话,那她就看着好了。终归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自左右不得她,我只作我自己罢了。”
玉蝉也是轻哼一声,“堂堂国母,这般两眼怨毒,当真有失体面。”
婉兮轻轻捋了捋袖口,“何尝不是?身为正宫,本为超品之位,原本不必如此……可是她这十多年来,却没有一日不如此。”
“想来,或许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从她自己心底,就从来都没有成为皇后吧?她依旧还是当年那位潜龙邸里的侧福晋,是承乾宫的娴妃。”
玉蝉也将婉兮的话又咀嚼了一遍,也是幽幽点头。
“奴才虽进宫晚,没能亲眼得见当年情形。不过照这些年来皇后的所想所为,怕是果然如此。或许上天已是眷顾她,叫她生在辉发部贝勒的后裔之家,凭部长后裔的身份,得以许配皇子;可是她的福缘却又撑不起这样的命数去吧?”
“依奴才瞧着,她如今身在皇后之位,不见雍容,反倒更仿佛为难了她去啊。若她还在妃位,至少还能率性而活,倒不必背着这皇后的身份,时刻不得不想着中宫之德去。”
说着话儿,皇帝已是到了近前,甩蹬离鞍,跳下马来。
那拉氏赶紧抖擞精神,率先上前,蹲礼请安,“妾身恭迎皇上回銮。”
身后一众嫔妃便也都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迎皇上圣驾。”
皇帝含笑点点头,平摊双手,“都起克!”
众人齐齐莺声呖呖,“谢皇上。”
皇帝先垂眸看向那拉氏面上,“嗯,皇后那‘桃生双靥’,已是好了。”
那拉氏勉强一笑,“托皇上的洪福。”
皇帝点点头,“今年是小十五种痘,皇后便也在春日里起了这样的瘢,可不是母子连心?如今小十五送圣在即,皇后的瘢也跟着好了,这自然是你们母子都是有福之人。”
皇帝说着伸手拍了拍那拉氏的肩,“既如此,皇后为小十五送圣拈香之时,必定心诚意笃,感天动地去,方不负上天如此护佑。”
那拉氏恼得咬牙,却对皇上这番话挑不出半个错儿来,只得强忍着不快,勉强地笑,“皇上说的是,妾身自当如此。”
皇帝这便松了手,直接抬步上前,走到婉兮面前。
长眸轻垂,满目明媚,“……你可放心了吧?”
此时当着众人,千言万语都不必明示,两人心下自都心照不宣。
婉兮含笑垂首,“得上天眷顾,蒙皇上圣意周全,还有后宫这多额娘、姨娘们的诚挚爱护,才叫小十五这般顺遂。”
皇帝点头而笑,“说得好。是这孩子有福气,理应得上天眷顾,更叫后宫各主位一同爱护!”
皇帝嗓音清朗,已是传入众人耳中。
颖妃等人自都率先行礼,“妾身谨遵圣意,一体爱护十五阿哥。”
立在这一片朗声的应答之中,那拉氏的心被痛楚撕扯。
这是她的永璂,皇上在世的唯一的嫡皇子都没有拥有过的啊……如今一个庶子,凭什么就到了如此境地去?
此事不公,皇上他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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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亦即三月十四日,桂元再度与几位太医确定了小十五的情形稳定,可以送圣。这便正式上奏皇帝,奏请于三月十五日卯正,举行仪式,正式送圣。
皇帝欣然应允。
消息传回“天地一家春”来,宫内上下都是欢喜不胜。
玉蕤都忍不住赞,“就说咱们十五阿哥跟十五啊,月圆啊有缘,便是送圣都挑在这十五当日!”
啾啾一听就乐了,“瑞姨娘是说,圆子的脸长得像月亮那么白、那么圆么?”
这便所有人都笑了。
婉兮含笑垂首,心下终是将五福堂曾经留给她的阴影,尽数翻过这一篇儿去了。
说来她心下何尝不是遗憾呢,那是她曾经的寝宫,曾经在那里诞育下小七,曾经留下过她与皇上太多美好的回忆……却都因为小鹿儿的离去而不敢再踏足伤心地。
如今终于因为小十五的福泽深厚,那“天然图画”岛上便再也不是伤心地,倒是成了小十五的福地去。
她心下悠悠,不由一动。忍不住抬眸望向“天然图画”的方向去,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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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元果是周详之人,在奏折中还细致开列了送圣所需的物品,奏请皇帝的示下。
奏请的物品概有:宝幡一架、船一只、马三匹、香亭一座,冠袍带履三份、轿三乘、伞三把、扇三对。
提炉三对、定香三束、阡张一支、元宝十挂;煺猪一口、煺羊一口、粳米三升、馒头一百个。
红缎四疋(大夫用)、喜金花四对(大夫用)、红杭?四尺、黄杭?四尺……
再传外边儿官员护军校六员、护军六十名、校尉一百名,粗乐一分、细乐一分,以及供献纸扎应用之物等,林林总总,攒点齐整了,俱在西南门外伺候。
三月十五日寅时,天儿还黑着。虽说距离天亮还有些光景,可是抬头便可见,东边儿的天边已是隐约露出了鱼肚白。
首先由身着吉服的总管桂元,到供圣前拈香行礼。
婉兮更早就已经起了身,轻叹一声,“陪我走一趟吧。我去亲自伺候皇后起身儿。”
婉兮今日要穿吉服,见玉蝉捧过来的吉服,却是按住了玉蝉的手,“不用明黄的这件,只用金黄的吧。”
玉蝉都忍不住为主子委屈,低声道,“主子又何苦如此?……便主子不去请她,那她还当真好意思不去行礼,是怎的?她是正宫皇后,今日来行礼便是她应尽之责,她若当真敢不去,皇上自饶不了她!姐还可请宫规治她,到皇太后跟前告她一状,说她中宫失德!”
“好啦~”婉兮倒是淡然一笑,“小十五种痘之事这般顺当,中间儿多少难关都熬过来了,这便是最大的喜事了,我又何苦自找这一桩不自在去?便不为了别的,也得替小十五积福。”
婉兮抬眸看看天色,“终究这会子天还没亮,叫她这个时候儿起身过去拈香行礼,倒果然是有些辛苦。我便去亲自伺候她一回,也是应当的。”
“至于这服色,就更不要紧。只要她肯真心诚意替小十五行礼送了圣去,别说叫我穿这件明黄的去恭请她;便是我只穿白衣,我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在贵妃这个位号之前,是一个母亲的心啊。这世上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荣辱,比得上自己孩子的安康去?
玉蝉轻叹口气,便也点头,“主子少待,奴才这就去换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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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亲赴“长春仙馆”,至“皇后下屋”前,恭请那拉氏。
天色依旧没亮,那拉氏宫里的宫灯都黑着,唯有一路引导婉兮来的灯笼幽幽亮着。婉兮静静立在黑暗里,只凭身边两盏灯笼的光照亮面庞。
三月的春风已然吹面不寒,可是终究天还未亮,立在这幽冥之中,也有凉风吹冷了肌骨去。
那拉氏坐起来,却没叫塔娜掌灯,只借着窗外的灯光,看见了婉兮身上的金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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