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7、亲自看着才放心(七千字毕)(2/2)
她扭了扭指头,垂下头去,“再说,人家都说掉过孩子的,身子会有损伤。有的有可能,便再也不能坐下胎去了……亏你们还替我算日子,我自己倒是担心,我着身子,怕是……”
玉蝉忙给自己抽了个嘴巴,“呸呸呸,奴才方才多嘴了。这都是奴才的错儿,老天爷啊,赶紧怪罪我去。”
兰佩便也不笑了,正色凝视婉兮,缓缓道,“……奴才虽不是医者,可是奴才也好歹是生养过的。到了这个年岁,奴才也能看懂几分了。”
“虽说令主子小月过,可是奴才瞧着令主子恢复得倒好。这面色、这意态,必定没有半点伤到根基去的。况且苍天在上,将这人间必定看得分明,凭令主子这些年在后宫的为人,上天也必定不会如此狠心。”
玉蝉也道,“皇上都说,这回谒陵去,必定要替令主子祈求祖宗保佑呢……祖宗还能保佑个啥,必定是保佑子嗣绵延。那珠子就必定还能再为皇上开枝散叶的!”
婉兮听着,心下便也是燠暖了。
她捂着脸,含笑点头,“叫你们两个嘴巧的给说的,我这会子心下也活动了。好吧,就承你们二位的吉言,我便小心盯着自己的肚皮就是了。”
“不过这会子必定是没有的,终究皇上这两个月来太忙了。还是等皇上三月回来之后,我小心伺候着吧……”
婉兮这样一说,众人便都松一口气,重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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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日,皇帝銮驾驻跸天津蓟县的“白涧行宫”。
正逢皇后那拉氏千秋令节。
皇帝下旨,与这十几年一样,照旧停止行礼筵宴。
旨意送达那拉氏行宫,那拉氏跪接,面上和心底,同样是麻木的。
反正也没什么新鲜了,这十几年来一向都是如此的。
塔娜陪着那拉氏将圣旨放好,看着主子难受,便也忍不住轻声劝,“……总归主子的千秋令节是在二月里,而皇上每年都是二月出外谒陵。这在路途之中,自然不便叫公主、福晋们进宫行礼。”
“况且皇后的千秋令节行礼,本该在交泰殿受礼的;这会子在行宫呢,又不在京里,当真没个合适的地方儿。”
那拉氏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从前咱们大清没入关之前,没有交泰殿,后宫的大福晋们,该受礼的一样儿还能受礼。”
“说到归齐,地方儿是次要的,要紧的是人心。若人有心,便是在露天地儿上,搭建起黄幔大帐,一样儿受礼;若人没这个心,这还只是天津呢,离着京里又不远,况且行宫里也有正殿和宝座,也同样不叫受礼。”
塔娜望着那拉氏,只能跟着难受,却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了。
那拉氏怅惘地叹一口气,“今年是皇上的五十万寿,明年又是皇太后的七十圣寿,看皇上谕旨里一再提到这两个日子,可见那高兴的劲儿,在乎的劲儿……可是人家娘儿俩的生辰是生辰,我这个正宫皇后的,便不是生辰了,在皇上心里并不要紧。”
塔娜上前扶住那拉氏,低低哀求,“主子……主子千万不能在心底里,与皇上积了怨啊。”
那拉氏叹息一声儿,“罢了,罢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都不想怨他了,这些事儿我能不提就不提了;总归,此时所有的心思都只为了永璂罢了。只要他肯对永璂好,肯照着他从前的说法,立嫡子为继,那我倒也什么都不说了。”
那拉氏呆呆坐了半晌,忽地又说,“……我不过是想着,今年好歹是他五十岁的万寿。从来帝后并尊,皇上五十大寿之年,我这个当皇后的,千秋令节好歹也该做些打算吧?”
“却原来,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存着这个念想去!”
塔娜也是难过,只得再想法子,半晌嗫嚅着说,“乾隆十八年那会子,愉妃的四十整寿,第一回过整寿呢,皇上也什么都没赏;婉嫔这几年千秋的恩赐,也是时有时无的……皇上必定是忙得暂且顾不上了才是。”
那拉氏哀哀一笑,“是啊,同是潜邸里的老人儿,如今在皇上眼里,是一同变得越来越失色了。老了,终究是老了,比不上那些后来进宫的。”
那拉氏抬眸定定望住塔娜,“更何况,她们不过一个是妃位,一个是没有孩子的嫔位……她们又凭什么跟我这个正宫皇后做比去啊?”
塔娜连忙跪倒,“主子……”
那拉氏倒也摇了摇头,“算了,我就是实在憋得慌,与你说这一嘴罢了。终究便是我到皇上和皇太后面前儿去说,他们啊,怕也是听见也当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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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婉兮以要为永璐准备种痘之由,将语琴和永璐接回“天然图画”来。
外人倒也没多想旁的。毕竟婉兮的几个孩子,都是在“天然图画”的五福堂种痘;距离三月已近,“天然图画”上都要提前开始供神了。
永璐是要跟着提前拜神,祈求保佑的。
景仁宫内的嫔妃,在紫禁城时是住在景仁宫;挪到圆明园里,便住在皇帝也偶尔作为寝宫的“乐安和”西边儿的“清晖阁”里。
清晖阁造景清幽雅致,摒弃奢华,曾为皇帝的茶室。乾隆十八年,皇帝曾命身为如意馆供奉的苏州画家张宗苍,作《弘历抚琴图》。这幅图所表现的便是皇帝在清晖阁前读书、品茗、焚香、弹琴的情景。
皇帝喜爱此地,又因语琴擅琴,便在语琴这一年正式封妃、入主景仁宫,正式抚养永璐之后,赐景仁宫人等住进此处去。
语琴和永璐这一走,再加上皇帝也不在,清晖阁这相对封闭的小小天地里便只剩下兰贵人和鄂常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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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图画”上,已经由内务府和宫殿监,以及当值的太医们,开始布置“五福堂”,供神、烧香,为永璐种痘的日子做准备。
婉兮一边每日里与语琴一起替永璐在佛前三遍地拈香,一边还要顾着给和嘉公主婚事的预备;以及内务府每日里报上来给永瑢开府、娶亲的相关物品、内管领下人口的配置。
一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便接连几日早上猛一起来,便胃底一阵翻涌。
有两回不得不抢到脸盆前去干呕几声。
婉兮记着兰佩那天的玩笑话,她自己倒没那么想去。终究皇上这两个月当真是忙,她便是想再有孩子,也得等皇上回来的。
玉蝉有些不放心,要请归云舢去。婉兮倒是拦住,“别忙了。这会子咱们岛上的太医们,都跟着布置五福堂,归御医则受我所托,小心调理着小鹿儿的身子呢。”
“我不过是这些日子有些忙碌,又有些悬心,再加上这两天早上起得有些猛了罢了。不妨事。”
便是早膳的时候儿,语琴端起饭碗便问她的身子,她也只是悄悄眨眼,“我是等着‘清晖阁’那边的动静呢。这便分了些心吧,姐姐也别在意。”
语琴便也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我又何尝不是?就等着那边的动静出来,好叫我那景仁宫里安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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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日,皇帝谒东陵归来,回到圆明园。
皇帝这会子回来,不过是短暂几日。二十日便又要从圆明园回宫里,二十一日又要从宫里起銮,再去拜谒西陵。
皇帝回到圆明园,便急忙到“天然图画”来查看。亲自翻阅五福堂预备的情形,细细逐一问过内务府、太医院和胡世杰。到时候陪着小鹿儿种痘的太监、太医、手下的杂役,都亲自过问清楚。
皇帝这般,倒叫一直坚强的婉兮,见了皇帝的面儿,便忍不住有些含泪了。
婉兮低声埋怨,“爷这又何苦要这般折腾一回?二月十八回来,二十就要回宫,二十一便又要起銮了……便是这三两日,爷又哪儿得歇息?”
皇帝轻哼了一声儿,“爷就怕从西陵回来的时候儿,小鹿儿已经进五福堂开始种痘了。到时候爷便是天子,都不能进去看他了,只能在外头等着。”
“这几日便是再折腾,也总该回来赶在小鹿儿种痘之前,将一切都亲自过问一遍,才得安心。”
婉兮本不准自己掉泪的,可是叫皇帝这么一说,泪珠儿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了。
孩子种痘,要在那黑屋子里关十多天去呢。皇上二十一日启程拜谒西陵去,途中来回怎么也要数日去。说不定真有可能小鹿儿进那黑屋子种痘的时候儿,是没能见着皇上的。
虽说皇上还是折腾着回来,非要亲自看一眼,可是一想到这个,婉兮心下终是难受。
皇帝深吸一口气,伸手帮婉兮擦掉颊上的泪去。
他指腹上的粗粝,磨红了婉兮的面颊;却也带给婉兮温暖和安心。
“爷知道,这会子你心下没底。孩子们种痘又是他们一辈子里第一道难闯的关口去——况且小鹿儿又是咱们的长子,身份不同于旁的孩子去,你便更是放不下心。”
“故此啊,爷非得亲自过问了,叫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是爷亲自盯着的,叫他们谁都动不得半点手脚去——爷这才能放心再去西陵。”
婉兮的泪便更是扑簌簌掉下来。得皇上如此,她和小鹿儿还有旁的什么奢求去?
皇帝轻声哄着她,“你安心就是,爷便是这会子不能陪在你们身边儿,可是这事儿是爷亲自盯着的。管保不叫任何人有机会算计任何去。”
婉兮便使劲儿点头,“有皇上呢,奴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会子便只剩下跟痘神娘娘祈求,叫咱们小鹿儿平平安安吧。”
皇帝一把将婉兮抱进怀里来,贴在她耳边呢喃,“……爷去谒陵,心里的话早说与祖宗们了。他们必定明白爷的心意,明白小鹿儿这孩子对爷、对大清江山的要紧。”
婉兮却反倒流着泪摇头,“爷……咱们小鹿儿,终究是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孩子,这是大清历史上从没有过的事儿。列祖列宗,他们,若不满意了呢?”
终究孩子还太小啊,她的爷,这会子这么早说这个,会不会太着急了?
这又叫她和她的小鹿儿,如何承担得起?
皇帝小心吸气,紧紧拥住婉兮,“爷不管!总之,爷心下早已定了。便是一半汉人血统又如何?爷认定的事儿,谁都拦不住;便是祖宗规矩,爷在你这儿,也从来就没遵守过!”
(求月票哟~~皇帝折腾回来,就为在园子里待两天,这是真事儿哈。乾隆二十三年东陵和西陵连着去的,这次可见是特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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