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教子（2/2）

叶瑶倒是觉得意外了，笑了笑，说道：“这是父亲对你说的？我想，这句话应该还有下半句吧？”

楚祈点了点头，说道：“父亲的原话是，子不言父过，若是有外人在一侧的话，这是礼仪。但是，在自己心里头，亲人也好，外人也好，都要有个大致的判断，明其亲疏，知其长短。如此，才能不被人欺骗，不做蠢事，并知人善任。”

叶瑶点了点头，说道：“哦，这种话的确像是你那父亲说出口的！礼仪规矩这种东西，若是用的好了，那便是你的工具；若是用不好了，那就是你的枷锁！”她就知道，楚渊这人，看上去很规矩，可骨子里，但凡是他在的地方，他就是规矩。

楚祈的记忆里挺好，一般而言，听过的话大多能记个**不离十，又接着说道：“父亲还是，在母妃跟前的话，可以不避讳这些规矩，实话实说就行。”

叶瑶笑了笑，问：“哦？这又是为何？”她隐隐猜到了答案，总之，若是说出去，肯定会让人瞠目结舌。

楚祈认真说道：“父亲说，孩儿那点儿斤两，在母妃面前还不够看，根本不能指望着瞒过母妃。除非是有把握瞒住对手一辈子，否则的话，最可靠的办法就是不说话，或者实话实说。”说穿了，楚渊的意思就是，反正你也骗不了人家，就别在人家跟前丢人现眼，老老实实做个诚实的乖宝宝好了！

叶瑶莞尔，说道：“等到你能瞒过母妃的时候，这世上能骗得了的人，大概就不多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教着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算计人心有什么不对。

这个世界也好，上一个世界也罢，她所了解的人类社会，很多时候就是很简单的弱肉强食，直接了当的丛林规则。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人类的吃相要好看一些，不是如同野兽那样，鲜血淋淋的拆吃入腹，而是用一系列文雅的手段吃人。

比如说，世上有礼教这种东西。只要给一个人冠上了一个“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罪名，其他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这个人五马分尸，斩首示众。

比如说，世上有公平和利益这种东西。你只要把一个人推到了大部分人利益的对立面上，只要他的倒台能让大部分人得到好处，就会有无数的英雄枭雄们敢为人先，夺走他的财富和地位，抢走他之前所拥有的一切。公平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就是让大部分人得利，不是吗？至于那被牺牲，被边缘化的小部分人，只要在事后，给他们冠上一个“道德败坏”，“懦弱无能”的罪名就是了。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有多少人会真的在乎呢？可是那在乎的人，手里往往没有把真相说出口，戳穿那些谎言的权利。自古以来，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是什么？前世的教科书上说，是经济发展，而归根结底，是权利，更是权利背后的利益集群的博弈。

叶瑶知道，她的这些念头颇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可她一贯觉得，人心便是如此。不能改变规则的时候，不妨让这样的规则成为自己的工具。

叶瑶陪了陪了一会儿孩，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便见楚渊已经在那里坐着了。他顺手递给了她一张朝廷送来的文书，准确地说，这是一张圣旨的副本。

叶瑶看罢，挑了挑眉，讶异道：“朝廷居然让咱们出使凤嘉国？这难道是楚玉的意思？该不是把咱们两个质子，押在凤嘉国了吧？”她难道不怕她和凤嘉国的凤夜轩联起手来，折腾出什么事情吗？再说了，这个时候的凤嘉国正是多事之秋，据说，摄政王府和东宫正斗得水深火热，不可开交。他们贸然前往凤京城的话，只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朝廷如今对凤嘉国别无所求！”楚渊笑了笑，说道：“朝廷上已经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不过，若是寻根溯源的话，这事儿怕是凤嘉国那边先挑起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李家可能听到了风声，知道血咒之术可以解除，而解除的关键，就在我的身上？”叶瑶有点儿意外的说：“凤夜轩应该会很小心地藏住这个消息，不会让李家人轻易听到风声。”

“未必就是李家人的意思！”楚渊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也许，是因为天衣令吧！”

“天衣令？”叶瑶知道，李氏以身体不好为由，辞了任家那边给她的任务，再之后，大概是楚渊警告过凤夜轩了，凤嘉国那边再也没有提起天衣令的事情，她都快把这块令牌的事情给忘在脑后了！

“嗯，如今，摄政王府和东宫是旗鼓相当，互有胜负。这时候，天衣楼的力量就变得格外重要了。凤夜轩大概已经猜到，天衣令就在你的手里了。他大概以为，如果天衣令在我的手里的话，我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坐地起价，跟他换取利益呢！”

天宁二年，凤夜轩来江城的时候，曾经商量过两家联手，开发白骨荒原的事情。可因为太康人忽然打了进来，这事儿从那以后就被搁置了起来。再之后，凤嘉国内部打了一年的拉锯战，才把太康人赶了出去。战事结束后，原本是同盟的凤氏皇族和摄政王何氏又冷战起来了，一时之间，竟是无人理会这桩事情了。

“可是，朝廷让我们出使凤嘉国，总该有个何时的名目吧？我瞧着，这上面只写了出使一事，连出使的时间和理由都没有！”叶瑶顿了顿，说道：“再说了，我们若是寻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拒不接旨的话，朝廷那里又能如何？”

虽说朝廷的军队不再像几年前那样的弱了，可他们提高实力的时候，北疆的实力也在提高，叶瑶不觉得，朝廷会为了这么一张不伦不类的圣旨，重启“北伐”之事。

楚渊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大概只是试探，后续的旨意应该会陆陆续续过来，且等一等也无妨！不过，任家人那里，你真的打算放弃他们了吗？”他其实觉得，叶瑶也就是表面上无情而已，很多时候，她的心地还是不错的。

“若是有机会，顺手帮他们一把也无妨！”叶瑶想了想，说道：“若是没有机会的话，那也是他们的命数。更不必说，这解除血咒的办法，肯定不止一种。他们若是愿意去找的话，迟早都能找到。”

“这话原本也不错！”楚渊想了想，说道：“说起来，龙骧国也好，凤嘉国也好，都算是归墟神山的附属国家。你可还记得，每隔五年或十年，神山便会派遣一部分弟子南下，去各处招收入门弟子。”

“我曾经听华秋月前辈说起过，不过，她还说，若是按照时间推算的话，最近一次应该是在三年后，难道突然改了时间了？”

“神山中或许是出了别的变故！”楚渊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浅紫色的绢帛，递给叶瑶，说道：“今天上午收到的，除此之外，还有华秋月的来信。”

去年的二月份，华秋月接到了师门传讯，匆匆赶回了神山，至今不曾回来。到如今时候，却是她第一次往新月城送信。

紫色绢帛上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说，归墟神山有意在龙骧国和凤嘉国特别招收一批门人。其中，凤嘉国有五十个名额，龙骧国也有五十个。每一个国家的五十个名额之中，皇族可以举荐五个，世家中招收二十个，剩下的二十五个，要通过擂台挑战选出来。此外，还特别注明，此次招收的弟子，只限十二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少年少女。

此外，绢帛上还特别注明，神山中的来使会和楚渊一家子在新月城汇合。共同主持招收弟子的事情。而神山来使抵达的时间，就是今年的五月份。

“这事儿和咱们出使凤嘉国的事情有关系吗？”叶瑶想了想，说道：“或者说，这事儿和天衣楼其实有一定的关联？天衣楼，这真的是个势力庞大的江湖组织吗？”

“华秋月在书信中说，天衣楼大概是个超脱于四大神山之外，隐逸避世的组织，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江湖组织！”楚渊说：“归墟神山中有一部分关于天衣楼的资料，这个组织之所以如此神秘莫测，如此无影无踪，大概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与空间力量有关系的功法。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就只有亲眼见过了，才能把事情说得清楚。”顿了顿，又说道：“仙引这东西，据说也是从天衣楼流出来的！”

“所以，我们若是找到了天衣楼，也就等于找到了仙引的秘密？”叶瑶想了想，还是觉得，这种可能真心不大。“如果凤嘉国中真的有这样强大组织，岂不是轻轻一挥手，就能助凤氏皇族复位吗？不对，难道这天衣楼的由来，和凤氏皇族根本就没有关系？”

“天衣楼早在万年以前就存在了，不大可能和凤氏皇族扯上关系！”楚渊说道：“其次，天衣楼应该根本就不在凤嘉国。这个组织既然擅长空间力量的话，千里瞬息应该也不是难事。”

“不知为什么，我总想起那种名叫传送阵的东西来！”叶瑶笑了笑，说道：“这个世界可是越来越无所不能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儿不是？真不知道，所谓羽化飞仙，长生不死这种事情，是否真的存在！”

“不过是传说罢了，便是神山之中，也有数千年不曾出过大宗师以上修为的灵术师了！”楚渊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呈现给他们的一切，虽然已经一次次刷新了眼界，却依旧不能让他相信，这其实是个仙侠世界！

叶瑶也笑了笑，心里头却寻思了起来，如此，这一道出使的圣旨，他们究竟是接还是不接呢？

岁月无声，流光飞逝无形。

天宁四年的四月份，朝廷的圣旨再次下达新月城。这一次，圣旨上详细说了一遍出使的时间和原因。虽然，这个原因在叶瑶看来，更像是一个托词。

“龙骧国和凤嘉国打算联手整顿南陆沼泽中的一系列小国家和零散部落，将国境线向着南长城以外扩张？”叶瑶仔细看了一遍圣旨，说道：“这是要联起手来，平定南域小国吗？”

“南域小国后面，就是势力大不如前的太康国。”楚渊说道：“朝廷大概是觉得，经过了两年养精蓄锐之后，已经有底气南下长城，一雪前耻了吧？”

“哦，内地要培养宗师级别的高手，就得走出南长城。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叶瑶想了想，说道：“却不知凤嘉国内，摄政王府和东宫都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在平定南域的过程中，再次闹出内讧来。”

“应当不会！”楚渊说：“大概到时候，各人打各人倒是有可能！”

凤夜轩作为凤氏皇族的继承人，应该不会在那样的时候闹出内讧来。而摄政王府就算是想这么做，只怕也没有这样的底气和手段，能让凤夜轩上钩。

叶瑶想，这个理由倒是足够光明正大。圣旨中说，南边的战事起来之后，他们也要留在凤嘉国内协调两国关系。也就是说，他们此次前往凤嘉国，只怕是要留上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叶瑶觉得，这更像是朝廷怕自己动兵的时候，北疆在后面偷袭，才特意把他们两个调开来，以免北疆有心思给朝廷添乱。

“方才，我听叶家家主提起，说是朝廷有意向南迁都！”叶瑶说道：“却不知朝廷究竟把彩虹山城算在哪一方，在不在此次南征的平定之列！”

“迁都？”楚渊想了想，说道：“的确有这样的声音，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想动。就算是定下主意，只怕也要再耽搁上一段时间。”

“也许吧！”叶瑶笑了笑，说道。迁都这事儿其实和她关系不大，她现在担心的，却是彩虹山城的事情。若是朝廷想把彩虹山城变成自己治下的一个州或者郡的话，他们就要早做打算了。

北疆这边虽然没有明说不接圣旨，却也给天京城去了回函，说是此事儿不能仓促起行，必须得先好生准备一番。于是，到了四月末的时候，朝廷就把此次出使的使团，将近三百人的队伍，悉数派过来了！

领头的那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沈行之。队伍里的另外十几个官员也多少都有点儿眼熟，都是年纪尚轻，精明强干的人。

“殿下，如今正是春暖花开天气好的时候，若是过了这个月份，只怕这出行就很不便了！咱们此去任重道远，一刻都耽误不得。”沈行之等人在驿馆安顿下来后，便来了新月城王府求见楚渊，见面的时候，他如此说道。

“朝廷那边似乎提起过，护卫使团的责任就由护**负责。”楚渊却是问起了这样的事情，说道：“你们这一行人里，大多都是文职官员，武将不多。”

“正是！”沈行之本人就是个文人，说道：“护**兵强马壮，高手众多，这护卫之事，还需殿下负责。哦，一般来说，如咱们此次出使这般规模的使团，护卫的数目不得超过使团人数的两倍。也就是说，护卫的数目应该控制在六百人左右。不过，这指的只是护卫，却不包括负责押送礼物，以及随行服侍的侍女仆婢等人。”

“如此，沈大人且宁耐吉日，大概三天之后，我们便可以启程。”楚渊点了点头，他其实也知道，这所谓的护卫的数量限制，在很多时候，就只是单纯地做个样子而已。私底下的暗卫肯定是要带上的，至于究竟带多少，便是天知地知自己知了。

做主人的要出门，北疆中的重要属官又被着急在了一起，开了一整天的大会小会。而让叶瑶为难的，就是这次出行的时候，究竟带不带楚祈。

“还是带上吧，说不得，这一分开就是一整年呢！”楚渊的意思是如此：“再说了，我们两个宗师级别的灵术师，再加上一众隐卫明卫，怎么也不至于护不住孩子！”他其实是觉得，孩子还小，和父母分开太久不是什么好事。再者，就算是孩子还小，带着他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见识见识不同的人和事，都不是坏事。

“好吧，我去问一问祈儿，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叶瑶虽然如此说，心里却也知道，自家儿子十之**会跟着他们一起走。

不曾想，楚祈听明白了叶瑶的话后，却是问了一句：“母妃，我在你们身边，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怎么会！”叶瑶倒是觉得有点儿心疼了，说道：“这次随行的队伍里，有好多官吏的战力和你差不多，他们也要平平安安离开，然后平平安安返回。你父王能护得住他们，如何还能护不住自己长子呢？不过，这一次去凤嘉国，我们可能会遇上很多意外。凤嘉国里，没有宸王府这样“天大地大咱们最大”的地方，以及那些玩闹的地方！而且，你还要自己学着察言观色，学着接人待物！当然，若是需要帮忙的话，父王和母妃会一直都在你身后。”

“若是不会添麻烦的话，孩儿还是跟着父王和母妃一起走吧！”小楚祈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母妃的意思了，略一沉吟，小大人一样说道：“孩儿会照顾好自己！”

叶瑶只是笑了笑，说道：“好吧，回去之后，让你身边的两个小厮替你收拾好东西，三天之后，我们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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