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积重难返(1/2)
华秋月不说话,凤清旖也没有说话,两人各自沉吟了一会儿,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离开了清风楼。
叶瑶走进方月如的房间中,方月如已经醒过来了,略带苍白地笑了笑,问:“阿瑶,孟先生究竟看出什么来了,我这身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叶瑶在方月如的床边落座,笑了笑,说道:“有问题的不是你,是这个孩子!”而后,轻轻一叹,说道:“我若是当真为了你好,就该劝你放弃这个孩子,放弃凤嘉国太子妃的位置,远离凤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方月如缓缓摇了摇头,略带虚弱之意地笑道:“阿瑶,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我不能放弃太子妃的位置,也不能不生下这个孩子!你还是对我说实话吧,这个孩子究竟有什么问题?之前的御医对我说的都是,孩子很好,只是我自己气血亏虚罢了!”
“凤嘉国皇族的血脉,有点儿诡异!”叶瑶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你腹中的胎儿,正在疯狂掠夺母体的生命力。你若是剩下他的话,你自己的性命可能保不住!”叶瑶说到这里,停了停,说道:“太子可有和你提起过,凤嘉国历代帝王的生母,都是因何而死?”
“如今在位的景顺帝,他的生母是死于产后虚弱。”方月如想了想,说道:“太子的母亲则是因为在逃命过程中忧惧过度,积劳成疾而死。你想告诉我,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生下的孩子损伤了母亲的根基,透支了母亲的生命力,是吗?”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叶瑶点了点头,说道:“月姐姐,如今,你还要生下这个孩子吗?他会吞噬了你的生命,将来,他的子子孙孙,还会同样吞噬掉无数无辜女子的性命!”她忽然觉得,这种被诅咒过的血脉,也许还是就此断绝的好吧?
方月如沉默了,她闭了闭眼眼睛,又复睁开,缓缓摇了摇头,说道:“阿瑶,你再让我好好想一想!”停了停,又说道:“这件事,你会和太子说吗?”
叶瑶点了点头,说道:“会!也许,你可以和他好生商量一番。”
方月如缓缓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说道:“好吧,你且让我好生静一静,想一想!”
叶瑶微微颔首,安静地退出了这个房间。她没有回清园,而是径直去了奕园的书房。在书房中,凤夜轩正和楚渊谈到方月如的身体。
“王妃来得正好,我正想去寻你商量这件事情!”凤夜轩瞧见她的时候,淡淡笑了笑,说道:“月如的身体怎么样了,孟含章可有看出什么来?”
“不大好!”叶瑶说道:“那胎儿在疯狂掠夺母亲的生命力,他出生的时候,大概就是母亲撒手人寰的时候了。太子殿下,凤氏皇族的历代血脉,是不是都有这种掠夺的特性?”
“你为何会如此说?”凤夜轩眉峰一蹙,透出几分冷锐之色来。
“我只是听月姐姐提起过,太子的祖母和母亲,都是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就逝世了。也许,这里面有些特别的原因。”叶瑶斟酌着说道:“如果这事儿是真的的话,太子只怕是要早做打算!”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是,凤氏皇族中,长寿的女眷也有不少。”凤夜轩说道。“若是凤氏皇族的子嗣当真刑克母亲的话,这么些年,流言只怕早就传遍大陆了。”
叶瑶想,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但真正情形如何,只怕是除了凤氏皇族的人,等闲外人都说不清楚吧!此时,她也无意与凤夜轩争执,只是笑了笑,说道:“许是我想多了,只是,月姐姐如今的情况着实不大好,孟先生也没有别的办法!”
凤夜轩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么,你修炼的灵力呢?我想,你的灵力能帮上忙。”
“太子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所以,才带着月姐姐不远千里来到江城,是吗?”叶瑶微微扬眉,淡淡瞧着凤夜轩,说道:“华秋月前辈说,这个胎儿的灵根上,缠绕着血煞之力。而血煞这种东西,大多是由于巫咒中有伤天和的功法反噬造成的。”
“巫咒?”凤夜轩眉峰一动,眼中闪过一抹惊疑,又很快把这种情绪应压下去,说道:“这是华秋月前辈亲口所说?”
“不错,凤清旖前辈也证实了这一点。”叶瑶说到这里,停了停,又道:“我听说,凡是与这种因果牵连过密的人,都有可能被血煞缠上。而对于灵术师来说,一旦被血煞缠上了,这一辈子的修炼之路,说不得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你这是在委婉地建议,我最好不要这个孩子,是吗?”凤夜轩面色一沉,有了几分帝王的威势,沉声说道:“你是在担心,若是出手相助的话,也会被这血煞缠上,一辈子的修为止步于此,是吗?”
“是!”叶瑶点了点头,说道:“我还在担心,如果我出手保住了这个孩子,是不是就祸害了更多的无辜女子。这一条因果如果一路延续下去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这样的结局。”
她的话的意思是,如果凤家子嗣真的刑克母亲的话,她救下了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保下了一个祸根,祸害了更多的无辜人。
“凤太子,你若是想让我们出手相助的话,至少要说明白,这血煞究竟是怎么来的,该如何才能消弭吧?”楚渊说道:“世间因果循环,总有痕迹可寻。若是找到了事情的源头,说不得就能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凤夜轩沉默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如今,我怕是不能给二位任何答复。至于化解血煞的办法,我也在寻找!”
叶瑶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太子殿下不妨再好生想一想。我们之间的确有几分渊源,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为此赔上一切!”
凤夜轩的心微微一沉,半晌后,轻声说道:“阿瑶,你和月如的关系一向要好,这个孩子若是出生了,也叫喊你一声表姨。若是你真的有办法的话,我希望你能尽力!说起来,当初的那一部《回春诀》,还是我亲手赠与你的,不是吗?”
这是在打感情牌吗?叶瑶略有些凉薄地笑了笑,说道:“我一直以为,太子之所以要赠我《回春诀》,只是为了让我有理由接近敛之而已。”她一直都知道,那就是一个连环局,那部功法让她有借口靠近楚渊,然后,叶宣和李氏就有底气在叶家异军突起,一鸣惊人。
叶瑶并不觉得,自己亏欠凤夜轩。从头到尾,她都是他棋局里的一颗棋子,如此而已。
凤夜轩一时语塞,楚渊此时说道:“凤太子,瑶瑶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不能再随着心情行事,还望你体谅!天色也不早了,本王送你回住处吧!”而后,又转头瞧了叶瑶一眼,说道:“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楚渊回了书房,细细问起了华秋月和凤清旖说过的话。
“敛之,你说,我们究竟要不要出手,保这个孩子安然出生呢?”将孟含章等人结论解释完后,叶瑶略有些苦恼地说道:“月姐姐说,她要好生想一想。我不觉得,她会断然放弃这个孩子。至于凤嘉国太子那里,他从一出生就背着复国正位的责任,我也不觉得,他会允许凤氏血脉从此断绝。”
楚渊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管有什么结果,都和我们没有关系。”话落,笑了笑,说道:“一连两天不见你,祈儿那个孩子说不得又想你了。等明日一早,我们便去看看祈儿吧!哦,别忘了给他带礼物!”
“那么,这里应该怎么办?”叶瑶微微扬眉,说道。
“交给孟含章吧!”楚渊轻声说道:“你先回新月城,我暂时留在这里,等打发走了凤夜轩之后,再去新月城与你会合!”
叶瑶觉得,这种办法并不怎么高明。她想了想,说道:“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糕,就算这血煞着实难缠,应该也有克星吧?”
“这事儿你不必再管了!”楚渊淡淡笑了笑,说道:“先回新月城,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他鲜少有如此大男子主义的时候,但只要是如此发话了,通常就代表着不容她拒绝了。
叶瑶点了点头,既然他自有主张,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低声说道:“好吧,别忘了,你还有我和祈儿呢!”所以,务必好好珍重自己。
楚渊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未竟之意,笑了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些话,凤夜轩和方月如能对你开口,却不能对我开口。你若是不在这里,我不管要做什么,都还方便一些。”
他其实也知道,凤夜轩和方月如若是继续打感情牌的话,叶瑶就很难处置此事。
这时候,如果凤夜轩再把李家和李氏拉上来的话,叶瑶那里就更加难周全了。毕竟,凤夜轩和她的关系不能公之于众,可李氏和她的关系就是天下皆知了。
若是让世人知道,宸王妃明明能救治凤嘉国的太子妃母子,却不顾凤嘉国太子的情面,不顾自己母亲的说辞,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手,只怕会觉得叶瑶凉薄无情呢!
再者,他也怕叶瑶真的一时心软,当真“舍己为人”了!
长夜寂寂,烛火轻轻晃动的时候,墙上的人影也微微摇晃。
凤夜轩在窗前站了许久,终于转过身去,说道:“月如,我们还是别要这个孩子了吧!”
方月如眼眶一热,流下几滴清泪来。半晌后,方淡淡说道:“太子殿下,孩子灵根上的血煞,究竟是怎么来的?华秋月和凤清旖在院子里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凤嘉国凤氏皇族的血脉,真的天生就有掠夺本性呢?”
凤夜轩在床边坐下,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我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凤氏皇族的长辈,这些家族秘史,我根本无从得知!”
方月如略有些讽刺地笑了笑,说道:“可是,殿下去过凤氏宗祖的祠堂。在那祠堂里,你停留了一天一夜。从那里回来后,你便整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仅仅是凤嘉国的权谋心术,本不会让你如此疲惫的。
你的疲倦都写在了眼睛里,我能看得出来,那不止是疲累,还有厌烦!凤氏皇族的秘密中,究竟是哪一桩,让你承受了如此巨大的无奈和愧疚呢?
你不知道,方才,阿瑶在我面前踢到凤氏皇族的时候,言语中满是嘲弄,她的眼睛分明在告诉我,这凤氏皇族的血脉,是被诅咒的血脉,但凡是与它沾上关系的人,都是罪人!
我也看得出来,她有事情瞒着你我,而你,也有事情瞒着她!这样瞒来瞒去,尔虞我诈,便是我这个外人瞧着,都觉得心里劳累!”
凤夜轩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说的也没有错,凤氏皇族的血脉,的确是被诅咒过的血脉。自从离开宗祠后,我无一刻不希望,我的身体上,没有流淌着这样充满了诅咒和血腥,沾满了罪恶和丑陋的血脉!”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透出了浓浓的厌弃之感:“可是,凤氏皇族的血脉不能断绝,如果它断绝了,引起的麻烦反而更大。”
“殿下此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方月如蹙眉,轻轻说道:“事到如今,殿下可否能给我一句准话,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妾身如今也算是凤氏的儿媳了,对于殿下来说,也不是外人,不是吗?”
凤夜轩又沉默了,而后,苦笑了一声,说道:“月如,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吗?阿瑶说的没错,这个孩子会要了你的性命!”
方月如苦笑了一声,而后,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殿下,妾身舍不得这个孩子!你知道吗,他是我骨中的骨,血中的血。我想生下他,不想让他胎死腹中。而且,我们也需要这样一个孩子,不是吗?”
“你不明白!”凤夜轩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带上了些许恳求之意,他说道:“你不知道,凤氏皇族历代传承的血脉,是魔鬼的血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月如问。
凤夜轩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把事情的一切始末从头到来。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升到了中天,如水的月光从窗棱李透进来,洒落在一坐一卧的两个人身上,渲染出一片惨惨的寒凉。
方月如终于听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缘由,说道:“这么说来,李家愿意把您养大,助您复国,都是因为这个会掠夺生机血咒?您觉得,到了这个时候,阿瑶她真的还对血咒一无所知吗?就算是您不曾对她提起过,李家人也不会提吗?”方月如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殿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应当已经知道什么了。否则,在您面前,她不会如此不念旧情。”
“我叮嘱过李家人,不得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凤夜轩说道:“此外,李墨心也对我保证过,阿瑶对血咒之事一无所知。她是看着我长大的,应该不会骗我!”
“可是,阿瑶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方月如不赞同地说道:“所谓骨肉至亲,血浓于水,不是说说而已。再说了,这些年来,李夫人为了您的复国大业,牺牲了太多太多,她亏欠这个小女儿的,也太多了!
妾身倒是觉得,她极有可能出于别的目的,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特别是在华秋月前辈突然出现在江城的时候。这天下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有一线渺茫希望,也会拼尽了全力去争取!”
“可是,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凤夜轩微微拧眉,说道:“就在阿瑶出嫁前,她还试图对这个女儿下涅槃之药,希望她忘了和楚渊有关的一切呢!”
“可是,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了,李夫人是真的在乎这个小女儿,在乎到了不择手段,疯魔绝望的地步,不是吗?”方月如说道。
爱这种感情,给被爱的那个人带来的,未必就是温暖和幸福,也有可能是疲惫和痛苦。
李氏的做法固然不值得称赞,却也从另外一个角度折射出,她的确是很在乎这个小女儿,在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只可惜,李氏认为感情就是一切。她只要爱着叶瑶,只要在乎着她,哪怕爱的方式不对,哪怕爱的分量不够重,叶瑶也应该感恩,应该惜福。
可叶瑶呢,她只在乎结果。在她看来,伤害就是伤害,舍弃就是舍弃,不够爱,就是不够爱。李墨心在做那些选择的时候,心里究竟有多么痛苦不重要,取舍究竟有多么艰难,多么舍不得也不重要,因为被伤害的那个人,从来不会因为你的“不得已”,因为你的“有苦衷”,而有所慰藉,有所安慰。
好心而做了坏事,就不用接受惩罚,就应该被宽恕,被谅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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