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情何所起(1/2)
睡着时不知时辰,醒来时,只见天光微亮,晨色熹微。
叶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心中涌上来的一点儿激动压了下去,推开衾被,披衣坐起。
半夏听见了动静,端着巾帕和水盆走进门来,眼尖地捕捉到了叶瑶面上一线而期待来,玩笑道:“郡主不必着急,这时候,城门还没开呢,殿下便是回府,最早也要在辰时后。”
“我这里有什么好着急的?”叶瑶轻轻笑了笑,说:“早晚都能相见,也不差这一会儿。对了,昨天夜里,刺客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还说不着急呢?若是当真不着急,何必急着顾左右而言他?半夏在心里笑了一句,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苏管家和众侍卫忙了大半夜,却根本没有找到凶手的踪迹。不过,外院厨房里,有一个婢女和一个大厨不见了。
后来,苏羽管家把养在兽园里的一只银狼牵了出来,那只银狼在一口废井里发现了这二人的尸身。据仵作验看,他们应该是昨日下午死的。所以说,凶手可能是先杀害了这两个下人,再易容成这二人的模样,伺机杀害了王府侍卫。”
“这么说倒也合情理!”叶瑶笑了笑,寻思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说,任半夏替她换好衣裳,梳好发髻。
用过早饭,王府里十七八个人动身出府,叶瑶和半夏坐在马车中,苏羽等人则是骑马随行。在朝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刚好来到天京城的城门前。
此时天色尚早,城门刚开,来来往往的行人寥寥。但停在停在城门口的马车就有好几辆,叶瑶一挑开车帘子,就看到了对面那辆华贵的,标识着成王府字样的马车。
成王府的马车很是华贵,车里铺着温暖的兽皮,正中央燃着无烟的银霜碳火盆。外面滴水成冰的时节,这里头却是温暖如春。
可是,马车里的气氛却不怎么好。
成王妃杨萱靠坐在短榻上,手里是一本小儿启蒙时常用的《九州志》。听着成独子磕磕绊绊,越来越不成词语的背书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成王世子背到这里,嚅嗫了几声,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看样子,是无论如何都背不下去了。
幸好,这时候,突然走到车窗外的侍女替他解了围。
“王妃,宸王府的车驾到了,叶郡主,哦,不,应该是公主,她就在宸王府的马车上。”侍女恭恭敬敬地说道。“方才,宸王府的下人过来传话,公主这几日身体不适,不宜吹风,无法过来拜见王妃和世子,还请王妃见谅!”
“算了,本妃亲自过去看一看吧!”成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瞧了儿子一眼,低低说道:“宁儿,你的这条小命,还是宸王府的人救下来的。借着这个时机,正好过去道一声谢。这是应尽的礼数,不能就这么省了。”
成王世子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跳下车,跟着成王妃,来到宸王府的马车前。
“公主身体可还好?”隔着车帘子,成王妃问。
“主子只是小恙而已,调养上一段日子,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半夏走出马车,代替叶瑶说道。叶瑶没有下车,这种时候,既然要装病,自然就需做全套。
“没有什么大碍就好!天冷了,女孩儿家就得格外小心一些。车上可还暖和?这样的日子,万万不能受了凉。”成王妃笑了笑,问。
“多谢王妃提醒,婢子一定会多加留心!”半夏不卑不亢地说。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成王世子忽然开口道:“半夏姐姐,宁儿多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话落,他还像模像样地做了一个揖,阴冷的面色忽然生动起来,脆生生说:“以后,本世子一定会报答你!”
“世子客气,婢子愧不敢担!”半夏心里微微有些惊异,拿不准这小世子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救了本世子一命,这也是应当的!”成王世子面上露出恳切和感激来,转头,小心地说:“母妃,若是没有叶三姐姐的吩咐,孩儿这条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是吗?”
成王妃只觉得儿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这让她心慌。勉强定了定神,说道:“是啊!所以,母妃才带你过来,向救命恩人道谢。”
成王世子状似欢喜地笑了笑,说:“母妃,孩儿想亲眼见一见叶三姐姐。”
“主子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世子。”半夏代替叶瑶说道:“世子,等主子身体好些了,再去看您好吗?”
“哦!”成王世子面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向着车帘子处看了看,小心翼翼道:“等叶三姐姐身体好了,宁儿就能去宸王府看她了吗?”
“若是王妃不介意,自是没有问题。”半夏笑了笑,把问题又扔给了成王妃。
成王妃忙说了几句客套话,方带着成王世子离开。而回到成王府的马车之上后,成王世子又变成了阴沉沉闷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乖巧懂事,天真无邪的孩子,根本不是他似的。
“宁儿?”成王妃心慌意乱地喊了一句。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觉得这个儿子和之前不一样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她说不清楚,可就是有那种直觉。
“母妃?”成王世子惊讶地看了成王妃一眼,眼里漫上来一层水意,低低说道:“母妃,您说,人死之后,还能重生到过去吗?”
“什么?”成王妃险些叫出声来,担忧地问:“宁儿,你究竟怎么了?”
“母妃,前些日子,孩儿做了一个梦。”成王世子幽幽地说:“在梦里,孩儿梦到自己长大了,然后,被人害死了。可等醒来后,孩儿又觉得,也许,现在的一切才是梦境。”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成王妃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安慰儿子,也仿佛是在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母妃的宁儿是王府世子,谁也不能害你!宁儿,这一次,母妃一定会保护好你。”
“可是,孩儿还梦到,父王死了,叶庶母也死了。”成王世子放轻了声音,语气却很是荒凉和沉重,仿佛真的经历过那一场血雨腥风。
停了停,又说:“父王此次回到天京城后,兰蘅之状告父王谋反之罪。紧接着,皇爷爷的禁卫军包围了成王府,不准任何人出入。王府里的人都吓坏了,不知怎么回事,夜半时候,厨房里忽然起了大火。”说到这里,成王世子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眼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恐惧和怨恨来。
“后来,父王带着叶庶母,一起逃出了着火的王府,孩儿和母妃却被丢在了火场中。奶娘救了孩儿一命,把孩儿带到了城外的乡野中避难。奶娘说,父王要杀孩儿,好给叶庶母的孩子腾出世子分位。还可以用这一招苦肉计,博得朝廷上下的同情,逃脱谋反的罪名。所以,孩儿还活着,可成王府的世子却死了。”
成王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竟然也觉得,儿子说的这一切,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难道这个孩儿生了一场大病后,却也因祸得福,领悟了某些天机不成?
“宁儿,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成王妃低低问:“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不是!”成王世子困惑地摇了摇头,说:“好像是孩儿亲身经历过的,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
“再之后呢?你还看到了什么?”成王妃已经深信这是儿子梦中窥得天机了,连声问:“你方才说,你那父王也出事了?他是怎么出事的?”
成王世子摇了摇头,用力想了好一会儿,方说道:“具体的情形,孩儿也不曾亲眼见过。不过,那也是在数年后了,孩儿听人说,成王和叶家谋反逼宫,事败伏诛!”
“逼宫?”成王妃心里一跳,蓦然生出一个念头,这天京城怕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成王世子并未去看成王妃脸上的表情,低低说:“再后来,又是五六年后,南疆的妖兽冲破了南长城,从南方长驱直入,一直打到天京城下。整个龙骧国都乱了,到处都是兴风作浪的妖兽,还有流离失所的灾民。孩儿就是死在那场妖兽之乱中!”
“那么,北疆呢?”成王妃想起儿子对叶瑶莫名的讨好,不由问:“宸王和宸王妃呢,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都在北疆!”成王世子说:“北方也曾有过妖兽之乱,不过,护**守住了北长城。所以,北疆还算是平稳安全。”
“北疆?”成王妃心中微微一动。正想接着问下去,又听马车之声由远而近。
“王妃、世子,叶侧妃的娘家人到了!”侍女在马车外恭恭敬敬地说。
“嗯,本妃知道了!”对于这个叶家,成王妃打心眼里觉得厌恶,语气不悦道:“来了便来了,难道还要本王妃去迎接不成?”
侍女没敢接话,成王妃也未起身。紧接着,车帘子外就传来了叶府主母周氏的请安声。
“臣妇给王妃娘娘请安!”周锦桂屈了屈膝,敛衽,不情不愿地说道。论品阶,四大世家的家主夫人与国公夫人品阶相同,都是从一品,只比王妃和公主稍次一等。若不是看在女儿面上,她便是不来向这个王妃行礼都没有问题。
“周夫人是来接女儿的吧?”成王妃没有打起车帘儿,也没有说一声“免礼”,淡淡说:“令嫒既然做了王府的侧妃,就是王府的人了。周夫人这般殷勤,是怕本妃欺负了你的女儿不成?”
“臣妇不敢!”周锦桂的声音有点儿僵硬,顿了顿,说道:“母女天伦,乃是人之本性,还请王妃见谅。”
成王妃轻轻笑了下:“可是,出嫁从夫,嫡庶有别,这是祖宗规矩,家国纲常。你们叶家若是不想遵循王府的规矩,还是趁早将自家女儿接回去才是!”
“王妃娘娘这是刻意与臣妇为难吗?”周锦桂不愿意再忍下去了,站直了身子,冷冷说道:“王妃不是天京城人氏,也不是世家女,想来也不清楚,在这天京城里,有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名分要重要的多。”
“周夫人这是在讽刺本妃出身低,娘家没有高官吗?”成王妃倏地挑开了车帘子,讥诮道:“若是本妃没记错的话,周夫人是商户女出身吧?就在不久前,周家还被皇后娘娘以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罪名流放了,是吗?本妃的确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出身,可至少,娘家还有人,有清清正正,受人尊敬的人。”
周锦桂气得发抖,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事实上,若是因为有两个资质不错的儿女,如今的叶家,早就没有她的立身之地了。
成王妃瞧着这一幕,方才觉得解气了些。
就在这时候,城门外传来整齐的车马声和脚步声。守门的侍卫两边分开,齐齐单膝跪地,恭敬见礼。
“恭迎殿下!”
叶瑶也听到车马上和脚步声,却依旧没有起身,也没有走出马车。静静听着马车外的寒暄见礼声,虚寒微暖声,还有甲胄和兵器的相撞声。
没多会儿,车帘子再度被挑开,映进来一张熟悉的容颜。
叶瑶盈盈笑了笑,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殿下辛苦了!”声音平稳从容,仿佛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可话一落,又觉得此言实在是不合时宜,忙改口道:“您是先回王府,还是先进宫?”
“还是先回王府吧!”楚渊笑了笑,心中暗暗说道,他就知道,不可能从这张从容有致的笑颜上,看到什么小别重逢后的激动和泪水。他养大的这个女孩儿啊,自来都是如此,除了做戏糊弄人的时候,绝少把心中的喜怒哀乐尽数表现在脸上。
“嗯,若是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陛下说不定会很失望。”叶瑶说着话,稍稍挪动了一个位置,在身侧让出了一个空位。
楚渊自然而然地坐到他身边,将叶瑶扔在塌上的书册捡起来,翻了几页,见书中尽是与巫者有关的神话传说,问:“府里可是又出事了?我瞧着,苏羽的表情不大对!”
叶瑶轻轻靠在马车车壁的狐皮挂毯上,漫不经心地说:“陛下从神山请回来的那一位高人,在王府里大开杀戒,还在凶案现场留下了自己的亲笔签名,他如何能轻松的起来!”
“他杀了什么人?”楚渊静静问。
“陈定方,就是从北疆军中来天京城叙职的属官,他死了。”叶瑶说:“据苏羽所说,他是用自己的独门功法自尽的。有人杀死了陈定方,并试图让他充当杀害柳氏的凶手。紧接着,陈定方死亡当日,在客院里值守的四个护卫就全数毙命!”
“至于柳氏,她听人说顾芳菲死了,就跑到来奕园前闹事。正要说出顾芳菲的邪门功法是何人所授时,被人一针毙命。因为那是一天的清晨,到处都起了大雾,护卫们没有找到杀死柳氏的凶手,却发现了自尽而死的陈定方。”叶瑶把事情大体讲述了一遍,总结道:“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为了掩藏一个秘密,那就是顾芳菲的那位神秘师尊的身份。”
“苏羽查到了什么吗?”楚渊问。
“这个问题,殿下还是亲自去问苏羽更好一些。”叶瑶说:“我只知道,天和帝请来的那一位神山高手,曾经化名咸宁,出现在天和帝身边。而咸宁的身边,还有一个皇甫晴。这二人实力很高,至少是七阶灵术师。”
“神山、北疆和朝堂,各路牛鬼蛇神倒是都跳出来了!”楚渊听罢,说道:“也罢,正好彻底都清理个干净。”
“殿下打算清查外院的精卫?”叶瑶问。“咸宁和皇甫晴现在何处,我们如今并不知晓,顾家的人都在北疆,一时半会也见不到。如今,唯一方便下手的,就是藏着眼线和暗桩的外院精卫了。”
“这却也不然!”楚渊说:“咸宁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们尚不清楚。可是,皇甫晴的喜好,却是都记录在案的。”停了停,解释道:“皇甫仁安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自小就是当成公主一样养大的。所以,这位皇甫姑娘的生活极其讲究,衣料、妆粉、饰物等,都有独到的喜好。而且,只要能享受,就绝对不将就。”
“所以,只要到天京城里的这些地方去查一查,十之**就能查到她!”叶瑶接话道。但凡是奢侈品,商家每个月卖出去的数量都是有限的,只要细心访查,总能查到这些顾客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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