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前尘(1/2)
黄昏尽,干戈收。
长乐宫中尽缟素,明月楼上笙箫寒。
宫变当夜,九重深宫血色未尽,但有人处,皆是静默,唯独明月殿里,传出了幽咽曲折的短箫声。
凉月透过窗纱,落在于婕妤身上的明月轻纱上。她执箫的手微微一颤,箫音走了个调,发出仿佛一声哭泣的短促嘶鸣,戛然而止。
“怎么不吹了?继续吹,继续吹啊!”天和帝穿着明黄色寝衣,歪着身子,靠坐在短榻上。他醉醺醺地晃了晃脑袋,猛地一抬手,把就被砸到了地上。
“陛下?”于婕妤胆战心惊地唤了一声。
天和帝却猛地起身,起到一半是时,又跌坐了下去,瞪着于婕妤,含混不清的喝道:“还不快吹!每一天夜里,她只要吹起短箫,父皇就会出现。”
于婕妤不敢再说话了,坐回原处,闭上了眼睛,手里的短箫再次幽咽起来,如泣如诉,似怨似哀。
“父皇?你终于来看孩儿了?”天和帝怔然地盯着头顶上的虚空,仿佛沉浸到了一个美丽而凄楚的梦里,嗓子里发出似哭似笑的嘶声,“父皇,母妃死了,她终于死了,这下子,您该满意了吧?孩儿就知道,当母妃告诉您,她把绝命之毒投进了华紫琼的茶叶中时,您就想杀了母妃!可是,我与母妃比您快了一步,所以,最后死的人,只有你和华紫琼两个。”
于婕妤的身子开始细细颤抖,她竭力稳住呼吸,吹出颤颤抖抖的清箫声。
天和帝的眼中留下了泪水,泪水映着凄凉月光,闪着哀伤的微光。他呜咽了一声,喃喃道:“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今天,母妃也死了,死在了孩儿的手里!呵呵,父皇,还是您英明,早就算到,将来有一天,母妃会容不下孩儿,或者是,孩儿会容不下母妃!”
箫声忽地一停,发出一个尖利的呼啸,再接续上时,却变得忽高忽低,曲折九转。
天和帝伸手抓起酒壶,直接朝着嘴里灌去。酒液一般流进了嘴里,另外一半则流淌到了明黄色的寝衣上。
他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一个响亮的酒嗝:“父皇,这就是报应吧?当年,您夫妻相残,如今轮到孩儿身上,却是母子相噬。看看吧,您是杀妻的畜生,孩儿呢,是弑母的孽障!”
于婕妤终于平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箫声变得和缓而轻柔,轻柔里,透着淡淡的酸楚和无奈。
天和帝仍旧沉浸在自暴自弃的情绪里,脸上现出浓浓的痛苦和挣扎。他想起了好些小时候的往事,那时候,母妃是不倒的墙,总在他有危险的时候,为他挡住外头的风和雨。她在他生病的时候日夜守候,她在他害怕的时候柔声安慰,她在他无助地时候耐心点拨……那时候,她是个温柔而尊贵的母亲,引导着他得到父皇的看重和在乎,引导着他成为诸皇子中的第一人。
那时候,父皇总是用骄傲而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他知道,他是父皇最骄傲,最出色的儿子。
然而后来,华皇后入宫了。那个美丽而尊贵的女人头戴九凤冠,身着大红袆衣,从朱雀门缓步走入九重深宫。
那一日,朱雀门前人山人海,人们夹道欢呼,口中传着帝后之间的不渝相思。而他和母妃,一瞬间成了多余的人。
他还记得华紫琼看他的眼神,淡漠而无情,无喜也无怒,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屑和淸傲。
从那时候起,皇后专宠椒房,达数年之久,而他的母妃,仿佛被遗忘到了尘埃里。
父皇也不像是往常那样关照他了,他在新娶的皇后身上投注了太多的情感,多到已经无暇去在意别人。
他和母妃不是没打过争宠的主意,可是,华紫琼虽然淸傲,却并不蠢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一切阴谋诡计如同遇上了太阳的露水,没多会儿就纷纷消散。
他甚至觉得,华紫琼明明能置他和母妃于死地,却总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仿佛逗弄老鼠的猫咪,存心享受猎物的恐惧和痛苦。
而后来,楚渊的出生,更是他的狼狈衬托得无以复加。
那个孩子仿佛天生就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不世出的武道天赋,视他如珠如宝的父母,中宫嫡长子的尊贵身份,还有总是让人惊艳的聪慧和敏锐。
在武道上,他修炼的速度是长兄的十余倍;在文道上,他悟性极佳,不管是什么学问,总是一听就懂,一学就会,还总能举一反三,反过来难倒先生。
凡是教过他的夫子,都以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弟子为荣。
作为很早就立下的太子,天和帝十六岁开府,并开始接触朝廷政事。
而楚渊呢,他八岁那年,就学完了他十六岁时学会的一切,并在华紫琼的支持下,像模像样地接手北疆军务,处置北疆一应政事。
天和帝原本引以为豪,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天才弟弟的面前,一瞬间,都变得那么不起眼,那么不值得称道。
不是没想过奋力一搏,不是没想过拼命上进,可是,天赋这个东西,似乎足以让一切勤奋黯然失色。不管他如何发愤图强,如何磨砺自己,都越不过这个天资绝世的幼弟。
他甚至从母妃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和疲倦。
他知道,母妃宁愿那个惊才绝艳的楚渊是她的孩子,只因为那个孩子天赋出众,且从来不会让父母失望。
父皇也喜欢楚渊。哪怕这个小小的孩童仿佛生来就淡了七情,少了六欲,从不主动与任何人亲近,就是对着亲生的父母,也照样冷冷淡淡。
可就算是如此,朝野上下都宝贝这个小皇子,小天才。
于是,天和帝这个长子说尽了好话,赔尽了小心,依然换不了父皇一个笑颜;而楚渊只要破天荒地笑一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父皇开心整整一个月。
天和帝想提一个要求,必须要千百次的斟酌和考量,然后不着痕迹地提出来,就算是这样,还有被驳斥和训诫的风险;而楚渊呢,父皇会提前准备好他所需要的一切,不等他开口,就主动送到他的跟前,但凡是他开口的,就马上安排人去做。
所以,楚渊说要修一个大王府,就算朝野上下都反对,照样可以顺利无阻地破土动工;楚渊说要留着祈安殿,父皇就马上下旨传谕,只要龙骧国皇祚不改,就不许第二个人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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