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十年(1/2)
十年,如此久远的记忆,非但没有一丝淡忘,反而历历在目的清晰。
每岁春阳,是南夜皇庙祭祖大礼。
这在南夜祭祀礼中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皇太后会亲入护国寺为南夜祈福,帝都中所有有品级的官员以及命妇均要到场参加,且必须身着朝服及按品正装。
皇庙内也早于月初便开始打扫,里里外外清扫的一尘不染,极为讲究。皇庙四周缠挂着霜色布幔,上头用丝线密绣着针脚紧凑的梵文,偶尔有风吹过,随风轻微摆动。
卯时四刻,皇庙内的钟声洪亮而绵长的响起,一声一声久久回荡在空气中。
官员及命妇按照各自的品级井然有序的进入庙内,左右两侧列队而立,隆重的服饰,华贵的妆容,流光溢彩。
宫中一应宫妃具是一一走入庙中,深沉的钟声之下,众人的神色均**肃穆起来,无一人发出声响,回响扩散的钟声缓缓归于平静。
梁渊身穿紫绣明黄龙袍,身前所绣沧海龙腾图,腰系文武双穗玉石绦,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起高扬的弧度。身旁的皇后钟宜萱,金红色耀眼夺目的凤袍上,繁复的金凤展翅腾飞,金色丝线勾勒下栩栩如生,衣袖上的金珠子在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夜身份最尊贵的二人携手同行,一步步朝皇庙高台之上走去。
那时的梁墨萧刚过七岁生辰,站在皇兄梁墨苏身后,目光紧随他的父皇母后二人。
在亢长的祭文唱读声中,所有人皆跪在祭坛之下,面朝帝后二人,三叩之礼,这是梁墨萧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接受众人的跪拜。
皇庙祭祖大礼过后,就会安排帝君驾幸玉寿山的事宜。一众皇子自然是要随行的,梁渊很少带宫妃随驾,每一年都会带着皇后一道前去,再加上宗亲、重臣,各自的随行、宫人以及侍从,浩浩荡荡的也有百来人。
这一年,梁渊的胞弟梁承自请诏书留守盛安,梁渊倒是颇感欣慰弟弟愿为他分担繁务了,从头至尾未曾起疑,甚至还出言夸赞了几句。
这个时候前往玉寿山,实则就是为了休养生息,放松身心罢了,没有了朝堂上的公务纷扰,总是更能舒心一些。
梁墨苏比梁墨萧足足年长九岁,从幼时起便聪慧过人,又是嫡出之子,早已是朝中众臣所看好的未来东宫人选。因与之同胞所出,梁墨萧多数时间便跟在其身侧学习,兄弟二人虽年岁相差不少,却感情甚笃。
住在行宫之中,梁墨萧只需每日晨起与皇兄一同前去给父皇母后请安,之后多数时间都是跟在梁墨苏身后。上头有严父慈母,还有疼爱他的兄长,幼时的他什么都不用担忧,那几年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从没想过,这一切会被他父皇最信任的人毁灭。
这一切来的太快,猝不及防。
澄澈的碧空如水洗般干净,璀璨的阳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行宫上方镀满光华的琉璃瓦折射着明媚的弧度,从松针缝隙间投射下来的光柱,一束束粗粗细细,林荫中飘散着浅薄的雾气,美不胜收。
行宫中的宫婢们进进出出,都在为梁墨萧明日的生辰做准备。
血腥味便是在这个时候逼近的,毫无征兆,整整三万兵马,黑压压一片蜂拥而上,行宫中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前便被斩杀当场,所来士兵手握长枪,盾牌坚实,各个装备精良,枪头处尖利森然,不管不顾,见人就杀。
没有拉锯战,没有僵持,完完全全的压倒性屠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行宫内有一处狭小的地窖,小的藏不下一个成年人,是他二人无意中寻到,梁墨苏便把他放在了地窖里,用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对他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发出一点声音,更不许出来!”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是多年以来他日日夜夜都要入梦的梦魇,怎么会忘!
逼仄的地窖修造的及其隐蔽灵巧,从外头看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
父皇震惊的神情,不可置信的目光,震怒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耳内,“梁承,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切都没有解释,没有任何理由,黑色的箭羽嗖嗖嗖破空万箭齐发,就这样穿透了父皇的胸膛,与他的母后一起,到死,父皇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梁墨萧不知在地窖中待了多久,直到外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色暗沉没有半点星子,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风始终盘旋在空气中,久到咬破嘴唇的血液干涸,久到僵硬的身体麻木,他都不曾出来,心中隐隐期待有个人在这时打开地窖对他说,“现在可以出来了。”可是没有。
初月的南夜有着北方独有的寒冷,可是更冷的却是人心!
梁墨萧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远到他都忘了为什么而走,才想方设法地碰见从护国寺回宫的皇祖母,回宫后,就看见梁承大办他父皇母后的葬礼,对外宣称,所有前去玉寿山的人都感染了瘟疫,病情凶险,来不及诊治全部病疫。
瘟疫?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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