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罪臣之女（八十四）（1/2）

“文蓁,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我说过,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若是我回不来，那这便算作是交代了。

你那般反应,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的，你想的没错。

人生在世，有所为, 有所不为。我傅徵行事, 对得起君父祖宗, 对得起苍生百姓。

但凡有我傅家人在一日，必定不会叫胡人越过燕北一步。

然则, 此间局势之严峻, 远超先前预计。

大周内忧外患, 多方势力交杂，各怀鬼胎。再有帝位之争迫在眉睫, 内战一触即发, 你生父身世复杂, 心思不明。届时, 国祚动荡，兴亡之间，苦的都是百姓。

再加上秦氏盘踞朝堂十数载，背倚皇权，横征暴敛，搞得民怨沸腾。这般下去, 纵使我军险胜，那也会元气大伤，国力大损。

故而此番，我欲为匕首尖刀，剑走偏锋，迅速平定乱局，以供大周解决内事，以供百姓休养生息。

我等不及了。世间之事，从来危机也是转机。局面混乱，各方动作频频，我辈才好浑水摸鱼，借力打力。

我已定下计划，决意执行。只是，纵使我如今武艺已近俗世武者之巅，也不能确保可以全身而退。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这或许就是傅家人的宿命。

战局已启，剑已出鞘。而今只待一个结果，定个生死胜负。文蓁，我不愿意你掺合进来。所以，抱歉。

还有，文蓁，你可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的么？

‘醉心书画性情温和的三皇子，可否真是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有些人，有些事，凭着市井传言，随意臆断，未免不太妥当。’

你这会子应当已经瞧过了其他些个的情报资料。其实，那些并非都是出自一人之手。我指的，尤其是关于晏氏，关于你父亲的那部分。

除开我爹爹掌握的，些许你父亲在燕地的所为，余者，那皆是出自大周二位皇子之手。

你能猜到哪些是你那未婚夫提供的么？

我说过，我恰巧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我说过，我会去见一见你那未来夫婿，替你把一把关。

事实证明，这确是必要的。眼见为实。

前些日子，他收到消息，燕北之地有胡人的内应，矛头直指燕地第一人。周谦他，是为你父亲而来的。

白云观遇袭那回，事后我用了些手段，查到了周诩头上。而周谦，是在我父兄遇难、傅家出事之后，曾有几次联系过胡荣，让我注意上的。

得知这二位皇子先后到了燕北，我便立时趁势，分别与周氏兄弟接触。

我从他们手上要来了情报，可依据各处汇集的资料，却是寻出了燕地长官晏大人的可疑之处，尤其是你能看到标记的那几点。我这便得出了一个猜测。

而后，我依据这个猜测，将目标锁定在了杜玉身上。

果不其然，这个女子深藏不露，一身隐匿刺杀的功夫相当了得。

从杜玉口中，我以我的方式进行了一番验证，得出了一个你大概难以接受的结论。

文蓁，你先不必急切执着于驳斥晏五这个人的存在，我也无意与你争辩事实与否。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是如何看待，你又是否能够接受，这既不能够改变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能左右眼下的局势。

关于晏家，关于晏五，周谦已然知晓。寻疑之处，杜玉供述，周谦原原本本的清楚。

那么，文蓁，你不妨换个角度考虑。

无论你生父是谁，身世如何，燕地长官晏大人只有一个，他在燕州刺史并燕北都督这个位子上坐了这许多年。

他于大周，于晏家，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只要他不犯下足以抄家灭族的大错，二十年前的事情，又还有多少人能记得清楚？查得明白？仅凭一面之词，还是一个胡人细作的口供，那怎么作得了数？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文蓁，我曾与你说过，依你晏氏名望，依你父实际实力，若是三皇子蛰伏潜渊，他未必信会你。更遑论，晏氏将为外戚。

而今，却是有这么一个致命的攻击点，掌控在三皇子手里，你猜他会轻易动作么？头顶高悬的利剑，可是比离鞘出击的更能震慑人心。

文蓁，你曾与我说过，你父亲并无至我父兄于死地之意，请我报仇认准正主。这个，我信。

因为，我父兄的行军路线，是秦家透露出去的。我兄中伏是秦家算计，我父遇袭是秦家报讯。

你父亲有他的考量，在赤兀极几次三番的施压下，仍旧在观望。在我傅家这件事里，你父亲确是没有什么大动作。

所以，当我找上门去，在杜玉面前展现实力，她震惊之余，转而向我寻求合作，大力拉拢利诱。

交涉过几次，不断加大筹码。于是，便有了你先前见到的一幕。

以上，便是你想要知道的此间始末。

接下来，还有几点，是我想要与你说的。

第一，傅家印信我留给你，此后你便是它的主人。

我相信，你能够最好地使用它，能够最好地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这一点，始终未变。

文蓁，日后，傅家私军将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他们会无条件地守护你、服从你。

第二，周谦帝王之姿，可托而不可信。

周谦也知道我赠印这回事情。他了解傅家私章的意义，也明白我这一举动的含义。他日后想要碰你，会好生掂量掂量的。

第三，文蓁，你需记得，你永远都是文蓁。

无论沧海桑田，无论时移世易，你始终是你。与任何人无关，与任何事无关。

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亦或是碰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你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内心。

我曾向你许下誓言，终我一生，我不会做任何有悖于你理想和信仰的事情。我希望，你也能够做到，终你一生，你不要做任何有悖于你理想和信仰的事情。

文蓁，我此一去，恐后会无期。你，珍重。

……”

……

鸡鸣几许，灯芯处的噗噗声不知响起了多少回。

不过是薄薄的几页纸，晏文蓁却是耗费了数个时辰，看得着实艰难。

待到见到那一句珍重，陷入空茫的思绪猛然一震，周身一抖，如坠冰窟。

整个人，从四肢百骸涌上一阵寒意。顿时，一股巨大的恐慌感袭来。

……

傅徵她这是…在说什么？

……

后会无期？傅家人的宿命？不能确保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她不是说她武艺已近俗世武者之巅？她不是还说过，她是可以触及天道的绝世武者？

那这个世上，还有谁人能伤到她？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做足最坏的打算？

……

她欲为匕首尖刀？她欲剑走偏锋？她欲迅速平定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