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剑与笛⑤(1/2)
迎客轩的大门大氅,仅是到门口,愚蛊便已闻到了浓烈的腥臭。一脚跨入客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屠/杀的景象,侍女和小厮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各个角落,见惯了生死离别的愚蛊很快便离开,上楼查看。
紧随其后的刁羽翼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愣住,他站在原地半响才才回过神,接着那浓重的腥臭让他当场将刚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全身瘫软的扶着门栏边半跪在地上。
刁羽翼想要离开,也想要跟上愚蛊,可他双/腿颤抖的站都站不起来。他微微抬头,便和倒在柜台前的尸体对上,躺倒在距离他不过五米地上的是这一路上负责照顾他和愚蛊的侍女姐姐,出门前她还为他们准备了早点。一刻钟前还鲜活的她,此时淡绿色的纱裙已被快要凝固的血液侵染成了暗红色,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刀锋割去了一半,发丝散落在周围,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满载着恐惧,定格在了死前的最后一秒,那空洞的双眶幽怨的对着刁羽翼,像是透过他注视着直尺可触的大门。
看着早已死去的侍女的尸体,刁羽翼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年幼时,亲眼目睹爸爸被飞速行驶的黑色轿车撞飞的瞬间,那个时候,倒在血泊里的爸爸也是这样,用空洞无神的目光注视着他,那双总爱揉乱他头发的大手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碰到,无力地垂了下去...
用颤抖的双手虚掩住自己的脸,刁羽翼瞪大了眼睛透过指缝看着这一片修罗般的景象,他的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格,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开始冷去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
——迎客轩·二楼——
愚蛊每一间房都进入查看了一番,根据现有的线索,他判断这些闯入的人在寻找着什么,所有房间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并且他在二楼上没有发现有打斗的痕迹和血迹,朝向院子的窗户开了好几扇,其中三扇上的脚印是从外朝里翻,也即是说他们应该是先搜查了二楼,且从进入到搜查完所有房间都应未被人发现。那么这些人为何不直接离去,而是下到一楼将全然不知他们存在的十几个人全部杀尽?
还有一点也令愚蛊奇怪,客栈里十几个大活人被杀,其中也不乏身强力壮的小厮,通过楼下被撞的东倒西歪的桌椅和尸体身上凌/乱的刀伤,能推断出这群人并非是被人一刀毙命,死前肯定发出过不小的动静,可为何直到他们进入这个客栈的此时此刻,外面的人竟然无一人察觉?
“谁!”感觉到背后有气息,愚蛊瞳孔一缩,迅速握住虫笛回身望去。
只见一位白衣人不知何时来到,执剑站立在房门口。
“大哥?”站在愚蛊身后的人正是早上失踪的叶孤城。
叶孤城的目光在愚蛊身上游弋一番,像是确认了他未曾受伤,抬手将手里的东西一丢。愚蛊下意识接住被抛向自己的东西,当身体被撞的一个趔趄,这才看清被丢过来的竟是昏迷过去的刁羽翼。
“这是?”
“他不适合做你的朋友。”叶孤城看着愚蛊,这话他未曾和愚蛊说过,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珍视胞弟却不善于表达,说出的话总显得生硬而不近人情,“会死。”
会死指的自然是刁羽翼,毒医孤流救的人不多,杀的人却不少。能和毒医孤流做朋友的人不多,却也不是没有,可那绝不能是一个未曾习过武的八岁孩童。
刁羽翼自然不是愚蛊的朋友,在愚蛊看来将这孩子带出副本后两人便不再会有联系,愚蛊只是将刁羽翼看做自己的责任,为保证对方安全才和他形影不离。这些话愚蛊也不便与叶孤城说,他将刁羽翼半抱起横放在客房的床/上,为他诊了下脉,见他只是受惊过度并未有大碍才放下心。他拉起被角帮人盖上,这才看向叶孤城问道,“大哥一早去哪了?”
“中了调虎离山计。”叶孤城回道。
叶孤城卯时被人引出客栈,来人轻功了得,他一路追出城外,最后追至坟岗那人却不见了身影。
“此人轻功如此了得?”叶孤城的剑术超绝,轻功在江湖上也属顶尖,此人能引得叶孤城一路相追却未被近身,这轻功的确厉害。
“未必。”叶孤城皱眉,他在追那人时有种奇怪的感觉,轻功虽能踩叶御风却不是真的凭空飞行,一般再是绝世高手总是要有借力点,然那白衣人却像是一路浮空飘行,叶孤城杀的人多了,对人的生气也有感应,在神秘人身上他却未感到一丝人气,但若说是鬼魂,叶孤城确是不信的。
“现在我们该如何?”叶孤城说话简洁,有时候连愚蛊都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现在愚蛊关注的是另一件事,死了这么多人,官府肯定要介入,他却不想和官府有交集。
“不必劳心,自有人处理。”知叶孤流自幼厌恶官府中人,叶孤城自不会让官府中人为此事来叨扰他。
愚蛊点点头,他将目光落到昏迷中也依旧紧皱眉头额头冷汗直冒的刁羽翼,心下也有了决定。他对叶孤城说道,“劳烦大哥找一户可靠的人家暂且收留此子。”
***
——滕县·梨花村——
天空的云层像是一座巨大的移动要塞,黑压压的缓慢移动,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卯时将至,地上的农户已早早的起身开始忙碌,冬天的小村庄看上去没有春日那般生机勃勃,但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洋溢着质朴的笑容。
在这隶属滕县的梨花村里,一户洪姓人家已早早蒸上了吃食,他们家搭了三间小院,起着土墙,院子里还打了井,算是村子里生活较为宽裕的人家。此时,洪家媳妇蒸了一锅香喷喷的红薯,有人从他们家门前过还能闻到那淡淡的飘香,清甜香味,引得人犯馋。
“娘,吃、吃薯薯!”穿着旧棉布衣,扎着羊角辫的孩童含/着手指,渴望的盯着自家娘/亲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红薯,奶声奶气的说。
“柱子乖,这是给小哥哥吃的。”二十来岁却已经为人妇多年的洪氏柔柔的笑着,轻声道,“柱子自己去厨房找姐姐要去。”
小孩欢呼一声,迈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便向着厨房跑去。
打发掉了小儿子,洪氏端着盛着两个红薯的碗来到一扇门前,她掀起挡风的帘子进去,屋里生了火盆,比外面要暖的多,洪氏被冻僵的手也恢复了些温度,将碗放在桌上,她看向缩在床头抱臂端坐的男孩,轻言道,“昨日邻家婶婶送了些红薯,今早我上锅蒸了,正热乎,你也过来吃点吧。”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屋子的窗户都关的严实,里屋那有些黑,看不清里面孩子的样貌。洪氏像是习惯了,她轻轻地的叹了口气,自从这孩子被送到他们家已有五日,五日里除了刚来时哭闹过,之后便一声也不吭,晚上她放心不下来看看时,常能听到屋内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这样大的孩子被突然丢到一户陌生人家的确是没法安心下来。洪家人有意亲近,可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这孩子全然无反应,但好在他虽不出门却还愿意好好的吃东西。
洪氏也不知这孩童的来历,只是当家的那在王府当差的兄长五日前突然将人送来,嘱咐他们好生照顾,并留下了大把银钱,知是王爷吩咐下来的差事一家人自不敢怠慢。家里男人们都不太敢和这孩子打交道,但洪氏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对这年纪和他二女儿相当的孩子颇为怜惜,奈何几日下来这孩子依旧谁也不肯亲近,若是谁靠他太近便会尖叫着踢打挣扎,就连请来的大夫都没法近身。试了许多次,发现只要不靠近他,按时将吃食放在屋内他便不会闹出动静,最后也就变成了除洪氏每日三顿的来送饭外家里无人敢靠近这个屋子。
“那我将东西放在这里,你趁热吃。”最终洪氏还是缓步走出了屋外,她知道若是她留在这里这孩子是不会进食的。
直到洪氏的脚步声远去,刁羽翼才将埋在臂膀间的头抬了起来,他的眼睛红肿,脸色青白,嘴唇干涉泛白,头发也乱糟糟,才离开愚蛊五日/他的情况却像是被虐/待了一个月。刁羽翼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自来到这里他就没有好好合眼过。视线盯着地上的鞋子,这是他被送来时穿在脚上的,看着紫蓝色的鞋面上绣着的两只在巢中展翅的雏鹰,他忽然想起了买这双鞋子时的情景,当时店里有两双颜色不同的同款鞋,一开始他想和小宝一人一双,可惜鞋子只有两双,小宝脚小穿不了。无奈只能他自己选择一双,他个人喜欢的是湛蓝色那双,但看到小宝似乎更喜欢紫蓝色的,便毫不犹豫的选了这双。
来到陌生的世界,连大人都会不安害怕,何况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刁羽翼一路的表现丝毫不比成年人差,他不多嘴,不惹事,有什么小想法也只和小宝说。
他在晚上想家时会偷偷躲在被子里捂着嘴哭泣,哭完了起来用冷水敷眼睛,以免第二天眼睛红肿被小宝看到。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开朗乐观,他从来不做会让那个比他还小的孩子不安的事情。他人太小,没有武功,也不知道剧情,连赚钱养活两人都做不到。他一直在叶孤城面前很听话,被区别对待时也默不作声的玩手指,他尽自己所能的缩减存在感就是怕叶孤城把他和小宝分开,可最后还是被分开了,送到了离白云城和京城千里之外的小村庄。
眼前鞋子的身影变得模糊,泪水蓄满了眼眶,他努力的想要将眼泪憋回去,可最后泪珠还是不争气的沿着脸颊一路滑落,滴落到了手背上,滴答滴答,仿若下雨一般停不下来。
刁羽翼死咬着下唇,拼命的抑制着从胸口涌/出的悲愤和不甘,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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