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渊源：上（2/2）

“只为承诺。”

允季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说起来是这般重情重义，可做事又狠绝无比。即便是为一己之私，杀了无辜之人，也不见她有何愧疚之感。允季摸了摸自己的心，总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事。

我见他不说话，抱着宝宝摸着心脏，还以为这人心脏病犯了。一把就抢过宝宝，怕他再把我家小可爱摔出个好歹来。

“你可别死在这儿，我这儿可不能沾你的血，不然，你那通天阁的几千人马还不得踩平我这暖阁了？赶紧出去，赶紧出去。要死……麻烦你外头死去，我绝不拦着你。”

“你可知魔灭是何人？”

我皱了眉头，这是最近第二个人这么问我。实话说，我隐隐已经察觉他们说的是何人了。我记得四年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四年前，西泠剑冢。

“你醒了？醒了就好办了。”

我按着额头，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张口说话。我右边的眼睛被纱布蒙着，手上、身上都缠了无数的纱布。我看了一眼周围，觉得惊慌。顾念呢？顾念呢？！

我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腿还在，身子还在，可我却没有一丝感觉。疼、冷，我都不知道。我一把拽住眼前的人，扯着自己嘶哑的嗓子问。

“蛊……粘…顾…顾……念，人呢？顾念……人呢？！”

“哦，你说带你来的小子吧，已经死了，我给埋了，你要是想去祭拜，那边儿那个山头上就是。”

我只觉得……天塌了。我什么都无法思考，我甚至无法明白，埋了是什么意思。顾念还在，他还在，他还活着，为什么要埋？！我奋力起身，却纹丝不动。我只能伸手出去，一点一点，爬过去。指甲里嵌满了泥土，砂砾摩擦着脸颊，身子底下传来轻微的声响。我就这么爬…一天一夜，才爬到他的坟头。

当我看见那块青石墓碑之上，一个字都没有的时候，我一时气血翻涌。举手就对着泥土铲了下去，我不信，我不信！他不可能死，他不会死！我不信！我不信！！我就这么挖啊挖啊，一直挖到自己失去意识，挖到自己丢了魂。

我不记得已经几天了，我也不记得自己挖了多少土，什么……都没有。没有尸首、没有衣冠、可我的心，却醒了。这一次……他是真的不在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姑娘，老夫答应了那小子，要救你。如今你也算是醒了，可算是个半死不活。老夫既然答应了，就必要做到。你过来，老夫将毕生功力传给你，之后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死也好，活也好，就跟老夫没任何牵扯了。”

我麻木的，任由这个人在我身上拍拍打打。

当我重新能站起来的时候，我才在顾念的坟头落下第一滴泪。

之后，我就决口不再提顾念，也不再提及自己。就这么疯了似地跟着老头学武、制毒、练功。我在冷宫之时，研读的各种书籍，居然在这里，也派上了用场。

四年之后，我出师。和我师父一起携手，打破了西泠剑冢的命门。临别之时，师父只留下一句话，让我此生此世，不再找他。我应下了，随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月清秋的眼力不差，通天阁的消息也不会假，所以……魔灭也许就是我的师父。可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血洗江湖的魔灭，和如今的血月，都是可悲的人……罢了。

“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我只告诉你一事，魔灭如今人在雪域。你若是想见，我便告诉你。”

我掌心微微一冷，指甲刺进了肉里。我……是想去的。四年作茧自缚，一朝剥茧而出。可我却从未问过一句，顾念的死因。我就这样，重新活到人世，就这样谋划着血洗渊月皇朝的阴谋。却……害怕听到，害怕听到那个人的死因。那是我心里的秘密，最深处的秘密，见不得光。我害怕，我害怕有一个人会撕开一切黑暗的幕布，将我害怕的真实告诉我。我真的怕，真的怕听见别人口中之言，我怕别人告诉我……他是为了我而死。我如今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欺欺人，就是为了，能好好撑下去。为他、为配天、为允儿、杏儿，也为了我自己复仇。

“不去……就不去吧。”

他的手忽然就这么摸上了我的头，我一时间所有的防备，都狼狈的被击碎。四年的血雨腥风、四年的阴谋诡计，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弱点的杀手。可此刻，不过是一只手掌的温度，却狠狠撕开了那陈旧的疤。疼的我……撕心裂肺。

“通天阁阁主大人要是无事，还请回吧。”

“好。”

他的回答干净、简洁。我见他缓步离开，让莫修文抱走了宝宝。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入夜了，我不点灯，也不开窗。就这样，在黑夜里坐着，裹紧了自己。

允季未曾离开，只是转了身，上了房顶。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个女子跟那人的渊源，可如今，他却不知道自己。他站在月色下，迎着风摸出一枚黑色朴实无华的冷玉，笑的有些苦涩。他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那黑色就像是上过了漆，光亮、透彻。这东西，是他在四年前得到的，是一件遗物。曾经拥有此物的人，已经全然不存在于天地之间，哪怕轮回转世……都不会再次活过来。四年前，他带着满腔的恨意，接近了这个女子。可如今呢？如今的他……还有何脸面去面对师尊。她就是心魔……如同蛇尾草和曼陀罗花一般的心魔，他逃不开、避不了。就像是这冷玉的主人一般，入坠深渊。

夜光之下，这黑色冷玉上隐隐显出了一个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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