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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乡皮肤黝黑,一脸的褶子,说是朱大丽的妈都行,她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这位同志,跟我来。”
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进了一条小巷子。女老乡放下筐,把盖在表面的稻草掀开,指着满筐的酱油色的东西,说道:“这些都一斤3毛5。”
看着这一筐的酱猪脚,酱猪头肉还有心肝脾胃等各式酱内脏,还没吃早饭的朱大丽立时就觉得饿了,她伸手拿起一块猪脚,仔细的看和闻:那粗壮的骨头上覆满的瘦肉和带着白色肥膘的褐色猪皮看着就有食欲,而带着酱油味道的猪肉味更是香得扑鼻。
于是咽下一口口水后,她才想起了价格不对,“大姐,才3毛5?”怎么这么便宜,只是猪头猪脚在酱肉店里就要卖4、5毛一斤,而猪心猪尾巴什么的可是要买到6毛的,还要肉票!
在酱肉的加工过程中,因为会去掉一部分的水分,所以重量会有损失,通常收取的肉票会打个八成,一斤酱肉只收八两的肉票。同理,会去除不少水分的肉松也会少收肉票。
发现黑酱肉居然比店里卖的正货还便宜,朱大丽不禁问道,“大姐,这肉是不是要肉票呀?”
“不要!你买不买?”女老乡说着拽回了朱大丽拿走那块的猪脚。“不给钱,一块都不能动。”
“我要,我要!”朱大丽赶紧点头,然后她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足足买下了小半筐的酱货。大约三十斤的酱货装在正好带着的菜篮里,满得连篮子盖都合不拢了。
然后,她让吃完早饭的女儿自己去位于街尾的街道小学上学,自己却提着菜篮匆匆回了同寿里。她给自己留下了3斤,接着走家窜户,把其它的酱货以4毛钱不要肉票的价格通通卖掉了。于是,白得了3斤酱货不说,她还赚了几毛钱。
这样的好事,朱大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又做了两回。然后到了第三天,即使她和其他买到酱货的人谁也没说,那个老乡的事也成了洪阳街附近的公开的秘密。
买的人多了,那个老乡就不止卖酱肉了,她开始卖生的猪蹄猪脚,还有猪脑牛蹄,有几次还卖上了牛肉;都不要肉票,还比市面上卖的要便宜一点。所以,很快的连街道的稽查和民兵都偷偷的在她那里买肉吃。派出所的警察倒是没亲身买过,不过却有人看见他们的家里人偷偷的在买。
……
站在洪阳街和四川北路接头的十字路口,能看见一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小洋楼。这栋小洋楼以前的主人姓沈,现在自然是姓公了,和沪上很多自愿充公的祖产一样,住在楼里的几十家住户里还有一家姓沈。
现在,这户沈家住在洋楼的最底层,不是一楼,是由不见天日的车库改成的地下室里。
孙齐圣坐在地下室唯一的窗前,听着对面的沈章华报账。
“我找的三个出货人昨天一共出货5斤,按着你给的价格,猪头2毛、猪蹄1毛8……然后去掉出货人的半成钱,一共是80块钱,去掉我的16块。你可以拿走59块,剩余的5块需要留下来买酱油和其它调料。”
孙齐圣接过沈章华递来的钱,直接放进衣兜里,然后笑着说:“老鳖,从明天起我每天只提供3斤的货,而且卖货的范围不能再局限在洪阳街的附近。”
虽然货的减少就意味着收入的减少,但沈章华毫无异议,立刻点点头,“可以。我会让出货人多走一些路的。”
“那好”,孙齐圣站起来,“以后我们三天结回帐。”
“好。”沈章华站起来送孙齐圣出门。他一直目送孙齐圣顺着楼梯上了街面。
23岁的沈章华身量中等,有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嘴边的一道长疤让他有了老鳖的称号——作为一个黑三代,高中毕业后,他只能在里弄工房里糊纸盒。糊纸盒养不活他自己,更别说老父老母和弟妹了,于是他开始做起了流氓阿飞。几年前,他做荷官组了赌局,一个赌红了眼的东北人半夜里拿着撬棍闯进地下室,让他在一口牙和赢家的下落里选一个,他选了后者;这一夜后,少了三颗牙和破了相的沈章华成了老鳖。意思就是他的嘴紧得就像老鳖一样,打死都不会乱张的。
至于为了买药一穷二白的陶小霜和孙齐圣为什么能拿出这么多的肉来作为货物,则是因为迷雾镇的镇民都是不吃动物内脏和头脚的讲究人,所以只要在镇上的肉铺里买上几斤的牛肉,他们就能帮屠夫‘处理’每日不要的‘垃圾’。
因此别说是三五百斤了,要孙齐圣每日拿出千斤来也容易,但他和陶小霜的目的不在赚钱上,现在的规模已经足以掩护大眼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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