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那个少年（2/2）

说是祖上积德，但是自己又哪儿来的祖上？孙百川微微摇了摇头。

他自小便是一个孤儿，这一点倒是与李默兰如出一辙，只是他的运道并不好，小时候被一个姓孙的酒鬼给捡了回去，他相信自己这位养父初衷也许是好的，而且养父是屠户，一个人过日子也许是想要找一个伴儿，是吧？光棍了一辈子老了再没人陪那委实凄凉了一些。

但是后来屠户惹了事情，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家道彻底崩落，也再没有钱财去供孙百川念书，那时候年幼的他还想着或许日子没那么糟，不能读书就不读呗，他年纪还小，趁着时间学点别的也好哇，学点手艺补贴补贴家里，给父亲买点他最爱的嵩酒喝喝，是不是？

可是他没想到失去了一切甚至还废掉一条腿的屠户从此之后性情大变，在外遇到人的时候没有了往日那种粗犷底气，变的唯唯诺诺，头低得的恨不得塞到裤裆里，在家里却嗜酒如命，脾性愈发暴躁，甚至经常酒后酩酊大醉之时用皮鞭毒打自己，那一鞭又一鞭，可都是抽在他的心上啊。

孙百川不明白是屠户的性子为什么可以变成这样，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己卖了换钱喝酒，但是年幼的少年那时候只知晓两个字，那就是反抗。

最初的时候，孙百川觉得自己总不能站着挨打吧，一开始是躲，一条腿的老屠户自然追不上他，摔倒了恐怕还得自己跑回去扶他老人家，后来改为用酒杯砸。

有好几次年纪尚幼的孙百川脑袋上都被砸出了血坑来，再用力些恐怕直接就给砸死了，却还不忘记出门向街坊邻里讨饭吃的时候替自己养父要一份饭。

后来终于受不了了，已经变成有点力气的少年人的孙百川终有一天击败了老屠户，直接掐住了老屠户的手腕把老人掀翻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到了打击，之后的老屠户平日里就总是坐在哪儿发呆，和丢了魂似的。

少年人也没介意，偶尔去私塾站在墙根偷着学习学习，偶尔去外边的街坊邻里蹭饭，捡一点垃圾补贴家用，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谁知道回家之后老屠户竟然提起了多年不用的屠刀要夺了自己这养了十年的养子的性命！

孙百川当时很慌，只是看姓孙的老屠户只有一条腿跳着扑过来，下意识的一伸腿，用脚将其绊倒，随后反手夺走了屠刀就砍死了老屠户，一刀接一刀不下数百刀，恍若是发泄了这几年来的怨气一般，直接叫老屠户一命呜呼，砍成了一滩烂肉。

然后少年懵了，然后他开始哭，开始流泪，他养他五年，他也养了他五年，谁都不欠谁，可是十年感情就算老屠户不念，他总是要念想的吧？

缺了腿的老屠户想要杀他，却反被他杀死，这里头的是是非非谁能说的清？

于是孙百川将老屠户葬在了自家的院子里，于当夜逃出了这个嵩州边境小郡城内的小屋子，为了防止衙门的追杀，他不停的跑，他一边回忆着老屠户的模样一边流着泪逃，逃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隐姓埋名逃到了一个乡镇中，遇到了一个即将过世的老先生。

老先生很喜欢读书，他家里有很多书，刚巧孙百川的字写的很好看，无意中展露了一手入了老先生的法眼，老先生很喜欢，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便收了他为徒，临死前将自己一屋子藏书全部送给了这位徒儿。

孙百川在老人家走的时候很伤心，磕了无数个头，磕的自己脑门儿都出了血，却在老人家死前写的遗书中真正的泪流不止。

原来老先生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老人家觉得这孩子品性不错，和通缉令中描述的不符，便一直佯装不知，也是怕他心生芥蒂，直到死的时候才将一切托盘而出。

那时候的孙百川，是他这辈子自从杀了缺腿老屠户以来，哭的最伤心的一次。

……

……

李默兰前脚刚走，就听到了后脚传来的那些惊呼声。

是孙百川那小子？他惊讶的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如潮水般翻腾的紫光。

紫光？

货比货该丢，人比人呢？李默兰嘴角一抽，只觉得对比之下，自己这个下场更为凄凉，于是默不作声径直走往了悟道院的院门。

根据往年的经历，考试成绩会在五天后公布，那么他自然没必要和其他考生一样在此逗留，回家安静等到考试成绩出来便好。

反正入院考试自己不是第一名也是第二名了，无须担心。

李默兰忘却在湖中小亭里受到的气馁，一甩书生衫前摆，潇洒走出悟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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