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欲情仇（2/2）

“班森！班森！班森！”

骤然的欢呼和咆哮响彻宇内，伤痕累累的班森，沉浸在自己带来的胜利与荣耀中却早已忘却伤痛。他炽热的双眸凝望着南山脉之后，嘴中仅剩那朝思暮想唯一的名字。

“阿尔杰塔…”

“我做到了、我的女王。为了你，我愿舍生忘死！浴血奋战，打下那只属于我们的天下。哈哈哈哈！”

笑声落下，他终究敌不过那滚滚袭来的狂喜，已迫不及待与那生命中最看重之人共享喜悦——双足用力猛然一踏，人以如离弦之箭矢疾射高山。不过半息，已经腾跃到那最高的山峰上。脚一滑，就落在亲手督促完成的城墙下面。

然而，他带着狂喜而来，满载希望与热情；站在城下时，热切双眸却瞬间失去了灵魂，滚滚热血已化为九幽寒水凉了心扉。他双眼空荡荡的、凝望着城墙之上，凝望着那朝思暮想、肯为她抛颅撒血的至爱之人。而她，却在与旁人亲吻…

那个旁人，却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啪嗒~

头颅，从失去力量的双手跌落；泪水，自比钢铁还要坚毅的脸庞滑落。我的心头，响起这样一番悲绝而愤怒的话语。

“昔日我为你一句话，东征西伐血染黑发。不惜磨灭自尊拱手奉上自己的国家。”

“谁知等我血染红甲凯旋而来才知那不过一句谎话…”

“你可知这一刹那，我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似钢铁在万军包围下也屹立不倒的身子，此刻却空荡无魂软弱的跪倒地下；凝望城橹，双眼如灰。拳头紧攥，泪水，如江河决堤满面落下，伴随着那黯然失色的心，破碎成冰冷的寒渣…

“奇特…阿尔杰塔……”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啊啊啊！！！！”

轰然咆哮，头颅炸碎；班森在极怒下瞬间膨胀成百米余高的巨人，他一脚踩踏了山峰一拳轰碎了城墙，仇恨的金眼，迎上奇特那错愕的红眸。而画面，也自此消失…

视野，重新回归到黑暗与冰白的楼阶上。

我心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百感交集，皱眉半天，还是耐不住问魔刀，后来怎么了？

魔刀沉默，没像之前催我前进，良久后带着回忆的语气说。

“昔年王之子血脉稀薄，惨败班森；而当时的奇特殿下血脉苏醒身经百战，已经不是班森能够抗衡的了…”

“但…他还是输了，因为他没有还手…”

“之后由于班森的心灰意冷，屡翻战败，阿修罗大军节节败退甚至差点连北平战堡都保守不住。与砂兽王交好的一些王族以此为由，在崔西陨落后罢免了阿尔杰塔的王位；而班森也从那事儿发生之后，变得暴虐无道，有时候发起疯来连自己的亲信都会杀成肉渣。所以后来，奇特殿下就登基了，尽管当时他不怎么愿意坐实“谋夺兄弟之利”的罪名，但为了整个阿修罗族，他只能忍下屈辱和误会…”

“事实证明奇特殿下的确是最适合作为君王掌控大局的。在他几次夜袭修罗阵营，以一人之力斩掉几个修罗贵族的首级高悬南山顶峰后，阿修罗大军重聚士气，在他的率领下将战场蔓延到南山脉后、修罗族真正的皇廷之处。再之后的事情，你也该清楚。”

“走吧，阶梯为数不多，这是一种血脉记忆的传承。你也不想看到他的尸体时，只是一个空荡陌生的躯壳吧…”

听着魔刀的话，犹豫了半晌，我还是继续向上行走。

每一层楼阶，都是一段飘忽的记忆。与之前相比，接下来的记忆片段，却十分的温馨…

那一段段乳白色的记忆，和温柔亲切的话语，大都是关于奇特和艾玲娜两人的。从他们相遇、相知、相爱；再到为了爱情舍弃各自王位舍弃各自皇权；我也随着经历了这一幕幕温馨幸福的画面，原本那宛如骸骨般空白、陌生的两人，逐渐在我脑海里熟悉起来。

接着，便是“他”的诞生…

他的名字，叫作溟夜…

当艾玲娜虚弱流泪的叫喊出这个名字时，我足足愣了半晌，却无法阻止“三人之家”的幸福画面从我眼前一一闪过。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也压根不相信，但我却真的感觉，那个溟夜，就是我…

之后的记忆，就瞬间变了调子…

当奇特带着艾玲娜、和溟夜穿山越岭游玩的记忆消失后，我的视野，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红晶宫殿里，但这次却与上次不同，因为我，清晰的听到了他们每一句对话。

当时那个魁梧的男人，就是班森。而抱着我的，则是奇特。班森在愤怒，在咆哮，怒骂奇特夺了他的天下，夺了他的爱人，却又将这一切因一个耻辱的修罗女子而抛弃，他恨，他恨奇特。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奇特话很少，带着歉意，从未提及那只是阿尔杰塔主动促成的一个误会。不知是否奇特的温和感动了班森，最后，他原谅了奇特。

几乎是“苦口婆心”的告诫，他告诉奇特，隐瞒下去，迟早都会东窗事发，届时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他是阿修罗的王者！他的一言一句都会影响整个部族，更何况与修罗结合这种部族绝不能容许的事情？

所以，他告诉奇特，他会帮助他们。他会寻找一个合理的罪名，让奇特能够安然退下这个王位；同时亲自保护他们寻找到一片与世无争的净土。那里，便是他们尽享幸福的乐园，而这一切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在牢狱内遭受几日禁闭之苦罢了。

秉着、对往日兄弟的信任，和愧疚。奇特，当然是一口答应了，他与他共释前嫌，与他把酒当歌…

然而接下来的记忆，却是那样的绝望。

视线中，那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班森残忍的、扭断了前来跟奇特通风报信之亲信的项上脑袋，大声咒骂他一派胡言挑拨离间；而奇特却再也没有被这丑恶的笑脸蒙蔽心眼。

始料未及的变故，让他愤怒到了极限！他一脚踏崩了地牢的枷锁、如狂躁黑龙般咆哮这冲出牢狱。他硬生生扯断了班森两只手臂、砸裂了他的嘴脸，最后用一刀插入他的胸膛，将他高顶在墙壁上，杀意沸腾；而班森，却只是收敛了那虚伪的假面，带着疯狂复仇的眼眸，悍不畏死，如一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大笑…

不成活、便疯魔。愤怒、仇恨、嫉妒…将班森彻底变成了一只恶魔而奇特…

他终归是没狠心对往日的兄弟动手，他只是一声咆哮吼塌了镇压他的山岳，一飞冲天，带着滚滚如血般浓郁的杀伐，飞向那裁决他妻儿生死的刑场…

白雾吞噬了视野，我双眼呆滞。

时到今日，我终于彻底，了解了这爱横交织的过去，都发生了些什么。这让我双目呆滞因我从未想过，真相会是这样的复杂…

冰白阶梯，只剩下一个。抬头凝望，一个明明已死寂无生，却浑身透着股王者威严的尸体，就静静半跪在这最后一层楼台上面、半跪在那冰冻的晶棺之前。

他低垂着脑袋，如霜白发遮住了面庞，双手却紧紧捧握着那在眼前冰封之中不可方物的美人，

我心头一颤，下意识往前一步。最后一节台阶蕴藏的记忆，也随之灌入我的脑海。

熟悉的狂风四作、熟悉的已经几乎崩毁的大地。熟悉的，在阿尔杰塔耳语中放下愤怒之拳的男人。

“奇特，你可以因为你的憎恨和愤怒，以无边的毁灭收场，让所有生灵都为你的挚爱陪葬，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如果你不是如此这般为爱疯狂、让人着迷的话，我也不会如此彻底的爱上你；”

“但是，你，也可以为了你的挚爱，放下一切，让那遥远天际外的神灵允许你与艾玲娜爱的结晶继续在这个世界衍生、成长。否则神之愤怒将会彻底剥夺你们的生命，是为爱执迷不悟，还是为爱放手，你自己，好好想想…”

听着耳边的话，奇特，深深且无奈的凝望了一眼那远方葬亡自己爱人的坟冢，和在阿尔杰塔怀中的我，他极不甘心的，放下了拳头。

“我的儿，吾之爱、吾之痛苦、吾之快乐，吾之一切…为了你，为了流淌在你身体里她的血，我又有什么不能忍耐…”

视野，随着这句话迅速掠走。转眼已经转移到寒风凌凌的半空。

阿尔杰塔带着我飞过高山、飞过天际，最终降临到那天地之外，一片七彩霞光笼罩的古树身旁，而我，也终于看清那树下盘坐的老人，是谁了…

是六道仙人，原来恒久远之前，他就与我相见…

跪在六道脚下，阿尔杰塔嘴唇微动，述说着什么。而六道仙人只是如树木一般纹丝未动。

许久之后，他张开嘴，吐出寥寥数字。就是这几个字，也让阿尔杰塔面如死灰。

她带着我飞出树下，重新飞回到那崩毁的大地核心，坟冢之处。然而此时，坟冢已经彻底完成，他想叙说什么的对象——奇特，早已不见踪迹。

视野，并没有自此终结，反而从虚空中走出另一个身影，这个身影，让我呼吸骤然一停。

是溟夜…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面容，好像一丁点变化都没有！但那…可是上千年以前…

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还真是神明不成？？

阿尔杰塔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存在，皱眉与他言语了几句。而溟夜一如我见过的那般面无表情，他只是挥手，打开一道漆黑的空间之门，门后，是一辆在雨夜中颠簸的汽车，车上坐着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

我的双眸，瞬间呆滞。

爸爸…

妈妈……

大脑空白，我只是毫无思维的看着。看着那个溟夜从我的身体里，抽离出一缕暗黑色的魂魄，内里裹藏着一滴微小、漆黑的浓稠血滴。

取出这两样东西后，溟夜面无表情的挥起手，一抛，就将这灵魂连带那滴带着强大血脉的液体抛飞出去。

灵魂，穿透了空间、穿透了车窗，最后，径直没入到车上小孩的身体里面。紧接着，就是仿佛噩梦一般的车毁、人亡。恶鬼浮现，那个改变我一生的男人，顶着风雨，稳着步伐，斜叼着一根香烟，从黑暗中款款走来…

白雾升腾、嗤灭。最后回到了黑暗的现实。而我，却大脑空白，哑口无言。直到良久之后…

“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你们在骗我，那不是真的！！”

骤然咆哮，我痛苦的跪倒在地上。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便是我的由来，因为那简直就是荒谬！

可既然是荒谬，又为何那般的真实…真实到重新目睹，连我心底也泛起一丝重温般的涟漪…我甚至能清洗回忆到被投入那车中小孩身体中时，那种灵魂强占旁人之躯的快感。亦能感受到脱出了诞生之故乡，注定很难再与父母相遇后的痛苦难受…

我的大脑，乱成一麻…

“是否真实，取决于你内心的判断。判断之后是去是留我不拦你。但你真正的父亲就在眼前，他在绵长岁月中等待着你的归来，为了你，他放下了一切。至少，你该看他一眼吧。”

魔刀的声音刺穿我心中的混沌，我泪流满面颤抖着身子抬头凝望了眼这仿佛陌生神秘、却又感觉无比亲切的身影，下意识僵直着眼眸，用手抚向那半首白发…

“你真的，是我爹吗…”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声音颤抖而出，随之手指拂去了他满鬓白霜。当那紧闭的双眸暴漏在空气之中的时候。眼皮，瞬间睁开，血红色的双眸爆透出千丝万缕猩红的血雾。

血雾，将我缠绕；化作滚滚浓烈带来毁灭的黑炎，自我胸口的晶核好不受控制的开始，灼烧…

随着黑炎的灼烧，一对埋藏在胸间已久的阴阳双鱼，浮现而出。同时有一道沧桑的声音，自我心底响起…

“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