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插番:李子月的故事(二)(1/2)
奶奶希望爷爷换种死法,并不是说爷爷的死法有多蹊跷,而是爷爷的死,一来让她有一种深沉的负罪感,二来也给李家之后带来很多的麻烦。
文/革的时候,爷爷因为是“考古专家”,成了最先被批斗的一类人中的一个。本来忍一忍也就过了,可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让人查出了他以前的“雎鸠派”身份,变成了土匪头子重点打击。奶奶以前也是富家小姐,成分本来就太差,为了自保,只好选择与爷爷“划清界限”,还亲自张贴大字报去批斗他。爷爷听说以后,心灰意懒,终于在牢房内,用一根长铁钉打入头中,自杀了。
其实百会穴打钉而死,是一种传说中的诅咒,为的是将人的三魂七魄封在体内,尸体腐烂后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但究竟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谁也说不好。不过奶奶觉得,这是因为爷爷手头只能找到长钉这一种凶器,只好这样死。可是这帮卫道士虽然表面上呐喊着破除封建迷信,实际上自己却迷信的很。传来传去,竟然变成了爷爷想要死后变成恶鬼来报复社/会/主/义,不肯将他火化,却嚷嚷着要将他的尸体大卸八块扔到乱葬岗去。奶奶本来就因为爷爷的死心有愧疚,这一下再也受不了了,终于跳出来阻止。这样一来她之前的“划清界限”都白做了,顿时变成了批斗对象,不但没能帮爷爷,还经历了千难万险才挺过来,将父亲拉扯大。
□结束后,忽然有一个算命的来说,其实爷爷的尸骨仍旧那个乱葬岗没人火化。奶奶听了立刻去当年那个乱葬岗,抱着一线希望试图找到爷爷的尸体,却意外发现有人给他修了座坟,上面写的是“雎鸠派罪人,弟周弃”。不知道是奶奶太过思念,还是觉得事有蹊跷,趁着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竟带着父亲将坟头掘开了。坟里有口棺材,撬开以后,竟然是一副完整的尸骨,这就说明爷爷生前并没有被“大卸八块”。但令人不解的是,爷爷的下腹处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上面贴着好些符咒。联想起爷爷的经历,奶奶怕是周家人寻仇故意下的什么恶咒,于是将石头搬开了。
后来奶奶才知道,那个算命的就是周慕云,他故意来找奶奶让她去搬石头。这其实是一个“断阳石”,将一块石头压住死者的盆骨,下一些密咒,便可以让死者的男性后人全部断尽。要么出生便夭折,要么生不出儿子,或者只要生了儿子,父亲就会横死——根据个人的八字强弱,效果不尽相同。这块“断阳石”先是要聚集阴气在死者盆腔内,等过个几年,再由至亲之人将石头移开,释放阴气到周身,才会生效。一般来说,哪有至亲肯做这事?于是周慕云便骗了奶奶一次,让她亲手害了李家。
周慕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爷爷这一脉断绝,从而霸占周家的一切,虽然周家当时已经所剩无几。奶奶明白真相以后,害怕父亲冲动去寻仇,一直没敢告诉父亲。父亲一无所知地娶了母亲,母亲也理所当然地怀孕,奶奶害怕生下来的是儿子,暗中找中医求了副药,日夜给母亲偷偷服用,于是我便生下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药的原因。但这药将母亲的身体弄得极差,早产生下了我,人也变得很虚弱。奶奶害怕母亲出什么事,便没再继续给母亲下药。
如果爷爷没有选择这样蹊跷的方法自杀,那么周慕云就没法钻这个空子,自然就不会有这个“断阳咒”,奶奶也就不会因为想保父亲一命而给母亲下药,母亲也就不会将我早产在半夜。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过了两年,父亲忽然被调去外省工作,带走了我母亲,留奶奶和我在东北。虽然走之前奶奶千叮万嘱,但一年后弟弟李贺还是生下来了。父亲真的没能逃过厄运,建房子的时候,被活生生地绞进了水泥机里,尸骨无存。奶奶直到父亲的噩耗传来,才知道还有一个李贺。
母亲回到东北以后,因为太过悲伤,身体又有旧疾,没多久就死了。奶奶精神出了问题,一日一日地念叨这个故事,终于在九六年去世。那时我们家全靠周围邻里接济才勉强度日,奶奶一死,我和弟弟顿时两眼摸黑。那时我十三岁,年少气盛,只知道那个姓周的害了我们一家,一心想报仇,又确实除了报仇没有任何目标,便领着弟弟爬火车去了河南找周慕云。
到了河南,我和李贺一路行乞偷窃,终于混进了引宝堂里,这时我才知道,这些堂口又联合在一起了,不过并不叫雎鸠派,而是冠冕堂皇地改作了“豫派”。总瓢坝子是竟然是周慕云的三儿子周世鼎,而周慕云和周慕风,已经死了。九几年开放了市场经济,社会秩序也稳定下来,偷抢拐骗都不好做,只有盗墓一行,反而风生水起——有钱人越来越多,喜欢玩古玩的人也就多了。每个堂口都人满为患,唯独出关堂反而缺人,我和李贺理所当然地进入了出关堂去学盗墓,一学便是七八年。
七八年来,我一方面想着报仇,一方面想着替李贺解咒。其实这个咒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巧合,我也不清楚,但李贺是我弟弟,不能拿他的命开玩笑。终于连学带问,发现只要施咒与被施咒的两家联姻,断阳咒便可解。这样一来,周世鼎倒是杀不得了,杀了他,两家仇恨加深,联姻更加不可能,而我心怀仇恨,根本不可能去和周家结亲,在加上李家和周家本就源出一脉,血缘伦常是个问题。我走投无路,只得暂时先将仇恨放下,和李贺踏踏实实地跟着师父学盗墓,等找到其他的转机再说。
我的师父是出关堂的坝头,是一个只比我大十岁的女人,年纪轻轻却一身好本事。她生的十分美丽,尤其是眼神无比清澈,和豫派那些人完全不同,不像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她见我是个女孩,十分欢喜,几乎将全身的本事都教给了我,我也十分依恋她。有一次,忽然师父的手下因为不满分配,联合起来造反了,师父为了保护我,和手下斗了个两败俱伤,身中数弹,艰难地将我和李贺带了回去。到了堂口没多久,她便去世了,按照她的遗志,我便成了出关堂的新任头目。其余的几个盘口自然不服,但说也奇怪,周世鼎竟然非常护着我,坚持保我坐上了坝头的位子。时间一长,底下盘口也就没了声息,但我知道他们根本不服,说不定哪天,便会合伙来造反,我只能暗中留些后手。
河南的墓越来越少,我只好将手脚伸向全国。为了防止师傅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很注意手下的利益分配,宁可自己拿得少些,也不愿意手下有什么怨言。一来二去,居然有人说我很“正直”,因此逐渐结交了许多各省的江湖朋友。真是可笑,做这种行当的,有何正直可言,我只不过是为了自保!
倒斗这一行,有个很重要的角色,叫做“支锅人”,他们相当于买主和土夫子之间的中介,如果买主想收一批货去倒卖,自己又没能力倒斗,便会联系支锅人,支锅人再去联系土夫子,以相对拍卖价极其廉价的价格收货,从中牟利。他们明面上可能是建筑公司、器材销售商、煤矿开采公司等各行各业的老板,这些身份,能把他们很好地掩饰起来。孙东就是我合作比较多的支锅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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