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下)(1/2)
半个月内。
水灾,接二连三的发生。
河水,无情的淹没了一座又一座的村庄小镇。
司云出站在房间的窗边,双手,撑着窗棱望向窗外从早上起便未曾停歇的连绵阴雨。
菡韵取了一件白色披风走过去,轻轻的披在了司云出的肩膀上,神色关心道,“宫主,莫要着凉了。”
“菡韵,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司云出闻声,侧头,对着走近身旁的菡韵浅浅一笑。旋即,转身就往屋子外走去。白色的衣袍,轻微晃动在身侧。三千如缎青丝,只用一条简简单单的银丝带绑与身后,素雅如画。
菡韵连忙抬步跟上。同时,从屋外婢女的手中取过了两把油纸伞,边走边问道,“宫主,这是要去哪?看这天气,恐怕待会儿会有一场大雨。”
“前段时间,我就觉得那水灾有些奇怪。按理来说,那个时候,不该发生水灾的。”
前段时间,也就是当初刚刚成亲、呆在陵国皇宫的那一段时间,陵国也曾发生过几次水灾。当时,她便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如今,更是……
菡韵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其中的一把油纸伞,送到了司云出的手中。
司云出伸手接过,并未带其他多余的人,就与菡韵两人一道踱步出了城池,一路漫步向着陵国与苍国交界、横跨‘岭南六省十八寨’的那一条宽广河域走去。
那一条河域,临接陵国这边,几乎顺着岭南六省十八寨将两国泾渭分明的划分了开来。
菡韵默默的跟随在司云出的身侧。一袭淡绿色的衣裙,衣摆的边缘不一会儿的时间便被雨水淋湿,轻微飞扬在半空之中。秀丽的面容,若隐若现的隐蔽在了油纸伞之下。
司云出缓步而行,并不在意时间。微微沉凝的眉宇间,似乎正在淡淡的思索着什么。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显得异常的安静。自瑞香那一件事发生后,没想到,时间一晃都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有余了。而,此刻回想,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甚至,那些画面,时不时的串联成线盘桓在司云出的脑海,带出轻微叹息。
临近夏日的雨,渐渐的,越下越大。<div id="ad_250_left">
呼啸的狂风,肆意的席卷而来,仿佛不将人吹走不罢休。
“宫主,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菡韵步履艰辛,担心手中的油纸伞随时有可能折断在风中。
“前面,再走一会儿就到了。今日,我想要亲自前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司云出轻摇头拒绝,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白色的靴子,染着泥泞。
菡韵听着,抿下唇不再多言,只默默的跟随在司云出的身侧。
前方的河域,河面宽约二三十丈左右。清澈的河水,因连日来的骤雨而猛然上涨,湍急非常。一眼望去,波澜壮阔,俨然是另一种风情,与百花宫山清水秀的的宜人景色截然不同。呼吸间,给人一种畅快淋漓的舒爽感觉。忍不住轻闭上眼。
片刻,司云出在岸边慢慢停了下来。
一袭白衣,早已经被风雨打湿。朦胧雨幕中,显得有些飘渺,恍若凌风归去。
冷风拂面,沁心的寒意,便刹那间从四面八方灌入了身体的四肢百骸。半刻,司云出侧身望向了几步之遥处的菡韵。嫣然浅笑的容颜,在朦胧雨雾中显得亲切而又温和,一如往昔,“菡韵,我记得当年,你曾有一次也这般陪着我站在这里。”
“是啊,可是宫主你的身体,不适合淋雨,也不能受半分的寒气。”
所以,那时的她,因为担忧她而唠唠叨叨个不停。简直,就像个老婆婆。司云出抿唇,那些画面,此刻,也还残留在脑海之中。许久,浅笑着叹息道,“菡韵,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宫主,瑞香的事,我希望你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
菡韵闻言,对上司云出的眼睛,不紧不慢的打断司云出的话。长睫映衬下的眼眸,笼着一层薄薄细雾。
司云出微微一怔,良久,莞尔一笑,并没有太过生气,也说不上太恼怒什么的。轻音素言,淡然道,“这一次的事,就到此为此。瑞香,我会看着办的。”微微一顿,一声若有还无的叹息,随风吹散在雨幕之中。一时间,司云出握着油纸伞伞柄的手,指腹不自觉轻微叩动了一下柄部的木杆,“菡韵,其实你该早一些跟我说清楚,不需要故意为了瑞香顶罪。”
“……”菡韵微微侧开了头,不语。
司云出看着,再一声叹息,随即将话题转开道,“菡韵,我们回去吧。”
雨,再度下大。灰蒙蒙的天空,就恍若裂开了无数道的口子。闪电,带起一道又一道的银光一闪而过。
可能,是因为发生了这一次事件的缘故吧,如今,虽已解开了一切的谜团,但两个人之间,却似乎已然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谁也跨越不过去。无形中,将那一丝生分,丝丝缕缕的流泻了出来。司云出侧头,一边走,一边望向走在身侧的菡韵。
是夜!
祈陌回房,知晓司云出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不觉微微皱眉。
“我的身体,最近这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你别太担心,我没事的。”司云出知道祈陌是担心自己,于是,透过梳妆台上的明黄色镜面对着身后的祈陌抿唇一笑。她发现,他对她,有时候真的是太过小心了。她哪有他眼中看到的那么娇弱?
“你呀,总是让我不放心。”
祈陌的眼底,闪过一丝宠溺,从身后揽住司云出的腰身。
安静的房间,明明晃晃的烛光为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都镀上了一层温馨似水的暖色。也将梳妆台前那一幕,静静映照。画面,美得令人眷恋,合该用纸与笔,一笔一划的隽画下来。
他望着她。
她倚靠他怀中、略仰头,也望着他。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突然间通通远离而去。
片刻,祈陌微弯腰,便取过了司云出手中的那一把桃木梳子,为司云出打理三千青丝。再打横抱起司云出,将司云出安置在了床榻上,“夜凉,早些睡。”
司云出应笑,在祈陌也躺下来后,整个人倚靠入了祈陌的怀中。
她的身体,一贯较为冰凉。而他的身体,总是那般的温暖,让她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第二日,因为各地灾情严重的缘故,祈陌带兵,亲自前往了视察。临走时,让司云出留在‘吉城’好好休息。
而,此刻的吉城,早已经不再是半个月前被密不透风包围的困境之地了。两方的兵马,也在经过了长达半个月时间的僵持后,慢慢陷入了另一种情态下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整一个大陆,都沦陷在一种低沉的气压之中。
下午时分,一只雪白色的鸽子,忽然煽动着翅膀落在了窗边。
司云出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听到声音本能的回头望去。在微微一愣后,起身,走过去将鸽子脚上的纸条取了下来。那熟悉的字迹,竟是——赫连苍。
菡韵端着水果,敲门而进,看着屋内的那一幕问道,“宫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菡韵,陪我出去一趟。”司云出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那一张纸条收入了衣袖下。心中,在那一片刻的时间,已有了一番计量。
菡韵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府门外的士兵,在司云出与菡韵出去的那一刻,一如昨日询问去向。
司云出没有答,直接跃身上马,就与菡韵两个人一扬马鞭,绝尘而去。同时,勒令士兵不许跟着。
·
岭南六省十八寨中的——封灵寨,城池外的那一座沿岸山坡上,司云出按着飞鸽传书上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赫连苍一行人。只是,曲妃颜并没有跟在赫连苍的身边。看赫连苍的样子,伤的不轻,似乎还中毒了。而依赫连苍的武功,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伤了他。
空旷的山坡上,右面,临河域。湍急的河流冲击礁石的壁面,荡漾起白色的浪花四溅,壮阔非常。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而站。翻涌的衣袍,肆意飞舞在半空之中。菡韵与赫连苍的那一行侍卫,无声无息中,早已经悄然退了下去。
赫连苍望着司云出,几步的距离,却似乎,隔着茫茫无边的苍海。
司云出亦望着赫连苍,几步的距离,却早已经将两个人泾渭分明的划分了开来,难以跨域。
许久,又或者不过刹那,赫连苍淡然一笑,用云淡风轻的笑容掩盖了眉宇间那一丝因身体伤痛带起的褶皱。黑色翻涌的衣袍,带着沙沙声响,“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漆黑深邃的眼底,是含着一丝温柔的,一丝异样的温柔。
“赫连苍,你知道的,其实,我并不想我们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是吗?”淡淡反问。下一瞬,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底的温柔顷刻间尽褪,语气猛然一转道,“可是,当初是谁那般决绝?司云出,若说我赫连苍心狠,那么,你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衣袖下的手,伴随着话语,一寸寸收紧。但面上的神色,却始终分毫未变。到了今时今日,他悲哀的发现,他对她的在意程度,有增无减。不知有多少次,他竟希望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可是,又到底是谁,让我会那般的决绝?”
她反笑,这一刻,有些恼怒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过来指责。好像,他全是没有错的。
赫连苍闻言,再早以前的过往,骤然一下子狂涌入了脑海。是谁?到底是谁呢?是他呀!今日的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下一刻,一直强压制在喉间的那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司云出明显一怔,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心中,倏然闪过一丝担忧。于是,就快速的迈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样?”话落的那一刻,她的手,已经把上了他的脉搏。
赫连苍顿时反手一把扣住了司云出的手腕,“云儿,你今日前来,还是担心我的,对吗?”
司云出不料,待要抽手的那一刻,却已经来不及了。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还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那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只是,那气息,却再拨动不起她的心湖。确实,在看到飞鸽传书的那一刻,她是有些担心的。但之所以前来,更多的却是为了另一件事,为了另一个男人——祈陌!
迅即,司云出抬头,对上赫连苍希冀的眼睛,“不,赫连苍,你错了。我来,是为了陵国。”
赫连苍不信,低头审视的锐利目光中,迫切想要在司云出的瞳眸中找到一丝自己的痕迹。但,她明明望着自己,瞳眸中映衬出来的,却是另一道身影。
一刹那,赫连苍扣着司云出手腕的手,风驰电掣般反射性松了开去。
司云出趁机将手收了回来,负于身后。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感情。一双凤眸,波澜不兴,语重心长道,“赫连苍,两国之间的战事,才刚刚平息不久,你又为何非要再度挑起战乱呢?天下的百姓,他们全都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来,也该让他们好好的休养生息了。”
“你想要劝我退兵?”他嗤笑,一语点破她的真实意图。
司云出点头,并不掩饰,冷静道,“赫连苍,再这样下去,我敢保证,败的绝对会是苍国。赫连苍,我真的不想有一天与你在战场上相见。”
“你决定帮祈陌了?”赫连苍望向司云出的眼睛,面无表情。
下一刻,就在司云出点头的那一刹那,赫连苍的另一句问话,已经落了下来,“是不是你?”
没头没尾的话语,令司云出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凝眉间,只听赫连苍语气不变紧接着道,“是不是你将消息传给颜儿的?”话音刚落,一双强而有力的双手,已经一把扣住了司云出消瘦的肩膀。低头,赫连苍再一次认真的凝视上司云出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凝视,不愿错过她眼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变化。
司云出拧了拧眉,不语……
赫连苍这一段日子以来,一直怀疑是司云出将消息传给曲妃颜的。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却希望这是真的。不然,又会有谁对陵国的情况那般的了如指掌?谁又能将祈陌下的命令,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的传出去?可是,这一刻,清清楚楚望着面前这一双闪过迷茫的凤眸,赫连苍知道,是自己猜错了。
身上的毒,早已经发作。在面前之人到来之前,便已是强撑。
慢慢的,赫连苍的喉间,再次涌上来一口鲜血。旋即,忍不住一个侧身,便难以抑制吐了出来。面色,苍白如纸。
司云出在刚才的那稍一把脉中,已经清楚了赫连苍此刻的情况。对眼下的局面,也完全可以猜测出一二,“是不是那个清风寨的寨主?”
赫连苍没有回答。但他的缄默,无形中又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那个清风寨的寨主伤了你?也是他对你下的毒?”司云出语出肯定,心中,暗自庆幸当日自己与祈陌没有妄动。只是,一时间对那一个寨主,不觉又多了一分好奇。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赫连苍依然没有回答,不甚在意的一把拭去看唇角残留的那一缕红色鲜血。当日,他败给了那一个妖冶的红衣男人。事迹,也因此败露。不过……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赫连苍忽的道,“那两个孩子,如今,就在清风寨中。”
“你说小邺与小兰花?”当日,司云出要剑兰去接他们几个人,再将他们几个人先送去百花宫去。可是,剑兰却很快的派人传回来消息,说小邺与小兰花不见了。
她知道后,立即派了人四处寻找。可是,时至今日,也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
赫连苍颔首,淡漠的语气却隐着一丝宽慰,“他们很好,那一个人对他们不错,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谢。”谢谢他将这一个消息告诉了她。而,短短的两个字,却又将那一份疏离给带了出来。到了今日,早已是物是人非。或许,更早以前,已是如此。
接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寒风,席卷在周身,将人的温度悉数带走。
而赫连苍的面色,在这一过程中,越发的苍白。同时,呼吸也渐渐的加重起来。毒性,再难以压制。生命……
司云出将这一切尽收入眼底。心中,在最初看到飞鸽传书时的那一丝担忧,霎时,如蔓藤一般不断的缠绕了上来。原来,真真实实的看着他的生命面临危险,她根本做不到冷眼旁观。半响,眼前,忽的一亮。心中,已有办法解开赫连苍身上的毒了。于是,快速询问道,“你的那一行侍卫中,可有谁是会水性的。”
赫连苍一愣,不明所以,“没有。”
司云出闻言,眉宇轻微皱起。稍稍的沉默后,再次把上了赫连苍的脉搏,
旋即,缓缓一笑,笑容诚挚,“我会。”她的水性,一贯是比较好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因为身上寒毒的缘故,她都尽量避开碰凉水。
话落,目光落向浪花四溅的岩壁。
赫连苍慢慢的明白过来,一把扣住了司云出的手,“我立即召人过来。”
“来不及了。你身上的毒,恐怕是拖不到那个时候。”赫连苍身上的毒,毒性,非常的猛烈。再加上赫连苍受伤,更是加快了毒性的发作,“檵木草,一般都能在水底找到。再配上我的血,一定可以解开你身上的毒。”而为什么她的血能够起到如此功效,那还是因为祈陌。
那一个人他不知道,在他第二次喂食她饮他血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味觉了。
而他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又有意隐瞒着不告诉她,于是,她也就故意装作不知。心中,她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一生一世都陪着他。
“你身上有寒毒,受不得一丝凉。”
赫连苍阻止,如果见到她前来的那一刻是欣喜的话。这一刻,已是震动了。
“我的身体,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关系的。”司云出浅笑一声,神色异常坚定,已是做下了决定。
·
当身体,完全浸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时,司云出抑制不住的浑身一颤。但最后,却是暗自咬了咬牙,快速的沉了下去,去水底找寻那檵木草。
赫连苍站在岸上,这一刻,震动的心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种感觉。
片刻后,司云出浑身湿透浮上岸来,扶着岩礁连连的喘息了一下。面容,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了一丝苍白。赫连苍蹲下身,一把握住司云出的手,“算了。”
“没事,我再继续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司云出摇头。
“为什么?如果我死了,祈陌就可以一统天下,你也不需要再有那担心,为什么还要救我?”
他牢牢的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那不自觉加重的力道,昭示着他是何等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夕阳的光线,无声无息的向着这边拂落过来,他屈膝下蹲的高大身影,将还浸在水中的她完全笼罩。她仰头,对上的,便是那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漆黑眸子。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呢?明明前不久,他还想要杀她。明明这么多年来,他是那般的对她视若无睹。明明,他的存在会带来以后无法预知的战乱,明明……
司云出闻言,顿时,也忍不住扪心自问。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可是,他不是别人,正是赫连苍啊!就单单这三个字,便足以让她不论何时何地都出手救他。
“你曾说过,只要有你在的一天,你就会保护我,不让任何人伤害我一分一毫。我也曾说过,只要有我在,我也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微微一顿,轻轻一叹,“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承诺。可是,我却永远都记得。记得从小到大,是你护我,陪着我。”
话落,她笑着掰开他的手,毅然再一次沉入了水中,毫不犹豫。
当年,都还不过只是懵懂的孩子。那一段纯真无忧无虑的岁月,曾是她生命中最美的存在。
所以,即便当初的祈陌,有多么的好。可是,她就是喜欢一直陪着她、保护她赫连苍。喜欢他为了自己而捉弄了自己母亲后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喜欢他深夜跑出去练剑,还故意拖上一个她在旁边看着。喜欢他烤了兔子却说不喜欢吃强塞给她的样子。喜欢上山采药时,他走在前面,再回头伸手拉她。喜欢过小溪时,他褪下鞋子让她拎着,背着她过溪。喜欢下雨的时候,与他一道折一张荷叶带在头上,然后,双手支额并肩坐在门沿。喜欢他认真的望着她时,说‘我会保护你’……
母亲的责骂,母亲的鞭打,她曾一度不知道什么是‘笑’。
那青梅竹马走过来的日子,那美好的过往,即便今时今日世事变迁,亦无法调度它的色彩、磨灭它的存在。
——所以,赫连苍,你问我今日为什么会救你,笨蛋,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怎么能眼睁睁的对当年那一个说保护我的大哥哥见死不救?
——我只是有些悲哀,悲哀我们竟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眼眶,忽然不知不觉有些酸涩。于是,努力的睁眼,任由清透的河水将酸涩冲散。
赫连苍怔在原地,脑海中,蓦然划过了当初说那一句话时的情形与画面。那个时候,他曾用自己的生命发誓,他决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可是……
究竟是谁令她遍体鳞伤?
又究竟是谁,狠心的想要……想要置她与死地?
她说:当年的承诺,她永远都记得。
可是,他呢?
昨夜的一场大雨,让今日的晚霞看上去格外的绚丽。
他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像。高大的身影拖延在碧波水面上的影子,随着粼粼波光闪动开来。
许久许久,赫连苍深深的闭了闭眼。有史以来第一次这般放任过往的画面,占据自己全部的脑海。她的一颦与一笑,她的挑眉与眨眼,她的……
司云出努力的找寻着要找的东西。
同时,也将水底深处精心布着着的阵法审视入眼底。
良久,一只紧握着“檵木草”的手,猛然破水而出。紧接着,是那一张熟悉的脸。
她笑,欣喜的笑容映衬着美丽的晚霞,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般开心。粼粼波光闪动的光芒,跳跃的洒落在她的容颜之上,“我找了。”这一刻,过往的一切,似乎突然间远离而去。她依然是那一个为了他倾尽一切的女孩。她望着他,他亦只是当年那一个保护她的大哥哥。
赫连苍深深的望着水中的人儿,深深的、深深的……
这一刻,这些年来的一切,都已经随波逐流、烟消云散。她没有记仇,而他……我会保护你的。
漆黑的瞳眸,一时间,各色各样的感情一一划过。最后,终沉淀为了最初的那一抹真挚。他也笑,“司云出,其实你该拿起剑,狠狠的报复我。”
“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恨的人,我不喜欢将时间花费在那无关紧要上面。”
“……”他不语,似是了然。然后,伸手将她拉上了岸。而久蹲,让赫连苍在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阵阵眩晕。一口鲜血,便又涌上了喉间。
往往,在生死之际,一切的恩恩怨怨都会变得很渺小。而人的视野,也会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开阔。而这,只有真正经历过了的人,才会明白。
司云出从不曾恨过赫连苍,这一刻,她无法控制自己为面前之人担心。双手,一把扶住他。
夕阳西下,自那一年后,他们似乎还是第一次这般平静的坐在一起,坐在河水猛烈拍打岩礁的壁岸上。晚霞,将两个人的身影拖延在身后。
“我以为,我这一次必死无疑。我飞鸽传书给你,却并未抱任何的希望,也并未报希望你会出手救我。云儿,你知道吗,在死亡迫近的那一刻,我最想见的人,是你。”
“……”
“云儿,我们终于又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了一起。可彼此,却早已非当初的样子。”
“赫连苍,生命有时候真的很宝贵。天下的百姓,他们也都有自己最想要见的人,最想要守护的人。战争,统一,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终是自私的。那一刻,我想过救你的后果,可是,我却依然想要救你、一定要救你。所以,以后,若真有一天,我会站在他的身边。”
“……”
“赫连苍,曾经,我爱你,是用我的生命在爱,真的。”
“可是,如今,我爱的人是祈陌。我爱他,也是用我的生命在爱。现在,对我而言,他就是我的一切。”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看夕阳晚霞,只隔着一步的距离。而出口的话语,并不交错在一起。似乎,他说他的。而她,说她的。只是,她却已明白了他的叹息,他亦明白了她的心。
曾经的美好,到了如今,也只能存在在曾经。终是,再也回不去了。
赫连苍静静的望向前方的河域,望向天边渐渐沉落下去的美丽晚霞。似乎,在那天之涯山之巅,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那两抹牵手而行的小小身影。
·
当夜,司云出发烧,着凉了。
躺在床榻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菡韵端着药进来,在床沿落座,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道,“宫主,你怎么能下水去帮苍帝找药呢?你可知,这有多危险?若是陵帝知道了……”
“这一事件,菡韵,别告诉他。”司云出嘱咐,不想祈陌担心。
菡韵不再多话,在司云出喝了药后,为司云出拢了拢身上的锦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司云出无法入睡,睁着眼望着头顶昏昏暗暗的纱幔。今天下午,亲眼在河底看到了阵法。一切的猜测,已得到了证实。只是,那阵法,如果她没有看错,是百年前早已经失传的“天水阵”。它的原理,是利用世间万物的相生与相克,令水底的水流互相激荡,最后……
最开始的水灾,并不严重,应该是对方还没有完全的掌控好此阵法。
如今,水灾接二连三的发生,再加上昨天那一场罕见的大雨,司云出轻轻的揉了揉额,再三凝眉之下,却始终不明白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
第二日傍晚。
又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了窗边。笔迹,还是赫连苍的笔迹。
司云出看着,如昨日一般,将纸条收入衣袖下。然后,只带着菡韵一个人出府而去,并不留去向。
波涛汹涌的河域边上,到来的司云出,并没有看到赫连苍的身影。环顾四周,也见到一个人。许久,就在准备要走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袭水蓝色锦衣的美丽女子,漫步向着这边行来。
——一举一动间的优雅尊贵,一颦一笑间的妖娆妩媚,不是曲妃颜,还能是谁?
一时间,河水如海浪一般时不时潮涌上来的沿岸上,便只剩下了司云出、菡韵、与曲妃颜三个人。
咋一眼望去,那三道衣袂飘飘的纤细身影,仿佛镌画在山水墨画上的三抹迤逦风景。白衣蹁跹、青衣渺渺、蓝衣绚美。而那清波荡漾的广阔河域,更是为这风景徒添了多姿的一笔。并不逊于昨日的晚霞,染红半边天空,交织出如锦如缎的各色图案。
若有人,在此时此刻远远的望着这一幕,那么,相信他定会惊叹出声!
风过处,飘逸的长发半遮般掩住人的容颜。司云出有些诧异,又似乎意料之中,淡笑,“是你引我来的?”
“对,是我引你来的。云出,真是好久不见了。”曲妃颜在司云出的面前三步之遥处,缓缓站定脚步。亮丽的红唇,随之微勾起一抹弧度,笑容依旧。一袭丝缎蓝衣,腰间用着同色的锦缎腰带相束,将那玲珑有致的身躯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不可否认,曲妃颜一直是美丽的。而这一种美丽,与司云出的素雅截然不同。十指纤纤,轻握交错与身前。
司云出闻言,知道是自己上当了。但面上的神色,却无太大的变化。余光,淡淡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菡韵后,问道,“你故意冒充赫连苍的笔迹引我来此,为什么?非颜,赫连苍他受伤了,此时此刻你不是该好好的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吗?”
“云出,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的关心他。”
曲妃颜再笑,但俏丽的眉宇眼梢却让人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浅笑,还是嗤笑。
迅即,紧接着道,“云出,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今时今日的你,究竟是爱祈陌,还是依然爱着赫连苍?昨日那一幕,真是让我记忆犹新呢。”
“昨日,你也在场?”司云出听着,忍不住脱口一声诧异。
“对,我也在。只是,那么两个人也太‘投入’了,竟谁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似乎,有些淡淡哀怨的意味。但是,仔细的看,却只在说话之人的容颜上看到了讥讽与嘲弄,再无其他。
司云出抿唇不语。好一会儿后,忽的道,“非颜,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其实,我也很好奇,你究竟爱赫连苍吗?如果爱,你怎么能亲手将他推入那般危险的境地?”
“这个问题,以前,我无法回答你,但是今日,我却可以很清楚明白的告诉你。”
对上司云出的眼睛,曲妃颜一时间不由笑得越发灿烂。这问题,在近日来,她曾不止一次的自问过自己。而答案,现在很清楚也很明了了,那就是……“不爱!”
司云出虽然已隐隐知道了结果,但此刻听曲妃颜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还是猛然一惊。
两三步的距离,面对面而站。衣袍翻涌在半空中带起的飒飒风声,清晰悦耳。这么多年来,她们两个人,好像也很少有机会能这样站在一起说话。这一刻,似乎突然间再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可以心随所欲的说出掩藏在心中的一切,“司云出,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突然下嫁吗?”
“不是两家婚约,再加上皇帝赐婚吗?”
“当然不是!”红唇一勾。轻挑的眉宇间,嘲弄相带,“是因为,你。”
话落,曲妃颜越过司云出,越发向着岸边走去,任由脚下时不时涌上来的河水浸湿双足亦无所谓。
然后,望着前方湍急的茫茫河域,望着河域尽头被晚霞的霞光印染的红色河水再道,“司云出,那你可还知,我又为什么会那么的恨祈陌吗?”似问语,却又似自言自语,并未要等司云出的回答,“还是因为,你!”
“哦?我不觉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司云出望着曲妃颜衣袂飘飘的背影。淡然的话语,同样含着一丝嗤笑。
曲妃颜没有回头,话语,似回忆,“从小,我便是太师的女儿,身份尊贵、千金之躯。而我,也是与祈陌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在一夕间爱上了你。”说到此处的时候,曲妃颜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杀气。迎着夕阳的绝丽面容,亦一闪而过一丝扭曲,“那一年,他前去找你,我跟着他而去。你可知,当我看着他望你的眼神时,我有多想杀了你?后来,我试过,真的试过很多方法想要留住他、想要得到他。可是,都失败了。最后,对,是我勾引的赫连苍。司云出,枉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赫连苍心中真正所求的是什么。”
“难道,你知道?”司云出神色平静的淡淡反问。
但无人看到的心中,却是猛然一震。怎么也没有想到,曲妃颜真正喜欢的人,竟会是……会是祈陌。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努力的回想回想,又似乎有蛛丝马迹可寻。只是,当初的当初,谁也没有留意到那些细微之处。赫连苍他……他竟是被曲妃颜利用了……
“对,我知道。所以,我能够轻而易举的走近他身边去、轻而易举的将他从你身边抢走。”
说着,曲妃颜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笑望向司云出。眉宇间,带着掌控一切的帷然,坦言而语,“在确定赫连苍已经爱上了我之后,我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下嫁。然后,我告诉他,我是被逼的,我就是要他恨。娶你,是我求他的。我说,我想要你好好留在他身边,代替我照顾他。然,最终的目的,却是要祈陌痛苦。他不是爱你吗?那么,我就是要他得不到手。你不知道,那一刻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忽然就不痛了。而赫连苍,司云出,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从那以后,他是恨你的吗?”
“或许,是我太愚笨了,我竟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恨意。”
那一段时间,那一个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复杂。当时,她还不太懂,只觉得有些奇怪。而她,也压根就没有往那一方面去想。
试问,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又怎么会去想他恨她呢?
“是的,你真的很笨。可是,他偏偏就爱你。司云出,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爱你什么。我自问,我没有一样比你差。”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字眼刺激到了曲妃颜。只见,在司云出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曲妃颜原本平静的神色,蓦然激动了起来。并且,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恨意。
司云出不语,脑海中倏然划过那一袭白色的身影,只觉……安心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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