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别这样笑,我心疼(2/2)
院子里,舒雅站在老槐树下,她捂着嘴悲恸地哭了起来。李承昊站在回廊里,缓缓走到她身边,舒雅看着地上的黑影,她欣喜地抬起头来,看到李承昊时,她眼里满是绝望,哭倒在他怀里。
………………
夜凉如水。
晴柔跪在灵堂前,她怔怔地看着堂上挂着的那幅黑白照片,那日在家乡,妈妈说要用这张照片做她的遗照,她气得哭了一场。
如今,活生生的妈妈,真的变成了这灵堂上的一幅遗相。她浅浅的笑着,温柔和蔼,仿佛在跟她说,孩子,妈妈走得很安心,谢谢你让妈妈这一生圆满了。
晴柔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人世间,最撕心裂肺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妈妈走了,但是她知道,妈妈走时不放心。她还有牵挂,她担心女儿不能幸福,担心儿子不能成才。
晴柔哽咽:妈妈,您放心,不管我跟未煊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都是幸福的,还有弟弟,我会监督他成才。
苏东宁抽了纸巾过来,他帮晴柔擦眼泪,“姐,你别哭了,妈妈会走得不安心的。”
晴柔看着他,泪流不止,“东宁,现在只有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
“姐,不是还有姐夫吗?”苏东宁不解。
晴柔没吭声,苏东宁也不敢再问。从昨天确定妈妈已经死亡之后,晴柔就不哭不闹的,他看着心里膈应得慌。他宁愿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好过这样憋着自己。
此刻她哭出来了,他的心就放下一半了,只是……最难熬的还是明天的葬礼,姐夫,他到底能不能赶回来?谁都不得而知。
长夜漫漫,姐弟俩相互扶持,轮班休息,这是他们陪在母亲身边最后一夜,谁都舍不得离开,这样相互扶持着,迎来了黎明。
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殡仪馆内,灵堂上的苏母笑容清丽绝艳,堂下晴柔与苏东宁头挨头靠在一起睡着了,杨若兰领着安小离他们走进来,看着姐弟两人,不由得都心酸落泪。
杨若兰望着苏母的照片,心下叹道:妹子,你放心的走吧,他们姐弟俩我定会护他们周全。
葬礼准时举行,来的都是些亲朋好友。
池未煊很早以前就请了风水先生看了一块风水宝地,程靖骁只是按他安排的走一个流程。墓地前,稀稀疏疏站着十几个人。
晴柔捧着苏母的照片,苏东宁捧着她的骨灰盒,两人站在前面。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杨若兰焦急地看着手表,离下葬时间只有几分钟了,池未煊连个人影都不见。
晴柔捧着母亲的照片,她没有回头去看,可是她心里比任何人都焦急。昨天她表现得那么淡定,其实她现在一点也不淡定,她希望池未煊来送妈妈最后一程。
妈妈在等,她在等,她身后的一干亲朋好友都在等。可是时间在流失,他们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晴柔绝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淡淡道:“东宁,下葬。”
杨若兰见状,连忙道:“晴柔,再等等,说不定他在路上了。”
晴柔咬了咬牙,说:“不等了,东宁,把妈妈的骨灰盒下葬!”苏东宁抱着骨灰盒,忽然大哭起来,他看着苏晴柔,伤心欲绝:“姐,再等等好不好,姐夫一定会赶来的。”
晴柔眼里裹满了泪,她狼狈摇头,“东宁,听话啊,他不会来了,让妈妈安安心心的走,好不好?”
苏东宁抹着眼泪珠子,安小离走过来拽着他的胳膊,泣声道:“东宁,不要让你姐姐伤心,听话。”
苏东宁看了看晴柔,又看了看那绵延不绝的阶梯,姐姐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姐夫出现,等他陪她迈过最艰难的这道坎。
然而,他们都失望了,直到葬礼结束,池未煊都没有赶回来。
葬礼结束后,申世媛上前抱了抱晴柔,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扶着杨若兰离去。顾远兮与程靖骁站在晴柔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身体迎风而立,两人相视了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
“我一直以为嫂子会崩溃,但是,她比我想象中坚强。”顾远兮不放心的回头再看了一眼。
程靖骁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是啊,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只可惜已婚了,未煊还是没消息吗?”
“早上承昊打电话来说,大哥得到消息,已经往这边赶了,按理说从白果镇赶到这里,最多两个小时的路程,这都四个小时了,他都还没到。”顾远兮皱眉,未煊没有手机,他联络不上,他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发生意外。
“是不是路上出状况了?”程靖骁担忧道。
“不知道,瞧着刚才嫂子那表情,无端的就让人想哭。走了走了,我们俩去喝一杯,否则我都要憋成内伤了。”顾远兮摇了摇头,跟程靖骁向山下走去。
大部分的人都走了,晴柔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笑得格外灿烂的母亲,如今她们真的是生死两茫茫了。安小离走上前来,她与晴柔并肩而立,“晴柔,起风了,我们下山吧。”
“我还想陪陪妈妈,小离,你帮我送东宁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安小离瞧着她的神情,忽然有种惊心的不安,她开着玩笑道:“你不会趁我们走了,从这里跳下去吧。”
“小离姐!”苏东宁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安小离冲他笑,“你姐怕死得很,想当初我们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她急得直哭,说她要死了,身体里一直在流血……”
“……”
“……”
安小离与苏东宁离开后,晴柔席地而坐,她看着照片上的妈妈,她的心格外宁静,没有悲伤没有怨恨,她说:“妈妈,那个女人也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了,这是报应,对不对?”
照片上的苏母笑得温婉动人,晴柔怔怔地望着,她的笑仿佛能将她心里最后的戾气都化解掉,她抱着自己,不再说话。
………………
池未煊一早起来,外面晴空万里,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海边的空气里含着海水的咸腥,并不太好闻,他向灵堂走去。刚走到门外,就见一个女人盯着他看,边看他还边跟旁边的姐妹说:“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报纸上那位?我就说舒家落魄了十几年,怎么一回来就多了一个高富帅女婿,原来是给人家当小三啊。”
渔村的农民纯朴直接,说话也不懂婉转,另一个女人说:“可不是,不过这男的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自家丈母娘死了,都不去敬孝,反倒巴巴跑这里来忙前忙后,我要是他老婆,准踹了他。”
池未煊昨天已经被人当猴子看了一天,对她们的目光本不以为意,经过她们身边时,听到她们在说什么“自家丈母娘死了”,他瞳孔一阵紧缩,转过头去,目光狠戾地盯着她们,“你们刚才说谁死了?”
“我…我……”那两个女人吓得往后退,“不是我说的,报纸上都登着,什么盛世婚礼一秒变葬礼……”
池未煊心中一震,他拔腿就往院外奔去,刚奔到院门口,李承昊迎面走进来,他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李承昊,告诉我,谁死了?说啊,谁死了?”
李承昊看着眼前突然发狂的池未煊,他不敢跟他对视,低声道:“你前脚刚出了酒店,苏母就去了。”
“该死的!”池未煊一拳挥了过去,将李承昊打倒在地,他狂奔到自己的车旁,拿钥匙开车门时,手抖得不像话,好不容易打开车门,他坐上去,一脚踩着油门,向镇外驶去。
舒雅闻讯追出来时,池未煊的黑色路虎已经消失在路口,她颓然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抬头看着刚才池未煊停车的地方,脸上掠过浓烈的怨恨,未煊,如果你不会留下来,我也不会让你赶到苏晴柔身边,绝不!
池未煊开车向海城狂飙而去,车速一度飙到了两百以上。他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他自信满满地说要给她幸福,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丢下她独自承受,他还算什么男人?
他急得眼眶都湿润了,他无法想象她这两天两夜是怎么撑过去的,她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等待他回去,而那个时候的他在哪里?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池未煊无法原谅自己,他都做了什么?他肆意挥霍着她对他的爱,对他的包容,他怎么敢在她面前言爱?池未煊眼前模糊了,眼泪滚落下来……
池未煊心乱如麻,无法言说的痛袭卷了他整个神经,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到她,马上见到她,只有将她拥入怀里,才能填补他心里巨大的黑洞。
他猛踩油门,车身化作一道流线,飞驰在浓重的晨光中……
他速度极快,前方一辆大货车突然从弯道迎面驶来,池未煊急速转动方向盘,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一侧车身陷了下去,车子在原地转了十几个圈,然后从公路翻滚到了斜坡之下。
十分钟之后,一个人影从车里摇摇晃晃地爬出来,一步一步继续朝前方走去……
晴柔坐在墓碑前,直到太阳西斜,她都一动未动。身后传来沉稳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心脏却突然激烈的跳动起来,她在等,等他出现,一天、两天……,不管要等多久,她都要在这里等他来,等他来送妈妈最后一程。
此刻,他真的来了,她却不敢回头看,她怕这只是她的幻想,她怕希望落空。
宋清波一身黑衣,风尘仆仆赶到这里,当他看到坐在墓碑前几乎要化成一座雕像的她时,他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难过。
在国外,他看到报道后,就立即订机票赶回来。他那么想见到她,此刻见到她时,他却不敢上前一步。
两人沉默地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晴柔渐渐感觉不对劲,不是他!她猛地回过头来,看到突然出现的宋清波,她眼里的火光被晦涩的失望所取代。
不过仅仅一瞬间,她站了起来,因为久坐,她双腿发麻,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宋清波连忙扶住她,“小晴。”
“小哥,你回来了呀。”晴柔站稳,冲他微微一笑。
宋清波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他摇头,“别这样笑,我心疼!”他宁愿她哭一场,也不想她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笑容下,这不是他放弃她的初衷。
晴柔还是笑,目光垂落在他手里捧着的一束小雏菊上,“你来吊唁我妈妈的吧,谢谢你哦,还让你千里迢迢赶回来。”
宋清波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她比他离开时还要瘦。他跟在她身后走到墓碑前,他将小雏菊放在墓碑前,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伯母,我来晚了。”
晴柔唇角扬起了笑,眼里泪光闪动,她多么希望站在这里说这句话的是池未煊,那么纵使再难,她也原谅他,可是她等了他两天两夜,等到妈妈下了葬,等到连国外的人都赶回来了,他都没有出现。
她不是不难过的,对他不是不怨的,可是怨又能怎么办?
宋清波看着她,他不想跟她说节哀顺便这种话,埋在这里的是她的至亲,她怎么能节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哭吗?我的肩膀借你靠会儿。”
晴柔摇头,她站在那里,山风鼓动着她的衣服,她的身影那么单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刮走。“不想哭,不过你的肩膀能借我靠会儿吗?”
她实在累了,这几天她强打起精神处理后事,她心累身体也累,可是她不能停,她怕她一停下来就会崩溃。
宋清波拉着她坐下来,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背对墓碑,面向连绵不绝的山脉,能够清楚地看见山下那条柏油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他说:“小晴,我陪你等,等他来!”
晴柔哽咽,懂她者莫过于宋清波。
“可是…说不定我们会等一辈子。”
“那我就陪你等一辈子。”
………………
池未煊醒来时,窗外已经是漫天黑幕,他腾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他抬腕看表,手表上的玻璃已经碎了,但是他还是看清了时间,晚上十点。
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拿起搁在一旁满是鲜血的外套,不顾护士的阻拦冲出了医院。他心里有道声音,催促着他去见她,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她身边。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冲出医院后,他浑身都是血,没人敢载他。他在陌生的镇上,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他只是想赶回她身边,怎么就这么难?
他越想越绝望,一个大男人,在大街上居然潸然泪下。终于有人愿意载他,他感恩戴德,坐上车后,司机问他,“你去哪里?”
“海城!”
“我正好也回海城,哥们,我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在大街上哭,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那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我岳母死了。”
“哦,那你岳母对你很好吧,她死了你这么伤心。”
池未煊没再说话,想了想,他说:“兄弟,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用,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人将手机递给他,他拨通晴柔的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他随即又拨通家里的电话,响了许久,才终于有人接听,一听是他,那边立即喳喳呼呼起来,“池先生,你终于打电话来了,太太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池未煊的心猛地抽紧,声音一大,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疼得急喘一声。 c≡miàoc≡c≡阁c≡
“葬礼结束后,她让我们先走,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老夫人他们已经分头出去找了,你快回来吧,大家都担心死了。”阿姨急道。
手机从池未煊掌心滑落,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催促司机,“兄弟,请你再快一点,我媳妇儿不见了,请你再开快一点。”
“好嘞。”那人也顾不得自己的手机有没有摔坏,猛踩油门,向海城方向驶去。
车子途经墓地时,池未煊看着那片黑压压的山头,心念一动,他连忙道:“兄弟,麻烦你停车,我就在这里下了。”
那人瞄了眼窗外,惊悚地看着他,“哥们,这里是墓地,这么晚了,阴森森的,你不害怕?”
“谢谢你了。”池未煊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吓得他都不敢接,生怕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些钱变成了冥币。
池未煊打开车门,快速向山上奔去,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她一定在那里等着他,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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