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番外(2/2)
目光相对瞬间,云鬟轻声道:“谢家的产业,母亲早就留给我了,你既然是谢家的人,若是诚心诚意上门,好生说话,我看在母亲面上,自不至于亏待了,你委实不该明着欺辱人,不该狼子野心如此。”
谢二几乎一口气噎住,此刻方信自己是真的中了计,还是中了眼前这小丫头的计谋。
老程自也极为震惊,然而见谢二说不出话,他便对云鬟道:“何必撕破脸呢,纵然二爷先前有什么对不住的,也是因吃了门上冷遇所致,如今大家既然说开了,他又是谢家唯一的子弟了,做的这样绝,对大小姐又有什么好处?”
云鬟仍是面不改色,淡声道:“好处只有一件,谢家的产业不能落在心存不轨的歹人手中,谢家的人纵然都要死绝了,这份污名却留不得。”
云鬟说到这里,便环顾在场庄客们一眼,又道:“我娘亲怜老惜贫了一辈子,虽一生算不得平顺,却也走的心安,她常常对我说一句话——‘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我虽年幼,却也懂得这个道理,但凡行事,自要问心无愧才好。”
众人之中,倒有一半儿羞愧难当,云鬟又看向谢二,冷道:“这人本是心怀狡诈、唯利是图之辈,他本就是为了谢家家业而来,如今求而不得,才假意许给你们重利,当真给他将家产吞并后,他自然会变本加厉进行盘剥,到时候各位只怕再后悔莫及的。”
这一番话,说的明明白白,那些曾被谢二说动的,羞愧悔恨,又想到谢氏先前之恩义,便落下泪来。
此刻陈叔青玫来福等,也在厅门边上,听到这里,陈叔大为动容,又感念云鬟年纪小小,竟是如此……不由抬袖拭泪,连连点头。
独谢二等人,恼羞成怒,谢二拧眉喝道:“你这臭丫头,看不出你竟是这样诡计多端!你当如此二爷就能收手么?如今趁着二爷还有一份怜惜,你最好识相些,惹恼了二爷,管你是什么公侯世家的小姐,只管把你卖到那……”
谢二猖狂说了这句,却惹得在场众怒发作,众庄客本正悔恨被他耍弄,如今见他公然欺辱云鬟,哪里肯依,便呵斥着涌上来。
然而此刻谢二等正是山穷水尽之时,再也顾不得了,又见众人围上来,他们竟不由分说,动起手来。
三人之中,只老程不擅武艺,谢二跟张奎两个却习得些武功的,顿时之间踢翻桌椅,抡起凳子,猝不及防中,竟给他们打倒了几个庄客。
谢二又一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狞笑道:“谁敢上来?”
众庄客虽然盛怒,可见他三人发起疯来,又见谢二动了兵器,自然不敢贸然上前。
谢二见将众人震慑住,又看云鬟被青玫护着,站在不远处,他心头一动,竟向此处扑了过来!
来福先挺身挡住,被谢二将匕首一划,顿时臂上血溅,谢二势若疯虎,又踢翻两个庄客,疑心想要擒住云鬟,好趁机拿捏。
不料青玫见势不妙,百忙中便把云鬟推开,竟不顾性命,张手将谢二拦住。
谢二索性揪住青玫头发,一把扯到跟前儿,将匕首抵在颈间。
此刻云鬟站定回身,见状才微微色变。
谢二嗅着青玫身上淡淡香气,眼睛却看着云鬟:“毛丫头,跟你二爷玩心机,你还嫩的很呢!不想这贱/人死,就快些儿把所有的房产地契都拿出来,乖乖交给二爷……”
青玫脸白如纸,睁大双眸,闻言浑身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儿。
云鬟暗中握了握拳,道:“这有何难,只是你别伤了我的人,不然的话,这件事便撕捋不开了。”
青玫想叫云鬟不要理会谢二,只可惜刀锋在喉,她毕竟是个弱女子,早就浑身发僵,喉头哑噎。
却见云鬟转头,轻声唤道:“陈叔……”
陈叔不等她说完,便求道:“小主子,万万使不得!”
众庄客也都同声相劝,谢二见状,正欲再使横要挟,忽然听见有个声音从厅外传来,竟笑道:“哟,这儿好生热闹,是在做什么呢?”
众人不知来者何人,都转头看去,而云鬟听了这个声音,意外之余,却微微一笑,略松了口气。
江夏王府是座老宅,先前曾是开国太子的旧居,因不祥之故,数十年无人居住,后江夏王赵黼进京,皇帝念其功绩,特赐此宅为赵黼安居。
王府内古树参天,树荫遮天蔽日,纵然六月天里,行走其中,亦有股森凉寒意,沁然透骨。
季陶然从进王府那一刻,竟不曾听见过一声人语,只有高树上蝉鸣越发鼓噪,且声势浩大,这种阵仗,只在郊外野林里才得听闻,若不是曾见廊下有丫鬟身影经过,还以为是座无人空宅呢。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哪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心头方想了两句,陡然止住,觉着含义不祥。
只是他又何尝是发了什么诗雅之兴,逼自己胡思乱想,不过是竭力要忽略内室传出来的异样响动罢了。
然而纵然极力自持,却仍有零星言语,势不可免地传入耳中。
“够了!”压着羞愠,却禁不住丝丝颤喘之意。声音自是极微弱,似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然而季陶然如何会听不出来?
——识于微时,那个总是不拘一格、与众不同的少女,她大概是不知的,从最初到如今,他心头印着那道丽影,从未肯忘。
而她未说完,就听有人半笑半恼地沉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号施令?”自然正是江夏王赵黼。
话音刚落,便听到霍然的衣裳掀舞声响,以及她再也压不住的失声惊呼。
低沉的声音却如雪亮的刀锋,将季陶然从回忆中唤醒,却又因那蜂拥而来的交缠杂响,让他有些惶惑无所适从,虽站在门外,却仿佛此身已经不在。
恍惚之中,眼前却仍是那人的脸,挥之不去:他从未见过那样明净的眸色,那样清和恬淡的气质,似秋日篱边的素菊,自此之后……纵然再心思烦乱,百愁毕集,一想到她,便会觉得祥和宁静。
“人淡如菊”四字,放在她身上是再契合不过的,但是如今……
门外的蝉唱越发鼓噪,浪潮一般涌上,同那些杂乱声响纠结交织,将人淹没。
他心头一阵凉意,身上却无端燥热,水火交煎。
不知过了多久,水晶帘微微摇晃,江夏王赵黼迈步行了出来。
赵黼生得极好,风姿特秀,清朗谦雅,是最贞静尊贵、叫人一见生羡的,只细细端详,才会看出那精致眉眼间含而不露的凌厉气质,让人依稀记起,这人其实曾是行伍出身。
此刻赵黼,并不似平日一般衣冠端雅整齐,反像是那不羁风流的纨绔子弟一样,只松松散散地披着一件紫罗袍,玉带垮在腰间,胸口衣襟并未掩好,露出修长的脖颈跟里头散乱的中衣,衣领疏漏处,可见里头雪色的肌肤上,似有几道异样红痕,如被指甲抓蹭相似。
季陶然只看一眼,心跳已乱,忙低了头,拱手定神道:“参见王爷。”
赵黼扫向季陶然,却不搭腔,径直走到榻上坐了,不消吩咐,丫头已经奉茶上来,赵黼吃了一口,略润了润喉,便将杯子捏在指间打转,垂眸望着里头浅色的茶汤随之荡漾。
季陶然正不知如何,却听赵黼道:“劳季卿久侯了。”
季陶然只得拱手再行礼:“不敢,不知王爷唤臣下前来,有何吩咐?”
赵黼见他问,蓦地一笑,这人不笑之时,颇为冷冽,一笑却百媚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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