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悲歌（2/2）

破碎的哭腔从林昭荣的喉咙中泄露出来，她死命挣着绳子去摸那骨灰盒，双手被勒得青筋暴突。

“士元！”终于，林昭荣在接触到盒子的那一瞬崩溃开来，她的血泪糊了一脸，声音也愈发悲切：“士元！士元！都是娘害了你，娘不是好人！娘是王八蛋！”

林昭荣狠狠地唾骂着自己，可是，她的士元再也听不到了。她记得，士元跟她说过自己的愿望，他想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置办一方小院，在院子里开一个书院，每天会有附近的十个八个孩子们来到他的书院中求学，他要教他们之乎者也，教他们四书五经，教他们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坚信书本知识虽不似武学那般立竿见影地保卫大鲁江山，但是若能成为一代无双国士，依旧能凭借着这份力量为大鲁开疆拓土，成就一番伟业。

可是当年那瘦弱青年的豪言壮语是如此地脆弱，像是秋天的鸣虫；盛夏的冰晶，倏忽一瞬就消失了，如同化在了风里，再也遍寻不到。

林昭荣好似被当头打了一闷棍，她的士元，不在了。

“我还为什么要活着？”林昭荣恍若如梦初醒，她低低念叨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士元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为了他在这皇宫中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现在他去了，我一个人还坚持什么呢？”

“你儿子希望你做个好人。”丁瑶轻轻对她说道。

“是，可是我永远也不可能是个好人了。”林昭荣低低的笑了两声，那声音诡异又古怪，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嘲笑这吃人的皇宫、这荒唐的世道。

林昭荣笑够了，便像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起来，她手中紧紧托着那个冰冷的盒子，好像捧着什么无上的至宝，她对丁瑶说道：“是，都是我，一切坏事都是我干的。”

丁瑶睁大眼睛，林昭荣终于肯松口了吗，一边的官员开始飞快地记录林昭荣说的话。

“都是我，是我给你下毒希望你流产，也是我举报你和陈俊成，还是我给小皇子下毒。呵，现在我苦心孤诣地做着一切的意义都没有了，你想让我怎么还债，就怎么处置吧。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害人终害己，林昭荣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那天，她没有去求公孙芷云，如果，她一开始就不曾加入这场纷争，如果……

丁瑶看着林昭荣，她说完这番话后就没再出声，她眼睛那里是对窟窿，因此丁瑶也不知她此时是副什么神情。大概是一种解脱吧，死了也好，再没有那些烦心事了不是？

或许林昭荣想要如此一了百了，她说不定还想着死了就能跟士元团聚了。但是丁瑶不能容忍她对承欢做出那样的事，她不能让林昭荣如此心满意足的去死。

“林昭荣，实话告诉你，陈士元还好好地待在他的金石轩中，他没死，但是你可以去死了。”

闻言，林昭荣稍稍坐直了身子，她侧着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丁瑶接着说道：“刚才我不过是让你也尝尝痛失爱子的感受罢了，是不是伤心欲绝啊？可是你差一点就让这种伤心欲绝在我身上变成现实！就冲这一点，你就不配做一位母亲。”

说完，丁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阴暗的刑室，离开前她仿佛还能听见林昭荣撕心裂肺的哭叫。

得知自己爱护着的儿子并没有去世，这对林昭荣来说应该也是一种安慰吧。

丁瑶不知道林昭荣怎么想，但是她在最后一刻告诉了林昭荣真相，这或许就是因为同是母亲的那一点不落忍吧。

寒风瑟瑟，林昭荣将在这样一个冬天被斩首，就像一片树叶的消亡，一个人无论她生前有多兴风作浪，有多叱咤风云，当她死了，她就早晚会被人淡忘，终究成为一抔黄土。一把细沙。沉于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再也不会见到天日了。

丁瑶心中升起了些许悲凉，她好像亲自参与了一场命运的编写，而最终的结果也是她们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命运啊。

危害承欢的人终于死了，但是丁瑶心中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只有漫无边际的无助与迷茫，究竟她在这里明争暗斗了这么久，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她为了什么呢？

风很大，不一会儿竟下起了雪来，仿佛要将一切血腥与罪恶掩埋般，这雪一下就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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