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B[调剂卷]/B（2/2）

虽然都知道那名警察做的是对的，但是这一招杀鸡儆猴在当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几乎没有人敢再继续查下去。

而当时的资料也篡改的不成样子。他翻阅了这个书面档案，上面描述的几乎跟当时发生的完全不符，齐秉亭的目的不是这个，他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当时被开除的警察是谁，那年的事情太过遥远，现在警局里的人没有几个知道这件事。

他把档案找出来，准确的找到了这个写在最后一栏的名字。

陈才韬。

他指尖停留在这个名字上，左手慢慢的捏成拳头。

*

“你好，请问陈才韬在家吗？”

开门的小姑娘顶着小花苞，可爱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歪着小脑袋看了他一眼，奶声奶气的开口道：“你找我爸爸呀？”

他好像又看到以前的甜甜一样，拉着他的手跟她撒娇。齐秉亭冷淡的神色微微柔和：“是的，他在吗？”

她挠了挠头，估计是忘记扎了头发，小花苞被她弄得一抖一抖的，她怕的连忙收回了手，乖乖的放在两侧，然后对着他嫩声嫩气的开口：“那我去叫我爸爸，你在外面等一下哦。”

…………

“你是谁呀？你长得比我还好看！”

“我叫齐秉亭。你呢？”

“啊啊啊？什么？我听不懂，我叫纱甜，就是糖果很甜的甜哦，你叫我甜甜就好啦！”

“我的名字可简单了！对嘛对嘛？”

“我叫甜甜，你要记住哦。”

…………

齐秉亭心口一恸，低下头声音艰涩的开口：“好。”

没过多久，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男人，刚才的小姑娘现在坐在男人的肩上，笑咯咯的揪着他的头发，男人脸色柔和，看到外面站着的面生的男人神色微收，有些不解的道：“我是陈才韬，请问你是？”

外面的男人没有说话。

莫名的，陈才韬觉得这个脸色冷淡的男人很痛苦。

他迟疑的开口道：“先进来吧。”

…………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陈才韬把女儿放在一旁，伸手想去拿烟，结果伸到半途看了看女儿又把手缩回去了，他淡淡的笑道，“现在局里的档案室写的是什么样的？听听？”

“失足跌下楼死亡，学校付一半责任，赔钱。”

这一句话几乎是把陈才韬给逗笑了，他摇摇头，唏嘘道：“看来啊，只要权势大，什么事都能给压下来。”

“这么大的官儿呢！”他往上指了指，唇角勾起的笑容全是讽刺，“谁敢再继续查下去？当时我也是傻，觉得拥有一腔正义就可以闯天下。”

陈才韬意兴阑珊的开口，“我劝你也别再往下查这事儿，上面的人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看来，他把他认为是当初的自己了。

“他倒了。”齐秉亭薄唇微微勾起，“过几天新闻就会出来了。”

“你说的倒是那个意思？！”陈才韬深吸一口气，见他肯定的点头忍不住抚掌大笑，脸上尽是快意，“倒的好啊！这样的人早就该倒了！”

他毕竟已经不是从事这块了，消息自然也没有得到，毕竟市长倒台的事情也不会立马放出新闻，而是会缓一段时间。

齐秉亭紧紧的盯着他，语气有些急促：“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那时候究竟调查到了什么吗？”

陈才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芽芽，你先出去。”

被叫做芽芽的小姑娘本来是坐在地板上画画的，听到爸爸开口叫她出去，嘴巴翘的高高的，一点儿也不高兴，然后蹬着小脚丫跑出去了。

小孩儿一走，陈才韬立马抽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烟雾环绕之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年轻气盛的自己。

奔波来，奔波去。

眼前，不由自主的，就变模糊了。

**

陈才韬非常喜欢当警察，他觉得这是一个荣耀至极为人民服务的身份！那年他刚当警察，就被带着负责调查一个案子。

死者是六年级的一个男生，12岁，死相极为凄惨，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因为力道太大，导致摔下楼梯之后还撞到了楼层之间的柱子上，当场就直接死亡。

他过去的时候还能看到那柱子上干涸暗红色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那是他第一次出警，就碰到了这么一个案子，心里只觉得这个死去的男孩儿真的太过可怜。

但是同情过后便是查案，一部分人带了当场的几个学生过去调查了解口供，而他和另外一名警察去拷贝监控，楼道上因为频发事情太过，近几年学校应该都在这一块开放了监控才对。

事实证明的确是有监控。

但是这监控上的内容实在是太过令人手脚发凉，那些校园暴力就连他们这两个年轻人看过去都感觉一丝胆寒。

让人下跪…………不下跪就几个人涌上去打…………众人的嘲笑…………谩骂……更令他吃惊的是，竟然在楼道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如此猖狂，有一位老师甚至还站在门口处观看！

从视频来看，这位老师没有进行任何的阻止，而那些同学学生脸上洋溢的也都是笑意，好像自己在做的只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

后来这个男孩儿不知道怎么奋起反抗了，那些人高马大的学生打的就更凶了，结果失手再加上人多，推攘之间直接就将那个学生给推下楼了。

具体为什么反抗视频里是没有声音的，所以听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内容，这个就得自己去调查了。

陈才韬那时在心里记了一笔。

当看到那个孩子惨样的时候，那几个学生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的，只有一个学生还在那骂骂咧咧的，陈才韬注意到那个老师脸也只是白了一瞬，随后就变得强行镇定了起来，开始打120，那时候他不懂为什么出事在学校一个老师和当事学生能不怕……

他后来才知道。

原来那名学生的背后，有这么大的来头。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都顺理成章了起来，学校不配合，老师不配合，甚至有些学生都不配合，上面领导在施压让他们快点解决掉这个案子，但是怎么解决？明明人都抓不了，而且还是个小学生，未成年保护法将他们保护的严严实实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强大的身份，怎么解决？

该怎么解决？

陈才韬真的不懂，人证物证都有，就算是孩子不懂事，但是少管所起码也要送进去吧？

赔钱呢？

孩子在你们学校死了的，难道钱都不赔了吗？

带他的是一个老警察，他拍了拍他的背，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道：“才韬啊，这些事情就不是咱们管的了啊，我们要服从上层的指挥…………”

他沉默的不说话。

最后一次去学校调查的时候，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悄悄的跟在他的后面，还以为他不知道，他也没有理会，直到那个女生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服，他能看出来她很害怕，但是她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了：“警……警察叔叔，纱………纱焱他其实很好的，他、他就是不喜欢说话……”

小姑娘的眼泪一下子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把干净的小脸都模糊了，“每次我什么东西没带，他都借给我的……警察……警察叔叔，”小姑娘哭的不成样子，“他、他真的很好的，你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好不好？”

她没有太多的形容词，甚至一直在重复那名学生有多乖有多好，只是因为班上领头的那个很厉害的男生不喜欢他，所以所有人都欺负他，女生哭的很难过很难过，连一个像样的词汇都没有说出来，一直在说，“警察叔叔，纱焱他很好的，我……我不会做的题目……他都很、很耐心的教我的……他真的很好的……他不坏，他没有欺负人……真的……”

她说的情真意切，不带一丝假意，陈才韬一个一米八高的糙汉子都差点没有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他拍拍她的头，说：“好，叔叔记住了。”

“你快去教室上课吧。”

她擦干眼泪，点点头，带着鼻音跟他说了一句再见就跑回去了。

就是这个仅仅只有11岁小女生说的这些话，让他决定了继续查下去。

尽管知道这前面可能很黑暗，甚至寸步难行，但是他还是想要查下去。

受害人的父母曾跪在地上求他，也曾跪在地上感谢他，那时候的他内心是充满愉悦的，可当他知道这个一脸劳累之色的父亲在法院门口突犯病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亡，这个一直坚强的母亲在做完丧事直接疯了之后，他突然迷茫了。

警局的开除证明下来，说他不服从上层指挥，陈才韬冷冷笑了一声。

他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当过警察。

*

陈才韬说完之后，回过神才看到面前这个冷漠的男人眼眶已全然红成一片。

他内心有些疑惑，但是见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悲痛与绝望竟都是情真意切的，自己好像也回到了那个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过了许久，那个男人浑身颤抖的问他：“纱焱……是为什么才反抗的？”

陈才韬想了一会儿，可能时间隔得太过遥远他有些忘记了，他努力的回忆起当时问学生的话，迟疑着开口：“…………好像是，有个学生骂了他的姐姐？”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

陈才韬看到他几乎是迅速的低下头，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他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谢谢就往外走了。

打开门刚好看到那个小姑娘顶着小花苞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直冲冲的要撞到他的身上，陈才韬刚想叫，就见那个男人轻轻的扶住了女儿的肩膀，然后才绕过她大步的向前走了。

他听到芽芽大声的道：“叔叔！前面是台阶！”

“叔叔小心！你不要摔倒了！”

等人走了，芽芽才跑进来，他把芽芽抱到自己的腿上，她抱住他的胳膊，小声的贴在他耳朵上道：“爸爸爸爸，刚刚那个叔叔哭了呢。芽芽看见了，但是芽芽没有说出来，是不是很乖啊？”

陈才韬手顿了顿，然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花苞都有些弄乱被她生气的打掉后，他才开口道：“嗯，芽芽乖。”

“可是…………叔叔这么大了，为什么还哭鼻子呀，芽芽都好久没哭了。”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好像在跟那年轻气盛的自己在对视，他仿佛又想起来那个12岁男孩子的样子，然后画面又自动切到了那个11岁女生站在他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悠悠的叹道：“叔叔啊，可能……太难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