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扣留(1/2)
“王爷何出此言,老臣自先帝爷起便入朝为仕在翰林院当值,至今已经有五十一年,这五十一年来老臣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一分懈怠,如今已到垂暮之年,虽然不敢说为大齐王朝有什么功劳,但总有几分苦劳吧?所以请王爷看在老臣这几十年的辛苦上,网开一面。”公孙铨说着,再次朝赵沐躬身施礼。
“公孙大人这是想拿自己的一世功劳来换孙子的性命了?”赵沐笑呵呵的问。
“老臣并无此意,王爷不要曲解了老臣。”公孙铨压着肚子里的火气,谦恭的说道。
“那相爷是何意呢?难道是要跟本王说一声对禹州侵地一案秉公处置?”赵沐笑得眉眼弯弯。
面对赵沐带有嘲讽意味的浅笑,公孙铨心里一直不满,然而为了孙子他不得不忍着,不过是打定主意忍一时之气,豁出一张老脸去求一次这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把眼前这一场风波扛过去再说。等皇上回京,睿王卸去监国之职,自己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对皇上讲,到时候翻手为云再雪今日之耻也不晚。
然而赵沐一再嘲讽,而且进门之后别说奉茶,就是座也不曾让一下,平日里公孙铨觐见皇上时都还能捞得上一个鼓凳和一盏香茶呢,今日面前不过是皇上最小的皇子,竟然摆起了这么大的架子!
赵沐的这番作为却把公孙铨心底的火气给激发了起来。毕竟这位老丞相按照辈分排算得上是皇上的老丈人,连皇长子肃王见了他都得躬身行礼叫一声外祖父,何况眼前这个柔弱少年?
公孙铨一时气恼,因皱眉道:“王爷何必如此?!即便您把梁岳的奏折添油加醋交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会因这件小事而诛我子孙的。今日老朽上门相求,不过是想跟王爷你好说好商量,大事化小而已。王爷如此咄咄相逼,看来老臣今日是来错了!”
“公孙大人这是恼了本王吗?”赵沐看公孙铨终于装不下去了,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起来。
公孙铨生气的说道:“睿王爷,老臣劝您一句话——这花花轿子众人抬,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曾如此为难过老臣,您今日何苦要步步相逼?”
赵沐反问道:“真是好笑!本王步步相逼?那梁岳的奏折是十天前送到京城的,却不知公孙大人为何今日才到本王的府中来?公孙大人也说,若只是侵地一案父皇自不会诛你孙子,所以公孙大人若又何必本王谦恭至此?你自可以在家里安心的等父皇回来处置此事也就罢了!任何事情都有原因,公孙大人若非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又何必在本王的府中惺惺作态!”
这番话让公孙铨十分的难受,一些话卡在咽喉之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竟憋得老脸通红。
“公孙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本王还要去审讯那些绑架靖西候世子的要犯。”赵沐淡淡的说道。
“王爷且慢。”公孙铨一个激灵,忽然间回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还是冲动了,忙上前两步拱手道:“老臣这两日也因为靖西候世子的事情寝食难安,刚进府的时候恍惚听说靖西候世子得救了,王爷把那些歹人捉回了王府,老臣这才松了一口气。老臣身为宰相,对此事也有一定的责任,恳请王爷带老臣一起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靖西候世子下此黑手。”
赵沐看着公孙铨演戏,忍不住再次笑了:“公孙大人,你累不累啊?”
“……呃,老臣还好。”公孙铨一时误会,还以为是赵沐问自己站着说话累不累。
赵沐呵呵一笑,摇头叹道:“公孙大人演戏演的不累,本王看戏却看得累了。”
“……”公孙铨的老脸紫涨成了茄子。
“你不是想看那些劫持了靖西候世子的歹人么?好,本王满足你的要求。”容昭说着,朝门口的霍云使了个眼色。
霍云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把花绫以及她的随从一并带了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穿着绛色衣裙的少妇以及一个穿银红坎肩儿的大丫鬟。
“公孙大人,看看——都没外人吧?”赵沐抬手指了指霍云带上来的几个人,轻笑道。
“老爷!”绛色衣裙的少妇惊讶的看着公孙铨,忙上前来福身行礼。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娘家去了吗?!”公孙铨脸色大变——眼前这妇人正是他的第五房姨娘柳氏,平日里跟花绫最是针尖对麦芒的一个!
柳氏并不回答公孙铨的话,只回身指着花绫愤愤的告状:“老爷你看花绫这个贱人!她瞧上了靖西候世子年轻俊俏便想要跟人家做那等苟且之事,只是人家瞧不上她,她就绑了人家藏在私宅里!老爷,这样的贱人你为什么还要留她在身边啊?你为什么不打死她!”
公孙铨顿时傻了眼——他千想万想,想到了所有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人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指控另一个女人给自己带绿帽子!
赵沐的脸也拉的老长,心里膈应的很,想着回头一定找个机会骂尧筑这家伙,怎么能想到这么个馊主意来证实花绫的身份?
霍云以及旁边的护卫听了这番话却都忍笑忍的极其辛苦——以公孙铨的年纪对上花绫的妖媚,是个男人都能明白公孙铨头顶上得绿帽子有多大,如今在这种场合被他自己的女人给嚷了出来,真是比戏里唱的都好笑。
“哈!这贱人想得美!”门外刮进来一阵绯红色的风,伴着一声喝骂飘到花绫的面前,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被捆缚着双手的花绫身形一歪,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赵沐惊讶之余皱起了眉头,无奈的问:“安平,你怎么来了?”
“三皇兄,我来看容昭。”赵湄这才转身跟赵沐见礼,又问“容昭怎么样?”
赵沐一向对赵湄倾心容昭的事情耿耿于怀,从不给赵湄好脸色看,不过今天倒是变了态度,无奈一叹,说道:“被劫走一天一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身上也有些伤……总之很不好。他已经睡了,你明儿再来吧。”
赵湄一听这话怒火更盛,别人的她还有些顾忌,而眼前这个贱妇她还是不怕的。于是转身又飞起一脚狠狠地揣在花绫的肚子上,并指着她骂道:“你个该死的贱人!本宫要杀了你!”
花绫虽然来自江湖,懂毒术也懂一些防身的工夫,可此时却被五花大绑着硬生生挨了赵湄一脚,一时腹痛难忍,变了脸色。赵湄看她忍痛不吭声的样子,越发来气,遂又狠狠地踹了两脚,骂道:“我打死你个贱妇!”
“公主!请你珍重身份。即便是犯人,行刑也有刑部的差役。”公孙铨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
“喝!公孙铨,你还有脸说话?”赵湄闻声转身,冷笑看着公孙铨,指着花绫问:“刚刚我若是没听错的话,这贱妇应该是你的女人吧?”
公孙铨自诩诗书世家,面对赵湄如此粗鲁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皱眉劝道:“公主殿下,身为皇族贵女,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辞仪表。”
“我呸!”赵湄狠狠地啐了一口,冷声说道:“你自己头顶上的帽子都绿的发光了!还有心思管本宫的言辞仪表?”
“噗!”霍云终于忍不住笑了。
“安平!”赵沐不得不出声阻止赵湄,“怎么说话呢?”
“三皇兄!你不要护着他!那贱妇劫持容昭若非是起了色心,便定然是公孙铨这老匹夫指使的!这两个缘故不管是哪一个,他公孙铨都休想脱开干系!这事儿我回去就跟母后说,等父皇会来,我还要告诉父皇!今日他公孙铨敢仗着宰相之位上睿王府来讨价还价,不但纵容他的孙子在禹州杀人偿命,还纵容他的女人在这上京城为非作歹,日后保不准他就敢纵容他的子孙弑君谋逆!”
赵湄瞪着公孙铨,把想说的不想说的一股脑都喊了出来。偏偏她一个公主而非皇子,公孙铨再怎么样也不能跟个十几岁的女娃去吵架。再说,你不跟她吵她这儿还发疯胡说呢,若是再说她两句,还不知道能换出什么样的话来呢。
“安平,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弑君谋逆,可是要讲证据的。”赵沐淡淡的说道。
“证据还不好找吗?让父皇一道圣旨抄了他的宰相府,要什么证据没有?”赵湄说道。
公孙铨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朝着赵湄深深一躬,大声说道:“公主这话老臣可担不起!”
赵湄也把高了声音喊道:“你堂堂一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我两位奉旨监国的皇兄都不放在眼里,明明是你的女人犯上作乱,你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明明就是倚老卖老,明明就是秒视皇族!”说完,赵湄转头看了一眼门外。
赵沐顺着赵湄的眼神扫过去,恰好看见一角月白色的衣衫,于是默然一笑——怪不得一向简单直白只知道胡搅蛮缠的的赵湄在这里大叫大嚷,一步一步的把公孙铨往死角里逼,原来幕后有军师指点。
面对赵湄,公孙铨只觉得脑仁疼,如果是赵沐说这样的话,他或许能反驳几句,从为人道义,从君臣感情哪怕是胡扯,他也能扯个一两句,然而赵湄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就算是在皇上面前说错了话,皇上也不过是笑骂一句‘胡闹’便了事,而自己这个当朝宰相又怎么去跟这样一个顽冥不化的小丫头去争吵?
然而不争,不吵,难道就由着她这么闹下去吗?公孙铨堂堂一品宰相,这脸要往哪里搁?!
“请公主殿下慎言!”公孙铨把老脸一抹,直瞪瞪的对着赵湄跪了下去。
赵湄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理建设不够强大,在忍不住一愣之后不自觉得就闭了嘴。
“公主殿下是皇族,身份尊贵。臣乃陛下的臣子,忠义当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今日公主殿下指责老臣,老臣自然无话可说,只请公主殿下看在老臣年迈的份上,听老臣分辨两句。”公孙铨说着说着,忽然心里一酸,语调便带上了哭腔。
“公孙大人!你这是做什么?”端坐在上位的赵沐却不吃这一套,无奈的叹了口气点醒了赵湄:“你看你都把湄儿给吓傻了。”
赵湄回神后急忙向一旁躲开,生气的说道:“公孙铨!你这是什么意思?倚老卖老吗?”
公孙铨被赵沐赵湄兄妹俩给折磨的彻底没了脾气,只得又转身朝着赵沐,哀声道:“睿王殿下,求您就不要再添油加醋了!”
“哈哈!真是好笑!你跑到本王的府中来明着说是商量你孙子的侵地一案,却又借机对本王和安平公主横加指责,说我们兄妹不敬老臣,这会儿又哭天抹泪跪地相求,好像我们兄妹欺负了你。公孙铨,你这一出一出的闹剧还是演给旁人去看吧。本王累了,恕不奉陪。”赵沐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殿下请留步!”公孙铨一看赵沐要走,急忙站了起来。
“皇兄!先别走!”赵湄也紧步追了上去,“你还没说怎么处置这个害容昭的贱人呢!”
“容昭乃是靖西候的嫡子,也是二等侯爵的世袭之人,靖西候镇守西疆,身系大齐王朝的安危,劫持他的后果还用本王多说吗?本王会好好地审一审这幕后主使以及他们所策划的阴谋的,小妹若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后在一旁监督啊。”赵沐微笑道。
赵湄也不是太傻,被赵沐一句‘靖西候镇守西疆’给点明白了,用力一点头,朗声说道:“好!我这就回去请母后懿旨,决不能放过暗害朝廷栋梁蓄意谋反的奸人!”
“嗯,那你赶紧的去吧。晚了可要错过好戏了。”赵沐轻笑道。
“好。”赵湄转身往外走,又对上公孙铨那张老脸,因又回头问:“皇兄,那贱人是公孙铨的枕边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有这许多阴谋诡计?这里面定然少不了公孙宰相的一翻好筹谋。”
“公主不要妄自揣测!这全然是这贱妇私下行事,老臣一点都不知道啊!”公孙铨立刻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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