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十二章】暴雨黎明（1/2）

千雪现在觉得,安培老宅真是个麻烦的地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她第一次来这里签订了百鬼契约,成了那些妖魔口中的公主,此后她又经历了很多的诡异事件，爱恨情仇，什么都有,然后到最后,终于把自己卷进去了。

命运在她的轨迹上旋转成了一个圆圈,兜兜转转，最终回到起点。

那个夏天，当千雪再次站在安培老宅的门前的时候,原本夕阳西下，霞光洒满半边天的美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乌云迅速的聚拢过来,汇集在东京的上头，几秒钟之后，天色暗了下来，然后豆大的雨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最后就仿佛天空中开了一个闸，雨水噼里啪啦的往下狠狠的砸，简直像要砸穿地球，流到世界的另一端去。

那个时候，千雪就觉得这是个什么征兆，好也罢坏也罢，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一瞬间改变了，在雨下起来的时候，在她踏入安培老宅的那一刻。

千雪在门口站了很久没有进去，她很明白这一步一旦迈出就再没有回头之路，而且她这次很可能真的会死。

没有人挡在她的前面了，她的前面空无一物，只有尽头那个孤独而立的男人。

直到文车妖妃推开了大门，千雪才微微一晒，从松本秀一的手中接过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打开撑在头顶。在此之前，她一直淋着雨站在门前，松本秀一多次劝说未果，打开的伞也被千雪礼貌的夺过来收好扔回了车里面，松本秀一没办法，只能陪着她淋雨站着九阴武神。

在路过文车妖妃身边的时候，千雪目不斜视，文车妖妃无奈的和松本秀一对视了一眼，松本秀一耸耸肩，转身走进车里，开着车冒雨离开了。文车妖妃看着那辆远去的火红色法拉利，在这样大的雨中依然是那么耀眼，甚至显得更加火红明艳，就好像千雪和她擦身而过后，孤独而挺拔的背影。

文车妖妃跟在千雪的身后，不远也不近，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很快就走到了祠堂。

千雪没有停下脚步，她甚至问都没有，直接就推门进去了。那把黑伞被千雪留在了门口，孤零零的摆在地上，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

文车妖妃弯下腰，拿起了那把伞，默默的帮助千雪把伞收好了。

文车妖妃忽然觉得，在她打开门看见千雪的那一刻，千雪骄傲的就像是个真正的公主一样——骄傲的走向未知的未来，即使等待她的可能是死亡。

祠堂里面灯火通明，又像那天一样，安培老爷子摆了满地的蜡烛，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千雪和他两个人。

“你想要的东西，全在这里面了。”安培老爷子拍了拍放在自己手边桌子上面的一本厚厚的族谱，“自己往后翻吧。但是你可能不会看到真实的东西。”

“爷爷，我不明白。”千雪接过族谱抱在怀里面，这东西还挺沉，赶得上两本新华字典的重量了。

“留在纸上的历史永远会是记录者想让它留下的样子，而不会是真实的样子。”安培老爷子对着满地的烛火轻轻叹道，“千雪，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会明白爷爷的意思。”

“我知道了。”千雪张张嘴，说道。

“今年的农历七月十四，他会去平安京的百鬼夜行，就像去年一样。这是杀他的唯一机会，不过如果你失败了，也不要紧，那样什么都不重要了。不用自责或者懊恼，一切都是缘法，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安培老爷子转过身，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千雪。

“记得。”千雪闭了闭眼睛。

“不要问我为什么……看完这个族谱你大概就会明白了。为什么族长的名单之中没有安培未初的记载，也明白了，当初究竟是谁封印了酒吞童子。”

“我只想问，什么叫做只有我能杀的了他？”千雪睁开眼睛，和安培老爷子对视。

“具体说，不是只有你能杀的了他，而是只有她能渡得了他。”安培老爷子微微一笑，摸了摸千雪的头发，“不是谁，都能渡得了魔的。”

“他为什么要在七月十四日去百鬼夜行呢？”最后走的时候，千雪在门口停了一下，问道。

“大概是为了祭奠吧。”安培老爷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千雪最后是被文车妖妃开车送回去的。一路上她沉默的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目光沉静而深渊。

“妖气真重。”文车妖妃开着开着，突然说道。

“是啊，我能嗅到天空中的那片云层里面翻滚着的腐臭的气味，就好像是谁把幽冥黄泉的大门打开了——感觉和去年我去参加百鬼夜行，走进平安京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比那个感觉还要压抑呢天生高人。”千雪收回目光，回答道。

“对于酒吞童子，你知道多少？”文车妖妃问道。

“一无所知……”千雪垂下头轻笑，“如果你说的是……他是否爱过一个名叫安培未初的女孩子，那么我真的想问问，他这种妖魔，知道什么是爱么？他是由怨气和忿恨组成的吧。”

“你觉得，爱和恨的边缘真的有那么清晰的界限么？”文车妖妃开了一会儿车，觉得有点麻烦，她皱着眉头抬手一甩，一道鬼气在方向盘上开始聚集，然后车就自动开了，“爱和恨就像一张纸的正反面，你能把正反面放在一起么？但是正反面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啊！所以说，即使是由恨组成的妖魔，也可以在特定的条件下，由特定的人，变得充满了爱。”

“给我一张纸。”千雪沉思了一会儿，对着文车妖妃伸手。

“怎么了？”文车妖妃吓了一跳，原本看着千雪托着下巴目光沉静，以为她是在思考自己的话呢，“你要纸做什么？”

“你先给我。”千雪微笑，“我来给你证明你那个理论是错误的——我会把正反面放在一起给你看看的。”

然后在文车妖妃饶有兴趣的目光之中，千雪把一张纸撕成了条条。她握着纸的一端，把另一端翻转，再和之前握着的那段粘在了一起，做成了一个环。

她把这个环递给了文车妖妃。

文车妖妃拿着那个环儿摆弄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

“麦比乌斯圈。”千雪微微一笑，拢了拢自己被雨水打湿、现在已经快干了的长发，“如你所见，这个圈只有一个曲面，它的正面就是反面，翻过来也一样，反面就是正面——所以我把正面和反面放在一起了。”

在文车妖妃惊愕的目光之中，千雪继续说道：“就像爱和恨一样，我同意你，它们没有明显的界限，到了极致，爱和恨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酒吞童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尤其是想知道，在、他、动、手、杀、了、安、培、未、初、的、那、一、刻，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心情呢？”

千雪一字一字的咬着，就好像是有人把这句话从她的嘴里面硬生生的拽了出来，而她本人却并不想说。所以除了咬牙切齿的感觉，还有一丝鲜血淋漓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安培未初是被酒吞童子杀死的？！”文车妖妃惊倒，“即使我在安培家这么多年，关于安培未初的说法也只是后来没有记载了而已！”

“如果我再看不出来前因后果，那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千雪苦笑道，“酒吞童子把我当成了安培未初——或者说我就是安培未初的转世？在去年农历七月十五的时候，以近乎于求婚的方式送了我满满一大片的曼珠沙华——我在地狱等你披着嫁衣？”